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解行舟眯起眼睛湊上來,摸索著下巴思考:「嗯……大概和白前輩的畫像差不了多少天。」
她輕輕揮手,面前的幻象如霧般散去,露出一片狼藉的書桌。
埋頭在書架間翻找少頃后,捧出本厚厚的書。而後也摸出一支筆,不過看那流暢的金屬線條、圓潤的筆頭,分明是支電容筆。
非常與時俱進。
解行舟又打了個哈欠,眼皮都懶得掀,筆尖直接點上書封。
霎時間有墨水從書頁間逸散,緩緩浮入空中,排列成一行行文字。
顧曉妝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了,而卿淺的目光還在兩幅畫間來回梭尋。
將白雲歇從上到下細細瞧了一遍,才滑向另一邊的鳳凰。
卿淺少時殺過的妖,有一半是奉了師門之命。白雲歇讓她殺誰,她的劍尖就會指向哪。
江如練看在眼裡氣在心裡,握著拳頭,指節發出「咯嘣」的脆響。
好報應,才暗搓搓地給師姐打完愛吃醋的標籤,轉頭自己就悶灌一大壺,酸得她罵了白雲歇一百遍。
卿淺看完畫,問解行舟:「這隻鳳凰是不是與你師祖相識?」
解行舟笑笑,翻了一頁書,空中的文字也跟著變幻:「不知道這算不算相識。」
以白牆做背景,一行行墨色字跡很清晰,標註了詳細的時間,應該是誰的日記。
「三月初二,今日繪白雲歇畫像一幅。
三月十一,不小心折斷了梧桐枝,被鳳凰叨了手。
三月十五,圍觀白雲歇與鳳凰打架,被鳳凰叨了手。
……
三月廿六,手痛,今日歇息。」
短短一個月,三句話不離被鳳凰叨手,顧曉妝不禁吐槽:「這鳳凰看著漂亮,脾氣還挺暴躁。後來呢?怎麼只剩江隊一隻了?」
解行舟聳肩攤手:「我也不知道,這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我猜那時候卿前輩還沒出生。」
卿淺沉默不語,垂著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將舊景與現在的房間對比,很容易發現少了些什麼,比如這些掛著的畫。
「怎麼還有這麻煩老頭。」
江如練要是原形,眼下早就炸成了毛球。
短短一天見了兩個討厭的人,她心裡壓著躁,嘴上也毫無遮攔,引得顧曉妝都轉頭看過來。
結果老頭子沒有,反倒只有一幅青年男子的掛畫,男子端的是劍眉星目,笑起來也自帶一股浩然之氣。
顧曉妝不清楚,江如練卻對他很熟悉,妖管局的現任局長,年輕時就長這樣。
他和白雲歇是好友,算卿淺的長輩,否則也喊不動卿淺。
現在看來,這幾個人不僅互相認識,還玩得挺好,在當年是妥妥的小團體。
「現在你們也見過了,被偷的畫全是師祖的得意之作,她當年的好友。」
解行舟一連指了好幾幅畫,有男有女,都被畫筆留在了最風流快意的年紀。
她揮手撤掉空中的墨跡,細眉往下一撇,有幾分悵然。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但這可是前輩們的肖像,還是得找回來。」
接著雙手合十朝江如練鞠了一躬:「那追回失物的事情就拜託江隊了!」
江如練輕嗤道:「我沒說要幫忙。」
「哎呀,就當順個手。」解行舟耐心地勸:「來都來了。」
「丟就丟了。」
江如練滿不在乎,白雲歇的畫關她什麼事?
