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除了背對著嬴政的胡亥之外,其他人眼中都不由浮現出驚恐的神『色』,紛紛低下頭不敢再看嬴政的臉『色』,一時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捉完了土豆苗上的蟲子,胡亥看著十幾顆嫩綠的小幼苗脆生生的樣子,十分的心滿意足,這都是他今後的美食來源啊,一定要好好保護才行。
胡亥愛憐的拍了拍一株幼苗,便準備起身活動一下,蹲的時間長了,腿腳難免酸麻。他站起身跺了跺腳,鞋子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院落里顯得格外清晰,胡亥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院中異常的寂靜,奇怪的轉頭看去,就見自家父王神『色』莫測的站在他的身後。
「父王!」胡亥臉上滿是驚喜,揚起大大的笑容,幾步走到嬴政身前,也不行禮,伸手就要抱住嬴政的胳膊。
嬴政看著胡亥笑嘻嘻的走過來,一隻腳正好踩在那青『色』的蟲子上,剛剛抓了蟲子手也伸了過來,嬴政反應迅速的單手抵住胡亥的額頭,拒絕了胡亥的靠近,然後屈起手指一彈。
胡亥捂著額頭推后了幾步,滿心的歡喜都被彈飛了。
「陳牧,把這傢伙料理乾淨,帶過來。」嬴政掃了那地里的幼苗一眼,轉身進了宮殿。
察覺到嬴政對自己的嫌棄,胡亥『揉』了『揉』額頭不滿的哼了哼,看向一旁的陳牧:「我身上很臟嗎?」
陳牧沒回答,只是把視線從胡亥灰撲撲的手上移到了沾了不少土的衣服下擺上,然後再次下移停在了胡亥的鞋底,那裡『露』出了那隻蟲子堪稱慘烈的半具屍體。
胡亥順著陳牧的視線向下看去,也看到那半隻蟲子……
胡亥鎮定的後退一步,然後木著一張臉道:「伺候本公子沐浴更衣。」
宮內常備著熱水,胡亥便老實的把自己徹頭徹尾的清理了一遍,他不想讓嬴政久等,只是胡『亂』擦了擦,便帶著一身水汽出了寢殿。
書房內,嬴政正在翻看桌上的紙張,現在秦國的造紙技術發展的很快,甚至已經有了等級作用區分,這些紙張細膩潔白絕對是最頂級的畫質,上面畫的應是最近這段時日從宮中傳出的那些農具的圖稿,這些圖畫可以說是毫無畫技可言,但從細節處也可以看出畫圖之人相當用心,對每一處都做了詳細的標註。
胡亥走進書房,便看到自家父王正一臉認真的看自己的畫稿,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這次所制農具皆有大用,可以極大的節省人力,提高糧食產量,自家父王這次來肯定是要好好的誇讚他一番。
想到這,胡亥難以抑制的彎了彎嘴角,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走到嬴政身邊,矜持的端坐好,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嬴政。
快誇我!
胡亥雖然一言不發,但全身上下都傳遞出這個信號。
嬴政已經翻看完了最後一張畫稿,餘光瞥到胡亥的一番動作,知曉了這小子的目的,他便抬起頭看向胡亥。
胡亥見嬴政注意到自己,立刻挺直了身體,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誇獎。
「難得姜義能看懂你塗的這東西,你這畫……扶蘇三歲時所作便比這要順眼許多。」嬴政隨手把畫稿扔到一邊,神『色』平淡的『插』刀,「倒是浪費了這難得的紙張。」
胡亥:……
胡亥身體一僵,隨後抬起手『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膝蓋,感覺這兩處地方都疼的錐心刺骨,一時有些懷疑人生。
他是不是得罪他家父王了?
不對啊,他這段時間一直老老實實的種土豆,都不出去搞事了,根本沒有得罪他家父王的機會。
那為什麼他家父王說的話如此扎心,難道說他畫的真的很難看,簡直到了讓人不針對一下不舒服的地步?
而且,父王還特意用扶蘇來刺激他,胡亥暗自哼哼了兩聲,挺直的身體癱軟下來,垂頭喪氣的趴在桌案上,側著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嬴政:「父王……」.
「趙高的畫技不錯,你可隨他學畫。」
嬴政見他這幅備受打擊的姿態,心裡舒服了許多,眼中也流『露』出一絲笑意,隨口道。
胡亥聞言,瞪了趙高一眼,怎麼哪都有你。
察覺到胡亥的不滿,趙高頗為無奈,他這是被遷怒了。
這小子這幅氣呼呼的樣子倒是很討喜,嬴政臉上『露』出難得的柔和神『色』,伸手想要『揉』一『揉』胡亥的頭髮,在看到一片濕漉漉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
「父王,我頭髮還沒幹。」胡亥向後躲了躲,免得弄濕他家父王的手。
「陳牧。」嬴政看著胡亥略顯蒼白的臉『色』,抬頭看向陳牧,眼神有些冷厲。
陳牧立刻單膝跪地,垂下頭來不發一言。
胡亥疑『惑』的看了看自家父王,又看了看陳牧,一時不懂父王為何會發怒。
氣氛逐漸冷凝,胡亥『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神『色』,難道他家父王是因為陳牧沒擦乾他的頭髮才生氣的嗎?
