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這裡！這裡！」
看到救護車，拌飯店的社長急忙跑了出去。
「患者？患者？」
拌飯店裡，林增羨輕輕拍著觸電者的肩窩，像是哄小孩一樣的語氣。
觸電者的腦袋顫抖了一下，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
「患者，您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目不轉睛盯著觸電者，林增羨的瞳孔因為注意力過於集中而稍稍擴大。
觸電者點了點頭。
頓時覺得安下心了，林增羨身形頓了一下，向後趔倒，坐在了地上，長出一口氣。
「保持原樣，不要亂動！」
救護人員小跑進拌飯店裡，拿著擔架迅速靠近了這裡。
「您做得很好。」
領頭的救護人員看到林增羨，點頭致意，伸手拉起了這個路過的醫生。
剛才聽這家拌飯店的社長說過，有一位醫生給患者做了心肺復甦急救。
「這位患者七分鐘前觸電，左手輕微燙傷，我對他做了兩分鐘的心肺復甦，心跳已經恢復，但還不夠穩定。」
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救護人員，林增羨搭把手幫忙給患者抬上擔架，頷首坦然接受救護人員的鞠躬，目送他們離開了拌飯店。
嘩嘩……
門帘落下，突然響起一片節奏不統一的掌聲。
看著那些鼓掌的客人，林增羨並沒有表現出多高興的樣子，只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鞠了一躬，然後走向了後面一個靠窗的桌子。
「回來了，累了吧？」
一手搭在桌面上，另一隻手的手肘倚著桌沿，手心托著下巴，手指彎曲，指背貼著臉頰，金泰妍微微歪著腦袋，笑得貌似有幾分漫不經心，也確切有幾分欣賞。
她的眸子即便是映著燈光，也沒有亮堂堂的，只是隱隱蘊著那層光澤，有些像是煨著瓦罐湯的小爐子。
「這個，不算什麼，休息一會，就好，你幫忙，也辛苦。」
脫下西裝外套疊掛在椅背上，林增羨落座，接過了金泰妍遞來的杯子。
「噗……」
聽到「休息」這個詞，金泰妍笑得拎起水壺的手也跟著晃了晃。
這個人說首爾話的發音都不標準，就聽了幾句全州方言，居然還記住了。
坐在金泰妍旁邊的柳智敏看了看林增羨，又看了看金泰妍，垂下視線，咬了咬嘴唇。
就覺得林oppa最近說話偶爾會出現幾個像是全羅道方言的辭彙發音，看來根源是在這裡？
嘩……
倒水的聲音響起，柳智敏驀地抬眼，伸手虛攔了一下金泰妍的動作，又停頓在半空，堪堪收住。
「那個……Oppa他喝不慣冰水。」
眨巴眨巴眼睛，柳智敏擺動視線，向金泰妍禮貌地笑了笑。
嘴唇微張，金泰妍瞭然地點點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林增羨這個外國人的確會喝不慣冰水。
「謝謝。」
林增羨的這句中文是說給從他手上取走杯子，離開座位去找社長接熱水的柳智敏。
向林增羨抿著嘴唇笑了笑，感覺到他的視線跟隨自己的背影直到走過下一張桌子為止，柳智敏快走幾步，繞過拐角，伸手進口袋裡，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機。
收回欣慰又親近的目光，林增羨剛轉頭就對上了金泰妍的眸子。
「做什麼？」
向後趔著，林增羨蹙眉斜視金泰妍，眼睛瞪圓，就像那天在醫院裡看著金泰妍吃杯麵一樣。
「不做什麼，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挑了挑被修飾得足夠精緻的眉梢，金泰妍繞有興緻地和林增羨對視，彷彿平時其他人眼裡那個只愛宅在家裡、交際圈很小的金泰妍，只是她的一個側面。
「總不會每一個人都是好人，都值得你那樣費盡心思去救，萬一沒有救下來，你的付出」
等了片刻，沒有聽到林增羨說話，金泰妍略前傾著身子，眸子里只有林增羨的眼睛，搭在桌面上的那隻手攥著手指，指節抵著桌沿，微微用力。
她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在驅動著「林醫生」。
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另一些什麼。
「林醫生」那些不符合年齡的醫術背後，是什麼？
因為，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在公司把自己做夢都想的solo只是當成對「老職工」辛苦多年的例行獎勵，並沒有多上心的條件下，她這些年的堅持和隱忍，還要靠什麼來驅動下去，一直到自己再也跳不動、唱不動為止。
Idol的solo是獨木橋，多少人都摔了下去，再也爬不上去。
這是一條沒有路的路。
自己會成為開創者，還是獨木橋下摔斷腿的其中一個。
[我要記住，我是醫生但不是上帝，我不能因為一個病人的罪惡而耽誤他的治療。我要記住，我不是在治療一張病人發燒的記錄紙，也不是惡性腫瘤本身，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病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家人以及造成沉重的家庭經濟負擔。我的責任是要考慮到所有的這些事。這樣做，才是真正替病人著想。]
「希波克拉底誓言。」
打開自己的手機，用英語寫下這段話，放在金泰妍面前，然後安靜地任憑金泰妍對視，林增羨不閃不避，把目光推了過去。
金泰妍感覺就像是有一堵牆，把她的目光擋住了。
「林醫生，你應該能知道，我想聽的不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並不習慣在非營業的時候和別人對視，金泰妍剛低下頭，避開了林增羨的眼睛，卻又倔強地讓自己必須抬起頭，重新抓住林增羨的目光。
「為了，我沒有，救下來的，人。」
林增羨淺淺地笑著，映著柔和的光。
「別害怕。」
突如其來的，甚至是有一些在旁人看來會莫名其妙的，林增羨冒出來了這麼一句話。
可是，金泰妍聽了以後卻差一點沒維持好表情管理。
林醫生看出來了什麼嗎？
「我，也會失敗，但是，我不怕，有人，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
不遠處，站在拐角的地方，柳智敏拿著溫水的杯子，看著林增羨和金泰妍在交談的樣子。
她的口袋裡，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