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提起蟲族現任的首領，就一個詞，宇宙公敵。

蟲族之王，科西漠，在位三千多萬年，不僅征戰星際無敵手，還多次以一己之力鎮壓了族內千萬蟲族起義，未嘗敗績。

因為他，蟲族從小小一個行星的可憐規模，發展為如今盤踞三千多個星球的宇宙第二大種族。

要說，科西漠也是史詩級別的英雄領袖了，堪稱宇宙第一戰神。

蟲族敬畏科西漠，承認科西漠的強大和過人的手腕，也從來不敢質疑科西漠。

可偏偏……沒有蟲族真正地打從內心愛戴這個首領。

因為，蟲族首領，是個從厄爾比斯星、從超級人種一族裡叛出的暴戾異種。

他根本不是蟲族。

換句話說，蟲族是被科西漠硬生生打服的，屬於不得不低頭的被殖民地位。

這對於崇尚自由和力量的蟲族而言，本身就是自己無能的證明，是一種恥辱。

一直到今天，科西漠都霸佔著蟲族主星的中心地帶——也即無人區普拉亞沙漠和生命之地斯佩斯綠洲的交界處。

哪怕很多時候，他都不在那裡，可依舊沒有蟲族敢輕易靠近他的領地，也沒有蟲族敢窺探王的蹤跡。

因為，科西漠還沒叛出厄爾比斯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破壞力最強的異種。

厄爾比斯星曾經聞名全星際的仿古地球建築群，就是他一夜之間毀掉的。

沒把星球本身也砸了，大概是手下留情的結果。

所以，星際物種普遍認為，科西漠會來到蟲族，就是因為毀滅了超級人種引以為傲的第二故鄉——神聖的厄爾比斯星，這才引起了眾怒，不得不叛逃。

本身超級人種有家（地球）歸不得就已經非常心酸了，還被砸了第二個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於科西漠為什麼要破壞厄爾比斯，這就無從考據了。

總之，因為狠狠得罪了超級人種，又加上科西漠多次率領蟲族大軍，佔領了一個又一個嶄新的星球，導致蟲族的數量劇增，嚴重影響其他星際物種的生存發育。

所以，科西漠身上背負的罵名，遠比他的戰神名號，要響亮得多。

換言之，蟲族之王，等於星際公敵。

跟蟲族之王求助，就是站在其他蟲族的對立面，站在全體超級人種的對立面，站在其他星際物種的對立面，要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戳脊梁骨罵到抬不起頭。

裡外不是蟲。

尼爾向來消息靈通，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它揪著自己的觸鬚垂下頭，試圖掙扎。

或許，我們的擇父標準可以改一改？

聽說星際聯邦的帝國皇太子性情溫和紳士，也是11個異種之一，非常強大，選他怎麼樣？他一定會好好養崽崽。

萊格堅定搖頭。

厄爾比斯太遠了。

尼爾怒了，爪鉗舉起，怒指著冰雪小城堡。

你不是擔心這隻雲朵幼崽？給他找個皇室的爹，享受榮華富貴，又有科研專家為他做檢查，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哪裡不好？

萊格回到洞穴，憂愁地趴下去，隔窗看著睡著的獨苗崽崽。

在蟲族，好歹近一點，能見面。

去了厄爾比斯，被嚴密保護起來，就真一輩子不可能見到了。

大塊頭蟲族潸然淚下……

尼爾沒話說了。

《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父愛》

《為什麼蟲族會對人類幼崽產生舐犢之情？》

《父愛如山倒》

儘管內心的吐槽已經可以出書了，尼爾還是沒有刺激自己的同類，只跟著趴下，一起偷看熟睡的幼崽。

近距離看著美麗幽藍的冰雪城堡，那種童話般的夢幻感，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尤其是裡頭乖巧安睡的崽崽，小手肉乎乎，腳丫子胖乎乎，連被子角角都專門塞了一點墊在嬰兒肥的小臉蛋下面，時不時還會張開嘴巴打個呵欠，蹭一蹭埋著小腦袋繼續睡……

