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江如練沒說錯,外面確實冷。

料峭的寒風不分對象,見縫就鑽,只要貼著皮膚溜一圈就能帶走所有的熱量。

卿淺雖然是修者,實際上身體素質比起普通人還要弱上三分。

江如練從早上出門就開始擔心。

她怕師姐不適應乾燥的暖氣,怕妖管局不會照顧人,所以緊趕慢趕,非要親眼見過了才肯放心。

卿淺面無表情:「不必,有人接我。」

拒絕得相當快,幾乎沒有多加思考,明擺著不打算領她好意。

江如練頓時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她皺著眉,有些委屈地開口:「我和師姐分開了三十年,結果師姐來妖管局也不和我說,下班也不等我,這麼久了從來沒有主動找過我——」

一樁樁一件件,記得很清楚,就差掰手指數了。

卿淺冷著臉,等江如練講到「每天晚上擔心師姐擔心到睡不好」,終於忍不住打斷:「夠了。」

江如練當即閉嘴,轉而可憐兮兮地望卿淺。

那雙眼睛重新變成溫和的褐色,看人時就像被拋棄的小寵物,無措、凄哀。

沒過片刻,卿淺輕咬了一下唇,別過頭側身讓出一條道:「走吧,不是要送我回家嗎。」

江如練快步上前,給自家師姐領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翹了翹嘴角。

是小聰明得逞的樣子。

十分鐘后,一輛外觀低調的越野駛出地下車庫,直奔城郊而去。

江如練一心二用,邊開車邊偷瞄車內的後視鏡。

鏡子里,卿淺靠著軟枕,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

「師姐在看什麼?」江如練問。

卿淺垂眸:「從前這裡似乎還是田地。三十年光景,變化說是滄海桑田也不為過。」

「那是,靈氣越來越稀薄,連帶著新生的妖也少了很多。」

停雲山在城郊,小山連綿,甚至因為風景優美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旅遊景點。

江如練打著方向盤,車拐進盤山公路,她繼續道:「反倒是人族興盛,到處都是。」

說完又瞥了眼後視鏡。就算是在夜裡開車,她也不忘注意卿淺的動靜。

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卿淺明顯放鬆了許多,眼眸半闔,柔軟的白髮散在耳邊也懶得拂。

那身段是衣裳掩不住的纖細脆弱,語氣卻冷若寒潭:「所以你為什麼要縱火。」

江如練手一抖,差點沒把車開下懸崖。師姐怎麼還記著這事!

她放慢了車速,語速卻急:「我不是故意的,別聽晏晏瞎說。」

那不是還差一點嗎!

「我真的是被嚇到了。」她怕卿淺誤會,一五一十地解釋:「前段時間不是總有妖怪傷人嗎?今天終於被我逮到一隻,是兔妖。」

「兔妖膽小,很少對人類出手。」

江如練頷首:「對,但那隻兔妖把登山的遊客咬傷了。我抓住后還沒開始問話,他就突然渾身抽搐倒地身亡。」

「然後……」像是回憶起了不堪入目的場景,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偏偏卿淺已經凝眸,微微往前傾了傾身,聽得認真。

江如練輕「嘶」了聲,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講:「然後從兔妖嘴裡爬出一隻蟲子,黑色長條、有螯足,頭上還有紅點。」

光是那蟲子爬出來的場面就把江如練看得直皺眉頭,噁心感在發現蟲子往自己這邊躥來時更甚。

她一個激靈,本能比理智更快。

炙熱的鳳凰火騰起,以蟲子為中心往外擴散,霎時間四周的空氣都在扭曲。

那片區域被燒了個徹底,到最後妖證、物證俱毀,只剩下小堆黑灰和一個即將被模糊記憶的倒霉人。

最後江如練白跑一趟,什麼都沒查到。

眼下想起她仍覺得後背發毛:「那東西我沒見過,也不是妖,更像是蠱蟲之類的邪物。師姐有見過嗎?」

卿淺重新闔上眼,淡聲道:「我想想。」

見此江如練不再說話,乖乖地開車等,哪知這一等就沒了下文。

停雲山海拔高,夜裡也涼。越往上燈光越稀疏,只有一輪明月懸在天邊,權作照明。

再往上就能進入宗門地界,可江如練卻把車停在了路邊。

她試探性地詢問:「我想請師姐來當副隊,負責監督管理,可以嗎?」

「……」

回答她的只有蟲鳴。

不知何時,卿淺摟著江如練給她準備的薄毯,閉眼靠在窗邊,似是早已入眠。

江如練一愣,眼前人呼吸規律,任憑江如練逐漸湊近也沒反應,恬靜而無害。

月光順著卿淺的眉眼和白髮流淌,悄悄盈滿了車廂。

在江如練眼中,她是無價的寶石,應該按照慣例被帶回去珍藏。

她伸出一根手指,緩慢地挪向卿淺的臉,卻在離皮膚幾厘米的地方停頓,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不行不行,她可是以人類的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的老實鳳凰,偷偷摸臉是不道德的行為!

江如練吸了口氣,正準備收回手,就見卿淺睫羽顫了顫,下一秒就睜開了眼。

一聲不吭,淺色的眸子里滿是清明,與江如練獃滯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江如練飛快地反應過來,順勢把毛毯往上拉,意圖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嘴裡還振振有詞:「我給師姐蓋被子。」

隨後頭也不回地坐回駕駛位,插鑰匙綁安全帶一氣呵成,暗自心驚。

好險!原來師姐根本沒睡!

