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肖恩 - 他人即地獄 ①

（ChapterIX:Shawn-HellisOthers-Part1）

蘭道爾吹著口哨哼著曲，大踏步的向下走著。

肖恩緊隨其後，竟是感覺自己腳下發軟，有點跟不上。

他心下詫異，他從沒想到蘭道爾的體力和意志竟然能這麼強大……至少，比他要強。

肖恩注意到，隨著前進的步伐，在他們前方道路盡頭那暗紅色開始逐漸暗淡，直到徹底消失為一片黑暗。

這時，蘭道爾深吸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只見他滿面紅光，臉上掛著笑容。

「還在等什麼，回頭！」

說完，他就推著肖恩要往回走。

肖恩無奈，看來蘭道爾已經是瘋了，我竟然跟著個瘋子走了這麼半天。

他搖了搖頭，轉過身，卻發現那暗紅色出現在了來時路的盡頭。

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於是，他按照蘭道爾的指示，立刻調轉步伐，開始向上走去。

如此上來下去，下去上來。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無盡台階終於出現了盡頭。

這時候的肖恩只覺得雙腿幾乎已經不屬於自己，再也使不上什麼力氣。

他抬頭看去，起初是一片火紅的刺眼光芒。隨著瞳孔的適應，四周空間出現了變化，他們來到了一個極為廣闊的地下空間。

這裡的地表布滿了不規則的裂縫，裡面滿是滾動的熔岩。

一些像是小火山一樣形狀的石土堆，偶爾從頂部噴出火焰與岩漿。

牆壁和地表都由黑漆漆看起來像是黑曜石的石頭構成。最令他驚訝的，是在那些牆上到處伸出的巨大的像章魚一樣的觸手。

這些觸手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不停的晃動著，似乎正在汲取著岩漿。

就算在可怕的噩夢裡，肖恩也未曾有過置身於類似的場景。

這是地獄嗎？我應該恐懼嗎？

他的身體此時站都站不穩了，而且正不自覺的在顫抖。

但他清楚，這只是因為長期脫水和過於疲勞所導致，絕非恐懼。

他覺得自己在這時候應該做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此情此境，已經不能用他往常的認知來解釋。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看吧！歡迎來到地獄，教團的勇者們！」

蘭道爾忽然大聲喊叫，聲音環繞在洞穴內。

他絲毫沒有掩飾，並張開了雙臂，閉著眼睛，臉上滿是享受的表情，

「小聲點，你個蠢貨！現在可不是大聲說話的好時候。」

我怎麼可以稱他是蠢貨，明明我自己才是！

「怎麼是玩笑？如果不是地獄，這又是什麼地方？」

蘭道爾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到肖恩說了什麼，仍在繼續說著：「看看吧，就算是我們敬愛的梅洛尼大人，她的力量看來也不能至於此地。否則就是我們誤會了她本人的審美。」

「不，就算是在愛神的國度里，也同時存在著美好和殘酷。」肖恩盯著那些觸手道，「而且這些邪惡的東西，一定與她無關。至於我剛剛的話，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你說的邪惡東西是指那些可愛的章魚手嗎？我倒是很想知道把他們烤熟了會是什麼滋味。」蘭道爾說著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想你一定也餓壞了吧？」

「如果你喜歡，

我都會留給你。」肖恩可不想知道那些觸手的味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覺得我們應該開始祈禱，你說是嗎？」蘭道爾道。

祈禱？肖恩愣住了。

在這種地方，凡人確實需要更為強大的力量，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尋求神的庇護。

這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我曾經拋棄過愛神，將她視為偽神。她還會聽到我嗎？她會原諒我嗎？

正躊躇間，只聽蘭道爾又道：

「別一副那麼認真的表情，你不會當真了吧？你問的話屁用沒有，我最後的搭檔。我可以說我們是搭檔吧？」

「清醒一點，我們現在還活著是因為我，而不是偉大的梅洛尼大人。想想吧！你現在的腦子一定很亂，是不是？」

「你記住，我們只有依靠彼此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而不是和你的神一起。是和我一起，你同意嗎？哦，你應該希望能走出去吧？還是說，你對這裡的美景已經開始流連忘返了？」

這時，肖恩忽然看到蘭道爾嘴裡流出了汩汩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前胸。

「你……」

肖恩楞在原地。

蘭道爾渾然不覺，仍然在說著話：「堅持住，我的搭檔。你太累了，我知道你是想藉機會休息一下了。相信我，我也想，但不是現在。」

「這裡實在太暖和，那些岩漿就快把我烤熟了。而且從剛才開始，我就聽到過一些奇怪的聲音，你有沒有發現？那些像野貓一樣的叫喊。希望這裡除了我們和那些扭動的小夥伴們之外，沒什麼更嚇人的東西才好。」

「你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可不太好。」

蘭道爾轉了過來，正用疑惑的表情看著肖恩，他的嘴裡仍然血如泉涌。

不，這不可能，一定是黑魔法，是幻象！這究竟是他媽的怎麼一回事？

肖恩緊閉雙眼，拍打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接著，他感覺到有人在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蘭道爾發黃乾癟的瘦臉，沒有紅色，沒有血。