胡亥伸手拽了拽嬴政的衣袖,輕聲道:「我剛剛急著來見父王,所以沒擦乾頭髮。」
嬴政聞言,收回看向陳牧的視線,轉而看向胡亥,不置可否的說:「縱然如此,不能勸阻也是他的過錯。」
父王果然是在關心自己,胡亥彎著眉眼笑了笑道:「父王不用擔心,兒臣沒事的。」
嬴政輕哼一聲,對陳牧道:「起來吧,取布巾來,然後自己下去領十鞭。」
「是。」陳牧應到,隨即起身取了白『色』的布巾來,放在嬴政身前的桌案上,然後退了下去。
「父王……」胡亥看了陳牧一眼,有些猶豫。
「不過是小懲,讓他長長記『性』。」嬴政瞥了胡亥一眼,這小子心軟,待這些侍從太過寬厚,這些人便容易忘了規矩,即使陳牧時間久了也難免懈怠。
胡亥見嬴政堅持,便沒再說什麼。
「過來。」嬴政拿起布巾,對著胡亥招招手。
「哎?父王?」胡亥看嬴政拿起了布巾,連忙道:「兒臣自己來就可以了。」
嬴政伸手拽住胡亥的手腕,微一用力便把人拽進了自己懷裡,又託了托胡亥,調整了一下姿勢。
胡亥猛地被嬴政攬進懷裡,整個人都被嬴政溫熱的氣息包裹著,腦子暈暈乎乎的瞬間陷入了停滯狀態,身體失去了力氣隨著嬴政的動作左搖右擺。
「坐好。」嬴政拍了拍胡亥的肩膀,又暗自皺眉,他這幼子病了一場,即使調養了許久,身體與以前相比還是削瘦了不少。
胡亥終於回過神來,連忙坐直了身體。就感到絹布被蓋在頭上,一隻大手拿著布巾在自己頭上『揉』來『揉』去,大手的動作很生疏,雖然控制著力道但偶爾還是會扯到他的頭髮。
不過,胡亥一點也不介意,畢竟,能在父王這裡得到這種待遇,除了他,還有誰!
父王在幫他擦頭髮。
胡亥遲鈍的思考著,心中十分的感動,他的父王……嬴政,待他極好,不只是那個在史書中讓他崇拜敬佩的始皇帝,而且是更加貼近他有血有肉的他的父王。
他家父王值得最好的一切,胡亥眯著眼渾身放鬆的靠在嬴政身上,他有些冰涼的身體都因著心中熾熱的情感而溫暖起來。
嬴政擦著胡亥的頭髮,他這幼子從小便不願剃頭,有一次被強行剃頭之後,還哭了許久,後來,胡亥的頭髮便留了起來,現在披散下來也已經快要及腰長了,擦起來倒是麻煩的很。
嬴政擦了幾下,感覺胸前一重,低頭便看到胡亥眯著眼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這幅討打的樣子直接衝散了嬴政心中那點難得的柔情。
見胡亥的臉『色』紅潤了許多,便把人提起來,隨手放在一邊,然後把布巾扔給了趙高。
趙高很是乖覺的接過布巾,幫胡亥擦頭髮。
胡亥離開了嬴政的懷抱,雖說頗為不舍,但是也沒糾纏,他可不想他家父王太過勞累,而且,擦頭髮這種事,還是交給趙高來比較好,趙高的手法熟練,要……咳,更舒服一些。
嬴政見胡亥一本正經的坐好任由趙高在他頭上『揉』來『揉』去,完全沒了剛剛在他懷裡的那种放松的姿態,暗自輕笑一聲,這小子似乎一直跟趙高不太對付,不過這樣也好……
心思百轉間,嬴政也沒有忘記他這次來的目的,開口詢問道:「寡人聽趙高說,你這些時日皆在務農,是何物能讓你如此看重?」
這麼快就注意到了?胡亥見嬴政關注他種的土豆,也無意再做隱藏,直言道:「兒臣所種的乃是極樂鳥所帶來的種子,名為土豆,根莖速炒清脆,久煮軟糯,可作配菜,亦可為主食,且食用味道極佳。」
說完扭頭瞪了趙高一眼,就你嘴碎,什麼都跟父王說,這下等土豆成熟了,驚喜感少了不少。
趙高看胡亥的表情便知道這位小公子的意思,他偷偷瞄了瞄王上,見王上完全沒有替他解釋的意思,也只能接下了這口黑鍋。
土豆,這名字平平無奇,若是只是種新的吃食倒也無需太過在意,嬴政又問胡亥:「這土豆除了可食用之外,還有何益處?」
「這個土豆的……產量比較高。」胡亥猶豫了一下,回到。
「哦?」聽到胡亥的回答,嬴政總算是提起了興趣,「此物可畝產幾石?」
現有的粟、米等作物畝產約有四、五石,若是這土豆能比這產出更多,確實可算是難得的良作。
「……」胡亥沉默良久,小聲問道:「一石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