430、逝去與新生
鮑家府邸的燈亮了一夜,妻兒子女都在樓下大廳守著,一步也不敢離開。
一直等到早上的八點,鄭偉建從樓上下來,跟眾人講述外公的身體情況。
藥物治療已經徹底的失去作用,外公的身體也無法再支持手術跟化療。
作為醫生,他們現在能做的事情很少,希望大家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鄭偉建也給出一個建議,立即轉移到山下的瑪麗醫院,那邊有更加專業的醫療設備,或許還能再延長几天壽命,但同樣也有可能在路上就失去了意識。
眾人沉默不語,誰也不敢給出準確的答覆,因為都不敢背負這個責任。
鄭耀陽站出來,主動詢問:「外公現在的意識還清醒嗎?」
鄭偉建神色複雜,如實說道:「時好時壞,我下樓之前他還在昏迷中。」
作為父親,他不希望鄭耀陽做出這個決定,但他也沒辦法制止。
因為從去年的小年夜開始,鄭耀陽就是被大家承認的鮑家下任話事人。
現在只能是他,只有他這個決定,大家都不會有意見,事後也不會怨恨。
鄭耀陽沉吟片刻:「爸,你時刻關注外公的身體情況,只要外公恢復意識就立即告知我們。」
又扭頭看向眾人:「各位,如果外公還能恢復意識,大姨媽跟大姨丈,你們待會就先上去陪外公說說話。」
他相信與其去往醫院吊命幾天,還要承擔路上的不確定風險,外公應該會更傾向在家裡,在家人的陪伴中離世。
根據鄭偉建告知的情況,鄭耀陽開始安排每個家庭的探望時間,四個家庭從大到小,最好每家不超過五分鐘。
儘可能不要讓外公太操勞,讓他安穩安心度過人生中最後的一段時間。
只是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上午十點出頭的時候,外公意識恢復清醒。
鄭耀陽讓大姨夫一家人率上去看望外公,如果外公的情況還良好,待會就讓二姨夫他們進入。
只是沒過一會,鄭偉建急忙下樓,告知外公叫嚷著拔掉身上的檢測儀器,打算讓人推著他出門去轉轉。
鄭耀陽聽聞,來到二樓的房間,臨時改建城病房,外公身體很虛弱,說話也斷斷續續:「我想出門看看,行嗎?」
鄭耀陽幾乎沒有猶豫,讓父親幫忙準備輪椅:「您想去哪,我帶您過去。」
外公的一生很精彩,出生在亂世,經歷過戰亂逃難,最終來到香江,在海上馳騁了大半輩子,享有海龍王之稱。
他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如果當初可以選擇,他應該會下不了地的那一刻就選擇死去,而不是憋屈的躺在床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生命走到終點。
「去後山吧。」
「好。」
鄭耀陽幫外公摘除胸口手腕的檢測儀器,不過還留有一台攜帶型呼吸機,儘可能讓他們的生命維持更久一些。
幾人小心翼翼把他抬到輪椅上,又給他蓋上一層毯子,做好防風的措施。
來到樓下,眾人見到外公坐著輪椅離開病房,一個個都神情緊張。
二姨媽直接呵斥:「耀陽,你在幹嘛,知不知道外公現在的身體情況?」
鄭耀陽還沒有說話,外公招手將他喚到身前跟他說話,再由他轉述:「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沒什麼事好交代,如果你們有心就陪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沒有一家人在一起出去走走了。」
鄭耀陽推著外公,離開鮑家。
在他旁邊有兩個醫生抱著呼吸機,還有四房頭的人也都默默跟在身後。
從鮑家的前院出發,走了幾百米,在外公後面隨行的人也越來越多。
鮑家住在太平山的別墅區,這裡的道路正常都是不對外開放。
附近住的都是香江有名大富豪,例如李家城住在太平山14號,李釗基住在23號,還有鄭玉彤住在26號。
鮑家四房頭子女共二十多人,浩浩蕩蕩走在不對外開放的山路上,很容易就吸引別人的注意。
口口相傳中得知,鮑玉剛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商界的朋友,以及相識之人,都自發的過來想送他最後一程。
上百人的隊伍誰也沒有說話,只有不算整齊的腳步聲,以及風吹落葉聲。
鄭耀陽推著輪椅,繞太平山半圈,來到後山位置最好的觀景台,放眼望去半個中環、整個維多利亞港盡收眼底。
外公望著山下大半個香江島,臉上露出笑容:「幾十年間滄海桑田,當初我跟父親來到香江,那時候的香江還不像今天這麼繁華……」
他緩緩講起過去的事情,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弱,直至閉上眼睛……
1991年9月23日的上午,
鮑玉剛於香江病逝,享年73歲。
消息一經公布,頓時引起世界的巨大轟動......