肖恩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懸在喉嚨里的心也終於沉了下去。

蘭道爾用手指了指一個看起來光線漸暗的地方，並做手勢示意肖恩跟緊自己。

現在，除了奇怪的貓叫聲，空氣中還夾雜著什麼東西的喘息，以及隱隱約約的像是無數人低語的聲響。

隨著二人的深入，巨大的觸手不再是只出現在牆壁上，有的是從地下鑽出，有的是從頭頂向下冒出來。

這些觸手的外皮有的是深紫色，有的是暗紅色，上面都布滿了像肉疙瘩一樣的塊狀物，正面的吸盤裡是一個個會動的眼珠，模樣十分噁心恐怖。

「這些到底是他媽什麼東西？」

肖恩端著火石連弩，食指緊緊扣在扳機上。

他一刻不敢鬆懈，誰知道那些觸手會不會突然伸出來把他們捲起來呢？

他跟在蘭道爾後面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站立，因為他早就感覺不到雙腿。

在他內心，也漸漸開始懷疑起這位「嚮導」。

那個聲音正在不斷地問著：這傢伙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難道他認為僥倖走出了無盡階梯，還能繼續僥倖的走出地獄？

他一定是瘋了，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會帶你走向死亡，不要跟著他，不要跟著他！

「閉嘴！」肖恩聽到自己的吼叫聲。

「閉嘴？我可沒說話，兄弟。」蘭道爾頭也不回的道，「我想你最好能適應一下，可不是只有你腦子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要知道，這可能全部都是黑魔法。說不定我們一醒來，你猜怎麼著，正躺在甘泉鎮的妓院里呢！哦他媽的，瞧我說的，甘泉鎮哪有什麼他媽的妓院？」

「我們必須休息一下，我再也走不動了。」

「是嗎，是你走不動了，可不是我哦，大塊頭。沒想到你比我還軟，真希望萊納德軍士長還在這裡，讓他看看，這下誰是娘炮？」

「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走，又是要走去哪裡？」肖恩喘著粗氣問。

「噓，小聲點，你聽到什麼了嗎？」蘭道爾正豎起耳朵像是在聽著什麼。

肖恩也安靜了下來，但是他什麼都沒聽到。

「看那，那是什麼？」

順著蘭道爾指示的方向，肖恩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生物。

在一株巨大的鐘乳石柱半中央，一個渾身暗黃色的類似人樣的東西，正趴在那上面吸允著什麼。接著，他又看到了第二隻，第三隻……

「他們的在喝水，那裡有水。」蘭道爾平靜的說著，眼睛里放出了光芒。

「你怎麼知道的？」肖恩問。

「相信我，沒錯的。」蘭道爾嘿嘿一笑，又接著道，「總共有十三隻，是等他們滾蛋，還是我們把他們幹掉，你來決定吧，搭檔。」

「先等等看，我們連它們是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你夠冷靜，搭檔。不過我可等不了了，我的嗓子早就要冒煙。」

蘭道爾說完，沒等肖恩阻止，立刻抬起火石弩就是一陣射擊，打完了整整一劍匣的十支弩箭。

漂亮的射擊姿勢，果斷的判斷！只可惜，一箭未中。

那些暗黃色的怪物很快發現了兩人。他們嘶吼著，發出野貓一般的怪叫，手腳並用著飛速向他們兩人爬來。

肖恩看到了怪物從手腳里都伸出了長爪，以及他們身上到處突出布滿的白色骨刺。

「他媽的……」

他不會錯過出手的機會，瞄準，射擊，瞄準，再射擊……當最後幾隻衝到身前時，他拔出長劍，幾下揮舞，怪物們立刻身首異處。

「還是得靠你啊，兄弟！」蘭道爾拍著手笑道，「不管這些是什麼鬼東西，總之不是你老兄的對手！」

「你這個蠢貨！」肖恩怒罵，「這次只是運氣好，他們沒有幾隻。我現在幾乎連抬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再多一些，我們就已經完了！」

蘭道爾顯然不以為意。他笑嘻嘻的已經跨過了怪物的屍體，衝到了那塊大鐘乳石旁，興奮地喊著：「我猜得沒錯！」之後就像那些怪物一樣趴了上去。

喝足了水，兩人都覺得再也走不動了。

這水雖然乾澀發苦，但此時引用卻如甘泉。巨石中的水只能用嘴勉強吸出，他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裝滿了水袋。

但好在這水似乎是取之不盡，這下他們終於不用再喝尿了。

肖恩為此頗為慶幸。

喝了水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肚子的抗議，現在面臨的是進食問題了。

兩人看著那些怪物屍體，隨後做出了痛苦的決定。

他們將大部分屍體丟入了熔岩燒毀，隨後用匕首切下來看起來還算不錯的一些部位，之後決定在這附近隱蔽起來，先稍作休整后再做打算。

他們用劍穿上了肉，在熔岩中烤熟。為了防止中毒，提前將隨身攜帶的純凈藥劑澆了一些在肉上。

這種解毒劑是教團靈藥。據說，可解除任何外傷毒素。

至於這樣使用是否有效，肖恩自然是不得而知。

這怪物肉嚼起來就像在吃變質的豬皮，又硬又黏，夾雜著一股噁心的臭味。吃完后肖恩仍然覺得頭昏目眩，沒一會就昏倒了過去。

睡夢中，他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他睜開眼，發現蘭道爾正蹲在他們躲藏的石頭後面，注視著鐘乳石的方向。

這時，兩個教團士兵服飾的人正趴在那塊大石上飲水，正是威廉和比爾中士！

肖恩精神大振，沒想到他們兩個還活著！

「你等什麼呢，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我？」說著，他便想起身去打招呼，卻被蘭道爾攔住。

「等等，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兩個為什麼會在這裡？」

肖恩道：「哪裡奇怪？他們一定也是找到了走出無盡階梯的辦法。」

「這……不可能。」蘭道爾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