可餘光一掃,卿淺正在塗抹修改陣法,明顯是準備幫忙抓賊。
這下她實在忍不了,帶著怒氣喊停:「不行!」
被她這麼一斥,顧曉妝慫成一隻鵪鶉,縮到旁邊。卿淺卻依舊面不改色,還捏著自己的手腕活動了一下,似是手酸。
她那截皓腕那麼細,好像就只有一層皮肉包著骨頭。脆弱得很,稍稍用力就能將其制住,壓出紅痕。
江如練拿卿淺無可奈何。
「師姐,讓我來吧。」她再度開口,變臉比翻書還快,語氣柔和了不知多少倍。
卿淺也沒推辭,讓出旁邊的位置給江如練:「陣已經改完了,要引靈氣入陣眼。」
要讓畫面動起來,僅憑房間里的靈氣完全不夠,需要用外物輔助。
江如練割破手指,將一滴精血滴了上去。
霎時間靈氣如流雲般舒捲,幻形,青蛇搖著團扇憑空出現時還把顧曉妝嚇了一跳
幾秒后才反應過來,這只是幻象。
畫面從靜止狀態變成了定格動畫。
設置的封印被青蛇輕鬆破解,眾人眼見她翻箱倒櫃,拿了幾本書不說,還將掛畫通通收入囊中。
她就這樣輕鬆闖進來,又大搖大擺地溜走。
顧曉妝拍手,恍然大悟道:「她還真來過這裡,怪不得會留下陰氣。」
「你們認識?」解行舟好奇詢問。
「她是我們正在追緝的妖。我不懂,她又是下蠱又是偷畫,圖什麼?」
這兩件事在顧曉妝看來毫無關聯,追查這麼些天,至今還不知道青蛇的動機。
下蠱還能用妖族惡劣的本性來解釋,那後者呢?
江如練不耐煩想這些:「誰知道,搞不好這青蛇暗戀白雲歇,求而不得,只能偷畫像緬懷。」
當初要是有師姐的畫,她也掛房間里天天看。
確定了偷畫賊,解行舟又開始遊說江如練:「只要能找回來,我願意拿出桃夭書院珍貴的秘籍拓本,贈予二位前輩。」
江如練不屑:「我從不看書。」
「相信我,你們會需要的。」她笑得那麼真摯,真摯得有些瘮人。
江如練甚至懷疑那不是什麼正經秘籍,搞不好是些又臭又長的祖師爺語錄。
她眯了眯眼睛,最終還是妥協道:「行了行了,就當順手。」
江如練急著去塗山,今天就要走。
她催著顧曉妝回去收拾東西,再看卿淺還垂眸立在原地。
從剛才起她就一直在想事情。
江如練喊了幾聲她才回過神,卻依舊有些心不在焉:「你先出去,我把陣法撤了。」
江如練乖乖出門,在院子外面等。
繁複的陣法在卿淺指尖崩解。幻象完全坍塌前,她最後一次回頭。
畫卷上的鳳凰正如流沙般湮滅,碎片散入蒼白的陽光中,消失不見。
這隻鳳凰最後留下的,也僅有一幅畫和別人日記里的寥寥幾筆。
不知是愛屋及烏,還是維持陣法消耗了太多靈氣,卿淺突然感到沒由來的心悸。
喉嚨猛地湧上一股腥甜,腳彷彿踩上了棉花、站不穩。
她扶住門框維持身體平衡,強行將血咽了下去。
少頃,江如練沒等到卿淺出來,索性自己倒回去尋。正巧發現她靠著門,臉色蒼白得嚇人。
「師姐,怎麼了?」
卿淺不說話,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這臉色能叫沒事?
江如練又是拿手背貼她額頭,又是探脈,然而查來查去只有體寒之症。
饒是如此,她也不肯帶人去塗山了:「不行,你病還沒好。不如留在桃夭書院,讓解行舟找人看看。」
說完,衣袖就被卿淺牢牢地攥住。
卿淺閉眼緩了會兒,輕聲卻堅定地拒絕:「要去。」
她的時間太少,一秒鐘都經不起耽擱。
*
唯一能載人穿過楚江結界的交通工具是船,印有九尾狐徽記的請柬就是船票。
妖怪們卻不用這麼麻煩,顧曉妝偶爾看向窗外,能看見流光從城市中來,掠過水麵向著塗山去。
或者浪花中突然冒出一隻踩水狐狸,游泳的白鹿。
當然,普通人類是看不見這些的,不然鐵定上熱搜頭條。
顧曉妝很興奮,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原來鳳凰這麼好看,尾羽真的絕美。江隊也有這麼長的尾羽嗎?」
江如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