葬禮當天來了很多大人物,李釗基李家成以及鄭玉彤他們,也只能站在扶靈的第二排。
鮑玉剛的逝世,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意味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葬禮儀式不是給逝去之人看,而是給還活著的人看。
這次參加葬禮的賓客,時常會將目光看向主持葬禮的主位。
一個年輕得過分的面龐,他的外孫鄭耀陽,會成為這個新時代的領軍人。
…………
距離葬禮結束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鮑玉剛很有先見之明,早早就交代好身後事,將自己的財富進行了平均分配。
沒有人四個女婿爭家產的戲碼,坊間的熱度也漸漸消散,只是人們偶爾還會想起那天,葬禮扶靈陣容的強大,一介商人,堪比一國政要。
鄭耀陽也再次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不過不同以往,現在民眾已經習慣了。
因為有專業的評論家告知民眾,鄭耀陽最近一年銷聲匿跡的真實意圖,洋洋洒洒寫了數千字的文章。
總結出來就是一句話,人怕出名豬怕壯,鄭耀陽也開始從明處轉向暗處。
以鄭耀陽現在擁有的實力,哪怕想要收購某家企業,也不用自己出面。
因為只要不打,就不會輸。
只要保持住自己的戰績,他就是一個活著傳奇,創業至今未嘗一敗。
前無古人,后也難有來者。
不得不說,這個做法很聰明。
十月中旬,鄭耀陽神色緊張,迅速驅車趕往香江的瑪麗醫院。
半個小時前,周曉琳進入產房。
有過一次待產經驗,鄭耀陽本不應該緊張,卻忍不住在產房門口踱步。
周曉琳懷孕剛好滿37周,但卻整整提前預產期一周進入產房,踩在早產兒與足月兒的紅線之間。
醫生一個勁的安慰,只要滿37周就不算早產兒,卻也不敢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覆,讓鄭耀陽掀了醫院的心都有。
鮑陪慧輕聲安慰:「你也別緊張,前面半個小時,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有兩次分娩的經驗,如果嬰兒胎位不正,或是有大出血的癥狀,剛進入產房醫生就會建議剖腹,或是觀察。
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產房的大門一直緊閉,說明情況還是比較樂觀。
鄭耀陽問:「真的?」
「菜菜懷孕,你不是在身邊嗎?」
「是在身邊,但根本沒想那麼多。」
「她還在香江嗎?」
「外公葬禮結束,她就走了。」
大概是在葬禮當天,中森明菜看到懷孕的周曉琳,還站在家人那一排。
她卻只能站在來賓席,所以在葬禮結束就帶著兩個女兒回去東京。
不過臨行前,胖菜告知鄭耀陽,只要有空就一定要去東京看她。
她不想待在香江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在香江,鄭耀陽不屬於她一個人。
東京的家,才是他們的家。
鮑陪慧聽聞,忍不住瞪了一眼:「有時候我是真不想管你這些破事。」
「有曉琳跟菜菜就好,別再多了,再多我真的就不管了,你自己搞定。」
鄭耀陽乾笑幾聲,悄悄攬著母親的肩膀,眼珠亂轉,簡單想了一下措辭,開口哀求說:「要不再給個名額吧。」
「什麼?」
鮑陪慧睜大眼睛,音調突然拔高,實在沒忍住給了鄭耀陽胳膊一巴掌:「別跟我說,你在外面還有女人懷孕?」
「我想可能應該是吧。」
鄭耀陽訕訕一笑,在來醫院之前,喬佩芝打來打電話,說要給他個驚喜。
