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白玫瑰香水（一）
往事迸現，往往發生在驀然之間、預料之外。
但今時的人與事，又何來許多按部就班。
比如不知所起的心意，亦如忘不掉的念想。
「嘿！」
木刀在空中揮下，陽光里的塵埃像是精靈一樣跳躍，把此刻悠閑的時光鋪陳在記憶里。
「哈！」
木刀再一次揮下，刀尖不自然地顫了顫。
雖然是盛夏，但劍道場里並不悶熱，堂間的風甚至還有一些涼爽，揮動木刀的少年咽了咽喉嚨，心有戚戚焉地瞄了一眼身邊。
「信長，修行不可分心，你是想吃栗子嗎？」
用自己手上的木刀輕輕頂在羽生信長的腰上，上杉夏彥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角落裡的小方桌。
又是一年暑假，齋藤真綾邀請羽生愛理和林增羨來京都做客，上杉夏彥自然也要好好招待，於是就把一眾人都接來了自己一手設計的枯山水庭院里。
而來客當中就有羽生愛理的弟弟，羽生信長。
「沒，沒有。」
臉上還有幾分稚氣的羽生信長被木刀戳了一個激靈，倉促收回了看向那張小方桌的眼神。
圍坐在方桌周圍，齋藤真綾專心致志地擦拭著上杉夏彥心愛的佩刀，齋藤真綾的妹妹齋藤薰饒有興緻地把玩著林增羨剛贈給她的玉鐲。
林增羨和羽生愛理兩個人則正在剝栗子，相互喂著吃。
林增羨動作慢一些，羽生愛理手快，剝好的栗子大多都送進了林增羨的嘴裡。
原本林增羨是勸羽生愛理自己多吃一些的，結果被羽生愛理一句「你是男人，多吃一點栗子好」給鬧了個耳朵發紅。
「沒有？」
上杉夏彥拖著懶洋洋的調子，用木刀輕輕拍了一下羽生信長的背。
「有……」
立刻放棄了嘴硬，羽生信長蔫了下來，收好木刀，乖乖面向上杉夏彥。
年紀輕輕就獲得了香取神道流的「免許皆傳」，上杉夏彥在拔刀術上造詣極高，還有一手不俗的手裡劍術，羽生信長是非常崇拜上杉夏彥的。
不過，上杉夏彥並沒有收徒的想法，只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給羽生信長指導一下基本功。
「休息一會吧。」
撤回木刀隨手挽了一個劍花，上杉夏彥走向小方桌，目光安靜地綴在齋藤真綾身上。
他和齋藤真綾剛訂婚不久，內心的幸福感無以復加，正在絞盡腦汁設計一場盛大的婚禮。
「林，你們打算什麼時候？」
在齋藤真綾身邊坐下，上杉夏彥接過未婚妻手上的拭布和佩刀，向吃栗子的兩個人投去了憋笑的眼神。
這兩個人也快訂婚了。
「我們打算今年年末訂婚。」
把剝好的栗子餵給羽生愛理，林增羨握住女朋友的手，輕輕摩挲她中指上的戒指，身邊的空氣里有她身上的白玫瑰香水味。
「恭喜，那等到了年末，我們……」
齋藤真綾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笑眯眯地接過了話題。
「兄長，可以幫我一下嗎？」
卻被站在遠處的羽生信長打斷了。
他不知道這些哥哥姐姐在談論什麼，就邊走邊說了一句。
姐姐要和林增羨訂婚了，未來的姐夫待他一向親厚。
「可以啊。」
親昵地拍了拍羽生愛理的手背，林增羨起身走了過去。
羽生信長應該是有什麼不想讓姐姐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想單獨和林增羨說。
「信長，什麼事？」
看著羽生信長日漸長高的個子，林增羨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林增羨的記憶里，當時的場景就是這樣子的，有愛人，有親朋，幸福似乎近在眼前。
「信長？」
突然之間，林增羨感覺彷彿時間定格了一樣，身邊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滯。
而面前這個一動不動的羽生信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從熟悉的少年變成陌生的青年。
「兄長。」
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
「你……」
木刀像是剝落了牆皮那樣，木屑簌簌落下，露出了裡面的真刀，陌生的羽生信長把刀尖頂在了林增羨的心口。
「為什麼不去死？」
下一秒，面目猙獰的羽生信長全力把刀捅了出去。
……
「呃……」
睜開雙眼，林增羨緩緩平復著呼吸，昏昏沉沉的腦袋提醒他依然還在發熱。
這裡不是京都的上杉府邸，更不是上杉府邸里的劍道場，而是他在首爾買的公寓，卧室里那張舒服的大床上。
吃了葯以後睡了一整晚，牆上的時鐘顯示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
「嗚……」
熟悉的聲音傳來，林增羨勉強撐著床坐起身，側頭看見了正扒拉在床邊的火花。
它似乎在床邊守了很久，林增羨一醒來，它就貼了過來。
「火花。」
比昨天更加嗓音嘶啞，林增羨伸手摸了摸火花的腦袋。
不對，火花不是金泰妍幫忙帶著嗎？
昨天晚上回來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金泰妍，火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汪！」
沒等林增羨頭疼的腦袋思考出個所以然，火花就竄了出去，跑出了卧室。
「oppa，你醒了嗎？」
匆匆的腳步聲，平淡的說話聲，金泰妍出現在了卧室門口。
她穿著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右臂在身側自然垂下，右手的手指攥在手心裡，左臂貼著身體橫在胸前，左手輕輕捏著右臂彎。
她的表情看起來和平時見面沒什麼兩樣，唯獨視線在接觸到林增羨的目光以後，立刻別開了。
「嗯，泰妍。」
抬手按在胸口，勉強克制了想咳嗽的感覺，林增羨收回目光，閉上眼睛，試圖在心理上緩解頭暈。
因為照看火花需要投食的緣故，林增羨之前把公寓密碼告訴了金泰妍，所以他對眼下金泰妍出現在自己公寓里並不是很意外。
「快躺下，你還在發熱。」
視野一片黑暗中，林增羨感覺到金泰妍走到了床邊。
「沒事，我……」
雖然和金泰妍已經是可以拜託火花的朋友了，但因為之前在漢江邊上的那番對話，林增羨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個人對他本人的照顧。
「你一定要和我見外嗎？」
林增羨感覺到金泰妍扶住了他的胳膊，也聽到她貌似平淡的聲音里藏了一絲倔強著的顫音。
於是，林增羨就躺下了。
「再睡一會吧。」
金泰妍俯下身，給林增羨拉好了被子。
她的身上有白玫瑰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