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答案的背後（一）

悠哉悠哉的海灘夜景，四個人兩兩散步，像是兩家鄰居在家庭聚餐結束以後，一起出門走一走。

前方傳來笑聲，西爾維婭看到卡洛·德米凱利斯正在向林增羨用手握方向盤的動作連說帶比劃，兩個人交談得十分愉快。

林增羨本身就是一個喜歡跑車的人，在羽生愛理的老家還學過怎麼做公路駕駛漂移，所以和卡洛應該是很有的聊。

「金小姐，您和林是怎麼認識的？」

仔細斟酌了一下措辭，西爾維婭終於決定向走在身邊的金泰妍開了口。

同時掌握中日韓三種語言，再加上英語和瑞典語，西爾維婭在校期間是同學們中僅次於林增羨的「語言掌握者」，這讓她此時和金泰妍的交流並不困難。

「我住院，他給我看病。」

看著林增羨的背影，金泰妍抱著滑板，安靜地享受這一刻被海風擁抱的閑適，暫時甩開了那些因為工作和生活而變得亂七八糟的思緒。

雖然被自動劃歸到了西爾維婭身邊，但這種「男人和男人聊賽車，女人和女人聊生活」的模式，金泰妍沒有覺得反感，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倒是林增羨一開始還時不時地回身看一看，擔心金泰妍不習慣這樣和陌生人走在一起，讓西爾維婭一陣暗自好笑。

儘管林增羨在介紹的時候就明確表達了她是朋友，但好像還是被誤會了呢？

金泰妍神色微動，沒有聲張。

不過，西爾維婭並沒有把誤會說出口，她自然就沒辦法主動湊上去糾正。

「這樣的開始其實也挺浪漫的，不是嗎？」

西爾維婭聳了聳肩，欣慰的目光在林增羨後腦勺上晃來晃去，輕輕嘆了一口氣。

羽生愛理的離世對林增羨是極大的打擊，這兩個人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當時已經快到了談論婚姻的地步，結果卻發生了那件讓人悲痛的事情。

不管是西奧和維蕾塔也好，西爾維婭也好，還是其他熟悉的同學們也好，大家都被林增羨後來的樣子嚇到了。

因為他表現得太「正常」了，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有任何外在的情緒，只是把自己扔進看不到結束的學習和工作里。

彷彿林增羨的身體里裝著一顆不聲不響的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炸，把林增羨帶去見羽生愛理了。

如果不是後來米迦爾導師用了整整一年時間私下開導林增羨，幫助他走過那段艱難的時光，大概沒等林增羨有什麼好轉，作為室友的西奧就會先發瘋了。

所以，現在看到林增羨能這樣帶著一個女性朋友玩滑板，西爾維婭的確很感慨，也為朋友感到高興。

至少在西爾維婭的記憶里，除了小孩子以外，林增羨之前就只帶過羽生愛理這一位成年女性玩滑板。

人總要向前看的，羽生愛理也不會希望林增羨一直是單身，能迎來新的生活就好了。

「您誤會了，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從西爾維婭的眼神里讀到了欣慰和感慨的意味，金泰妍糾正對方的誤會之餘，心中一個閃念劃過，愈發覺得林增羨的過去里，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感情方面的事情，否則這個西爾維婭為什麼會露出這種滿是感慨的眼神。

「我知道你們不是，我剛才之所以會笑，不是因為覺得林不放心女朋友，而是因為覺得林對你很客氣、在意你，所以才會一直回過頭來看你，如果他發現你有任何的不適應，他就會立刻先送你回酒店，然後再回來和我們兩個人散步聊天。」

西爾維婭搖搖頭，雙手攤開向金泰妍聳了聳肩。

她沒有認為金泰妍是在自作多情，她只是比金泰妍更了解林增羨。

金泰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該說什麼，張了張嘴，半個字也沒有找到。

好在西爾維婭這個性格開朗的人，此時表情足夠真誠，要不然金泰妍可能真的會覺得自己想得過於豐富了。

「但是在以前，願意陪著玩滑板是林對小孩子或者對他前女友才會有的待遇，他是真的把你看作朋友，要知道這個人選擇朋友是很挑剔的。」

當年羽生愛理認識林增羨就是出於西爾維婭的介紹，所以在林增羨真正走出那段時光以後，她就不再避諱提起羽生愛理。

一個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人，只要還有人能夠記得，就不算真正的離開。

西爾維婭一直都很喜歡這種說法。

而且，金泰妍是讓林增羨帶著玩滑板的人，西爾維婭在懷念之餘，也會覺得林增羨改變了不少，並且願意把這種改變后的樣子展示給金泰妍看到。

儘管還不知道金泰妍給林增羨教語言的事情，但西爾維婭確信這足以證明林增羨是願意把信任分享給這個人的。

「前女友……怪不得，我剛開始認識林醫生的時候，就聽說他是單身獨居，當時還覺得有一點奇怪，他有這樣的好性格和外貌，應該很受歡迎才對。」

抱著滑板的手慢慢收攏，手指輕輕陷入手心裡，情緒變得突然輕快的金泰妍同樣也看向林增羨的背影，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有機會了解到這個人的過去了？

說到底，她依然不想認為那個「答案」是林增羨的敷衍。

在聽到西爾維婭說林增羨把她當作朋友以後，就更不願意這麼認為了。

「林單身很久了，他拒絕過不少表示好感的人。」

西爾維婭的嗓音變得低沉了一些，讓金泰妍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她。

「為什麼？」

輕快的情緒像是被揪了一把，變得有一點尖銳，金泰妍蹙了蹙眉，心裡感覺突然暗沉沉的。

「因為一場幾句話根本解釋不清的事故，林的前女友在他覺得非常幸福的時候永遠離開了他，林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從那件事里走出來。」

對上金泰妍的目光，西爾維婭睫毛顫了顫，緩緩點了點頭。

「天哪……」

瞳孔劇烈晃動，金泰妍抬手遮住了自己不由自主張開的嘴唇。

暗沉沉的心裡像是掛了一個鉛塊。

她善意地認為就到此為止了，不會再有什麼更悲傷的發展了。

然而，事實卻並不像她想的那樣。

「那場複雜的事故發生后，林的前女友需要立刻做手術。」

西爾維婭停下腳步，藍色的眼睛彷彿是大海被染上了夜色。

「當時做手術的人，就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