想象一下他醒了，坐起來咿咿呀呀地說話……伸手要抱，要出來玩……

頂不住，實在頂不住。

難以想象古地球居然會有這種神奇的柔軟生物，他們就不會被可愛得睡不著覺嗎？

難道是因為他們自己也是從幼崽長大的，所以習以為常，不稀罕了？

可問題是，現在，挖穿整個宇宙都找不出第二個崽。

那群超級人種以前天天求神拜佛指望著K博士研發新的試管嬰兒技術，可不就是為了要個崽？

可人家K博士能研發成功人造人，就是研究不出來模擬幼崽。

因為——

「沒有人知道三歲的孩子腦子裡真正想的是什麼，所以永遠不會有人造人可以取代真正的幼童。與其尋找替代品，不如保留他在你們心裡最美好的樣子。」

這是K博士的原話，也是這句話，徹底打散了超級人種對於生產人造人嬰兒的期待。

這些消息並不是秘密，幾乎是每個星際物種都知道的事情。

也是因為知曉這些，尼爾越看城堡里這隻真正的幼崽，就越是頭暈，連忙爬起來想辦法。

萊格已經為崽淪陷了，它必須維持住蟲族最後的理智。

不能因為喜歡這隻幼崽，就不考慮他的死活，直接把他留下，那是不負責任的蟲族才會幹的事。

當務之急，是把這隻人類幼崽送到能養活他的地方去。

現在小城堡沒辦法碰到，不可能直接抱著送到蟲族首領那裡。

那麼，如果反過來，讓蟲族首領自己過來領崽呢？可行嗎？

試想一下——

它們倆過去邀請科西漠。

「親愛的首領您好，我們挖到了一隻人類幼崽，請問您有意向領養嗎？」

在做好為他挖穿整個星際只為了尋找一瓶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牛奶的準備下……

瑪德智障。

蟲族首領又不是什麼大慈善家，科西漠可是背叛了超級人種的，如果真的對人類有留戀，不可能這麼多年都留在蟲族。

尼爾想到這裡，一把把萊格拽了起來。

蟲族首領連仿照古地球建造的厄爾比斯都能砸了，可見不像其他超級人種一樣懷念故鄉。

你確定，他會好好養崽，而不是一把砸了這個城堡？

……萊格開始緊張了。

尼爾再次指了指城堡。

你可想清楚，城堡要是沒了，這個崽被輻射……以這種沒進化過的脆弱體質，他可能瞬間就……變成真正的雲朵飛上天際。

……萊格徹底石化了。

千算萬算，忘了蟲族首領是個莫得感情的兇殘異種。

異種和理智親和的超級人種不一樣，他們是究極進化體，不老不死，堪稱宇宙最強，可同時，他們也幾乎沒有任何正面的情感。

萬事萬物總是福禍相依，異種獲得了永生和頂尖的力量，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這也是為什麼，科西漠破壞厄爾比斯之後，沒人嘗試跟他打感情牌的原因。

這真的不是什麼合適的家長人選，這是個以殖民為消遣的暴君。

尼爾跳起來拍了拍萊格的腦袋。

醒醒，雲朵幼崽大概率很快就醒，咱們得快一點決定，要把他送去哪。

萊格沉默地俯身，看著城堡里正哼哼唧唧翻身的幼崽，終於沒再堅持。

很快的，兩隻蟲族就商量著離開洞穴，去找工具了。

因為沒辦法直接抱著小城堡走，它們需要一個合適又隱蔽的運輸工具，把小城堡帶出去，送去給超級人種。

而在它們離開之後，本是睡得呼呼的三歲幼崽在小床上慢騰騰翻了個身，拱了拱小枕頭，把毛絨絨的小腦袋塞到枕頭底下，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美麗的冰雪城堡突然再次亮起了幽藍的光……

與此同時，小門上的數字跟著再次往下降……

【эг:88%】

【эг:87%】

【эг:86%】

……

【эг:80%】

【чп】（營養輸送完畢）

幽藍的文字一閃而過，接著，本是安安靜靜睡著的幼崽突然捏著小拳頭揉了揉眼睛，張開嘴巴打了個小呵欠，緩緩醒了過來……

他先是在小床上扭了扭，小手伸出去，在床上的另一個枕頭處胡亂摸了摸，卻什麼都沒摸到，只好又把小腦袋埋在自己的小枕頭底下，抓著貓貓枕頭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動不動地試圖繼續當睡寶寶。

可人類幼崽努力閉著眼睛當了一會兒小烏龜，也沒有再次睡著。

無奈，小小一團只好不情不願地丟了枕頭，重新翻了個身，揉著眼睛慢騰騰地坐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著一隻眼睛往四周看，微卷的胎毛蓬鬆地伏到腦門上，襯得烏黑的瞳仁大而圓，又因為眼角下垂形似狗狗眼，顯得有點獃獃的。

