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正確的兇手（五）

暴雨傾盆而下，狂風卷著雨珠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作響，原本就有些凹凸不平的塑膠跑道上已經積了幾灘水。顫顫巍巍的網狀圍欄在風雨中搖曳，有幾片嫩葉被捲起，正巧卡在上面。整個操場上，就只有兩盞夜燈還在亮著，風雨中泛著朦朧的光。

整個世界都在呼嘯，朦朧的世界里，看不清前方。

狂風驟雨聲中，有一個淺淺的腳步聲慢慢朝著圍欄走來。很沉重，身上若有千鈞的重擔。

雨水打在他身上，就像是砸在車上一般，泛起沉悶的金屬響聲。他就這樣靜靜地走過來，直至視野里出現一個人影。

蘇暮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並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只能看清這個人的眼神，因為他的臉上覆蓋著一層金屬面罩。

但在他的眼神里，蘇暮看到了落寞。他閉上眼，想盡一切的詞語都不能形容這種眼神，唯有回憶自己的曾經時，或多或少的找到了點相似的感覺。

他是個憂鬱的人。

憂鬱，且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閃起了一道驚雷，一瞬間天地黯然失色，被一道白光照耀了一切，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蘇暮才把彼此看了個清楚。

對面這人緩緩開口：「你終於出現了！」

聲音是沉重的機械聲，沒有性別之分，很中性，這符合蘇暮的判斷，這人的序列應該是【序列：機械進化水瓶】。

機械進化序列，通過星力鏈接機械材料，用以改造自己的身體，使之能超越有機身體的上限，人與金屬共同融合發展強化自身，達到機械進化的目的。

機械進化序列可以結合任何機械結構，無論是古代的榫卯結構，還是現代科技結晶——晶元，都可以被改造結合到自己身體里加以利用。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這個序列能力的根源是結合金屬強化自身，所以此序列的行者能力會受到材料的限制。

簡單點來說，就是他有成為鋼鐵俠promax的潛力，不過他得先搞到鋼鐵俠的財富……

這個序列的行者能力，合理的解釋了之前的所有疑惑。

為什麼監控視頻拍不到他的身影？

因為機械進化序列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拆解，在一定範圍內控制分開的身體部位。就像這個人一樣，本體躲在監控死角里，只用一隻手完成了繪畫。

為什麼第三幅畫里雞蛋幾乎是一個模子的刻出來的？

因為機械進化序列最不怕的就是復刻，他完全可以結合一段程序，進行複製粘貼。從零到一可能他不太行，但從一到N他可太熟了。

「你這麼苦費心思的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在這裡陪我淋雨嗎？」毫無感情的機械聲傳來，金屬面具看著蘇暮，抬了手撐住下吧，「我本以為整個江州中學就我一個，我也沒敢在外面興風作浪，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蘇暮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目光像是能把人看穿。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我從來沒有感受到你的痕迹，你彷彿就像憑空出現的一般。」金屬面具好奇的問。

蘇暮淡淡的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學校里都是普通人，他們只是一群學生罷了。我們成為了行者，留在這裡註定要給他們帶來危險。所以，你得跟我離開。」

「普通人？」金屬面具似乎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桀桀桀的笑個不停，

詭異的金屬聲莫名的帶著恐怖的味道，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

「這裡的學生是普通人嗎？他們要麼是達官顯貴的孩子，要麼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將來不是要去繼承家產，就是成為行業精英。你說他們是普通人？」

蘇暮反譏道：「你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不不不，」金屬面具搖頭，「雖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員，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之間的差距都要大。我們雖然都會說話，都坐在一間教室里，上著同一個老師的課，但人生的軌跡完全不同。他們的前路是無比燦爛的陽光大道，而我只能沿著山腳走，看一眼陽光都是奢侈。」

金屬面具的語氣十分落寞，像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少年，十分厭惡這個世界，這讓蘇暮很是意外，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情緒。

要知道，成為行者之後，他基本上就能一躍而起，成為社會金字塔頂尖的人才，只要他願意，有大把的人願意調用社會資源供他取使。

在社會上既得利益的人，是不會怨恨這個社會的。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過往，不了解你，但你我同屬行者，對於行者我還是可以說上一兩句的。行者的能力過於強大，強到普通人的生命在他們面前如螻蟻一般。所以，行者應該遠離普通人世界。」

蘇暮伸出手，注視著他，一本正經的說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會帶你加入我的組織。他們會解決你犯下的所有過錯，並提供優質的後勤保障，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然後就失去自由，-是嗎？」金屬面具無喜無悲的說道。

「但你的家人得到了最好的保障！」蘇暮解釋道。

「很誘人，可惜我沒有家人了。」

蘇暮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們不談這個，就來聊聊之前粉筆畫的事情吧，你為什麼要在一班的教室里畫這些？」

金屬面具向前走了兩步，攤開了手，仰頭說道：「為什麼？難道教室的黑板寫著老師專用？還是說我就應該乖乖的做題考試？我本來就擁有一雙可以飛翔的翅膀，你們總想要折斷它，告訴我，人要腳踏實地，飛的越高摔得越慘，告訴我要好好的，循規蹈矩的活下去，這樣活的雖然不夠精彩，但勝在平安……自由的靈魂就這樣被拘束在肉體里，無處安放。你知道鵝肝嗎？每天被賽幾十公斤的飼料，一生屈居於四十厘米的籠子里。它的一生可謂是豐衣足食，有吃有住，但活到最後只是為人類貢獻出自己的肥美的肝臟。我這樣的人，如果循規蹈矩的活下去，又何嘗不是這隻鵝的命運呢？所以我要吶喊，我要用最後的聲音警示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夢想，不要忘了人生的意義。我只想在兩平米不到的地方上吐露自己最後的心聲，可你們為什麼連這個都不願意給我？」

蘇暮搖搖頭：「不……我能明白你說的不公，但你現在是行者。或許你心中的想法根深蒂固，但那只是普通人的時間，你被命運選中，行者世界給了你太多可能，現在的你可以完成你普通人時代的任何夢想……」

金屬面具呵呵一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