她這下子不敢亂瞟了,乖乖開車。卿淺也隨即攏了攏毛毯,接著閉目養神。

彷彿方才的一切只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江如練最後把卿淺送到了停雲山的界碑前,過了這碑就進入了修真者的地界。

她期期艾艾開口:「那之前我說的,關於副隊的事……」

聲音那麼輕,明顯是底氣不足。

先前卿淺明明醒著都不回答,現在搞不好也是差不多的結果,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卿淺回頭,冷冷清清的月光鋪了滿地,她那雙眼眸里映不見人影。

她說:「不可以。」

一秒鐘,江如練就發覺自己的心理準備是豆腐渣工程,一碰就碎。

「為什麼?」

「沒必要,我也不願意。」

短暫沉默后,江如練倏然笑了笑:「好,那我就不打擾師姐了。」

說完,跟個沒事人一樣提醒卿淺晚上關好窗,直到再也望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才獨自漫步回家。

她從小和卿淺一塊兒長大,明明是親密的師姐妹關係,現在卻處得像陌生人。

究其原因,大概是卿淺不喜妖怪。

江如練總覺得卿淺照顧自己,僅僅是出於師姐的身份,除了責任再無其他。

可江如練喜歡卿淺,哪怕得不到回應也喜歡得無法自拔。

求而不得,這可真讓妖難過。

*

翌日清晨,妖管局的前台小妹正在茶水間準備熱水。

剛提起水壺,餘光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再怎麼隨意也掩不住的昳麗容顏,鳳眸慵懶地眯著,像是沒睡醒。

小姑娘抖了抖毛茸茸的尖耳朵,整個人都處於獃滯的狀態,水快倒出來了都不知道。

這不是江隊嗎?怎麼會在這個點出現在管理局!

眼看熱水就要澆她身上,江如練伸手把水壺扶正:「小心。」

「啊、哦!謝謝前輩——」小姑娘回過神,疊聲道謝。

江如練對著鏡子理頭髮,隨口問:「顧問來了嗎?」

「不久前剛到。」

「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噙起溫和的笑:「勞煩倒一杯茶,半小時後送我辦公室。這是茶葉。」

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接過丟來的茶包,點點頭。

吩咐完江如練就快步踱回自己辦公室,確認門關好后,立馬毫無形象地往桌子上一趴:「嗚——」

某隻鳳凰一晚上沒睡,前半夜焦躁得把羽毛弄得亂七八糟,後半夜因為強迫症重新梳理了一遍。

又雙叒叕被師姐拒絕了!

她萎靡地攤成一團,思考今天要找什麼借口才能接近師姐。直到聽到了走廊里的腳步聲才猛地抬頭。

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辦公室門口。

隨後門推開,江如練一怔,說不出話來。

是卿淺。

抱著書,身上的白襯衫熨帖平整,扣子被一絲不苟地繫到第一顆,露出截修長的天鵝頸。

與之相襯的是她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和冰冷刺人的眼神。

「你把我的名字報上去了。」卿淺開口,語氣篤定。

情況似乎不太妙,江如練只能硬著頭皮承認:「是。」

她眼尖地瞥見了卿淺書上的文件,是一紙職位調令,簽有局長的名。

妖管局的局長是她師尊舊友,師姐尊師重道,不會落他的面子,所以必定會來。

卿淺抱書的手稍稍用力,書本邊緣將手指壓出一道紅痕:「你既然早有準備,又何必再來問我。」

冰肌玉骨的人,連慍怒都是隱忍克制的。

她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眼眸沉沉,如暴風雨來前的深海。

江如練手一顫,不禁後悔起自己的多此一舉。

但還沒來得及解釋,卿淺突然蹙眉,偏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咳得厲害,臉頰染上病態的紅,脊背躬起,連肩膀都在止不住地顫。

「師姐!」

這咳嗽聲聽起來堪比催命符,江如練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步上前,強硬地將人擁入懷裡。

觸手即是冰涼,她好像抱的不是柔軟溫熱的人,而是一塊冷玉。

江如練的心也跟著被凍了個徹底,正常人哪會有這麼低的體溫。

她一下又一下地輕拍卿淺的背,想讓她好受些。

一邊心疼地哄:「師姐別急,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如此近的距離,暖融融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遞過來,帶起一片酥麻。

卿淺驟然失了力氣,懷裡的書散落滿地。

她用空出來的手推人,低斥道:「江如練,放開!」

然而她使不上什麼勁,呼吸也急促,眼尾還泛著薄紅,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對江如練來說構不成半點威脅。

江如練搖頭。

「不行,師姐先讓我把脈。」

方才發生的事本就讓她高度緊張,再加上卿淺之前受過嚴重的傷,一顆心完全落不到實處。

誰知剛捉住卿淺的手腕,耳邊傳來一聲驚詫。

「哎?!」

江如練和卿淺同時轉頭,門口端著茶盤的小姑娘倒吸一口涼氣。

她倆還貼著,一個又是攬腰又是捉手,一個明顯抗拒。

看著就很不正經!

小姑娘早抿成了飛機耳,甚至連尾巴尖都炸了毛:「江前輩,茶、茶……」

糟,此等冥場面,她不會被江前輩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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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蠱后清冷師姐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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