就這麼瞅了一會兒，幼崽才懵懵地眨了眨眼，把旁邊的另一隻鯨魚小枕頭拖到懷裡抱住，捂在肚皮上。

然後，他朝著房門的方向，仰著腦袋嫩聲嫩氣地嚎了一聲。

「爸爸我醒了！」

「團團起來啦！」

奶聲奶氣的呼喚聽起來非常活潑，輕車熟路，顯然早已這麼喊過無數遍。

嚷嚷完，小孩就攤開兩隻小胖腿，折騰起懷裡的鯨魚枕頭來。

先倒著壓到肚皮上，小胳膊支起來撐在上面，眼巴巴地瞅門。

過了一會兒，外面都沒動靜，幼崽開始無聊了，把小鯨魚翻過去，揪著尾巴甩來甩去。

又過了一會兒，當爹的還是沒有來，幼崽已經騎到小鯨魚枕頭上，在床上開始一蹦一蹦地「游」了。

十分鐘之後，做完運動的幼崽依舊沒等來熟悉的爹和熟悉的擁抱，只好翻過身跪在床沿，小手抓著被子，整隻崽順著被子往床下滑。

然後，啪嘰一聲，摔坐在軟綿綿的地毯上，安全著陸。

小孩也不管自己摔疼沒有，晃晃悠悠地爬起來，拍了拍小屁股，穿上鴨鴨小拖鞋，啪嗒啪嗒往門口走。

可當他踮起腳，想去擰門把的時候……門把不見了。

？

不僅門把不見了，整扇門上連個鎖孔都沒有。

只有一張字跡熟悉的超大號便利貼。

以及，屋子裡陡然響起的、低沉的青年聲音。

【兒子，爸爸去買菜了，這次會去得比較久，你可別亂哭鼻子。】

【如果團團睡醒了，我還沒回來，也不要緊，先照顧好自己，我們團團是男子漢，不會亂跑對不對？】

【記得到了星際看到奧特曼和怪獸，也不要害怕，有壞人就躲在屋子裡，團團的城堡是無敵的。】

【相信爸爸，一定會找到你。誰做不到誰是小狗，拉勾。】

筆力遒勁的字跡寫得格外工整，甚至還專門用了小孩子喜歡的幼圓體，字型大小同樣大得離譜，彷彿擔心幼崽看不到似的。

人類幼崽仰著小腦袋，瞅了好一會便利貼上面的字，又扭頭再次環視了一圈房間，終於意識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他舉起小手，砰砰砰……試探地拍了拍門，小小聲地喊:

「爸爸？」

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

小孩不禁歪了歪腦袋，趴到門上，小耳朵緊緊貼著門，聽了聽聲音。

還是沒有腳步聲。

「爸爸在哪裡說話？」

「我看不到你……」

明明屋子裡只有一隻崽，怎麼都找不到第二個人。

人類幼崽只好拖著枕頭走回去，在房間里啪嗒啪嗒地來回巡視，試圖找到之前家長提過的電話。

可本應該放在床頭的電話機和手機，都不翼而飛。

連以前每次都按的警鈴，也沒有聲音。

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麼，人類幼崽只好又走回去。

他抓著小枕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往門上砸，邊砸邊仰頭看著那張便利貼。

看完一遍，他又回過頭，去看空蕩蕩的熟悉的房間。

然而直到腦門上都出了汗，幼崽累得抱著枕頭啪嘰坐在門口，那扇可愛的門依舊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大概因為拍了太多次，不知不覺，便利貼晃晃悠悠地落了下來，躺在地毯上。

這時候，一直非常淡定的人類幼崽盯了一會兒上面的字，終於慢吞吞地把便利貼抓起來，貼到肚皮上捂住。

然後，他突然勒緊了懷裡的小鯨魚枕頭，啊嗚一口，用尖尖的小虎牙狠狠地咬住……

三秒后，到底是沒憋住，小孩嘴角往下一扁，嗚得一聲，直接蜷縮著把小腦袋埋了起來……默默哭了。

寂靜的房間里只剩下幼崽嗚咽的聲音。

然而，當那細弱的哭聲持續了一分鐘后，那道熟悉低啞的青年聲音又像是聲控燈一樣，得到了某種指令，跟著在屋子裡響了起來……

【根據老子的育兒經驗，這會兒我們的小男子漢毛團團是不是又在偷哭？】

【有沒有？哭紅臉可就不帥了。】

【你爹只是去買個菜，買完就回家，團團要相信爸爸，好不好？】

「不好，你騙崽。」

「爸爸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