以她的性格,還神秘兮兮的樣子,讓他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再結合她之前一直想自己的孩子當老三。
十有八九,她的計劃已經成功。
「氣死我的了,我真的不管了。」
鮑陪慧氣得直接離開醫院,只是剛走一會,忍不住又回來了。
瞪著鄭耀陽,惡狠狠詢問:「誰?別跟我說是李家欣,我不喜歡她。」
以她性格很少直接說討厭別人,但李家欣就是其中之一。因為勢利,捧高貶低的性格,讓她一直很不喜歡。
第一印象不好,以往無論李家欣再怎麼討好她,她始終只記得第一印象。
「不是。」
鄭耀陽陪笑,想不明白,只見過幾次面,母親為什麼會對李家欣排斥。
以他的角度來看,李家欣的性格挺好,一個努力奮鬥追求上進的女孩子。
雖然是有點潑辣,但也無傷大雅,特別是當她知道周慧敏被冷藏,更是該熱情的時候如火,該柔情的時候如水。
因為她知道離開鄭耀陽,她沒有更好的選擇,在自己未能完全獨立之前,她需要依靠鄭耀陽生存。
兩人關係很純粹,只有交易,哪怕以前有過感情,也被時間消磨乾淨。
鮑陪慧冷聲問:「那是誰?」
「喬佩芝小喬,您還記得?堂哥結婚那會,她跟我們一起去過新家坡。」
「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
鮑陪慧臉色也漸漸柔和,小喬這姑娘還是很不錯,性格很討她歡心。
只是兩人相處的時間有限,不然她當初都想把喬佩芝收做乾女兒。
「絕對是最後一次找您。」
鄭耀陽想著三個確實差不多,以後如果不小心,他也不會跟鮑陪慧說。
因為周曉琳喬佩芝中森明菜,在他心目中是女友前三的最佳人選,再往後的,也沒必要帶來見家裡人。
鮑陪慧做著深呼吸,稍微平復一下心情:「待會把她的聯繫方式給我,等曉琳孩子出生之後,我再去看看她。」
鄭耀陽陪笑,連忙點頭,拿出喬佩芝的名片,也不敢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滿臉諂媚,轉移話題:「媽,要不你先去房間休息一會,等曉琳的孩子出生,我再叫你起床。」
鮑陪慧冷哼幾聲,也沒有拒絕。
鄭耀陽就在產房門口等,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凌晨,產房內響起一道嘹亮的哭聲,代表一個幼小的生命呱呱墜地。
鄭耀陽叫醒母親,十幾分鐘后,醫護人員走出產房,滿臉燦爛笑容:「恭喜鄭生喜得公子,是男孩,六斤八兩很健康,母子平安。」
鄭耀陽臉上也露出笑容,有著之前的經驗,他早早就讓張啟峰準備了一大沓紅包,只要見到人就發。
錢不多,一個裡面兩張百元大鈔,香江很講究這些,主要就是討個彩頭。
過了一會,周曉琳也被醫護人員推出來,面露蒼白,頭髮都被汗水浸濕。
鮑陪慧很有經驗,滿臉笑容:「叻女,什麼都別說,現在休息最重要。」
鄭耀陽完全淪為了配角,被擠在一旁,不過他也不在意,面露柔色:「辛苦了,你就先去休息吧。」
周曉琳嗯了一聲,露出笑容,被醫護人員推著進入病房,觀察24小時。
一個小時后,天色漸亮。
不同在東京那會,明菜的孩子出生之後病房冷冷清清,也沒有人來看望。
聽聞鄭耀陽的孩子出生,瑪麗醫院的接待室門檻都快被人踩爛。
首先是三個姨媽跟姨夫,以及他們的子女,還有鄭耀陽下屬朋友們,最後還有一大堆沒聽過姓名的人也來拜訪。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整間接待室已經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禮品,無處下腳。
不得已,鄭耀陽只能讓張啟峰跟林峰站在走廊的盡頭,給那些前來拜訪的人道歉,今天謝絕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