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鬼差們昨天可是辛辛苦苦整理了一晚上地府目前需要的各項人才，但因為地府之前就沒有招鬼的先例，現在沒有可以供給工作鬼員的住宿條件，所以只是先找出了幾個最重要的崗位，跟鬼差擠擠，主要就是跟人界那邊配合著，先把地府的基礎設施搞起來。

癱在忘川河畔的鬼們聽到這個消息各個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什麼東西啊？什麼招聘？現在陰間也開始搞起詐騙來了嗎？公職人員不幹人事啊。」

一個發傳單的鬼差回頭：「呸呸呸，胡說什麼呢，我們是正兒八經得到判官司允許的。」

一個鬼嘟囔著：「吃飯住宿都成問題，還搞招聘，我們給你們打白工嗎？」

「讓我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不會是招管鬼的保安吧？」

「招聘電網基建管理員，要求：有一定的專業知識，有人界工作經驗優先，（實在沒有，地府會統一安排學習培訓），包吃包住，朝九晚五，月薪：面議。」

除了近時代的鬼，其他鬼根本聽不懂說這是在說什麼。

有些老鬼問：「什麼是電網基建管理員？什麼是朝九晚五？」

「就是現代一些基礎建設的專業工作人員。」有鬼解釋說，「如果有了電和網，地府就會燈火通明，還能有很多娛樂方式，甚至生活都會方便很多，比如說你在忘川這頭，我在那頭，原本說話聽不見，但是有了這些，我們隨時都可以聊天。」

「這麼神奇嗎？」

「當然了……」現代鬼們說完以後猛然反應過來，震驚地問鬼差，「地府這是要通電通網了嗎？！」

「是啊。」鬼差這會兒也高興著呢，「閻王大人和判官大人已經在人界那邊溝通好了！」

這話一出，鬼群里就躁動起來了，通電通網是一回事，最重要的還是包吃包住。

「我去，真的能通電通網啊。」

「包吃包住是怎麼回事？我橋洞都要擠破頭了，這還包吃包住？」

「我死之前讓家裡人給我燒大宅子都沒收到，這讓我們去住哪裡？能不能先把這個解決了先！」

鬼差無奈：「解釋了多少遍了，房子這種不動產是不能燒到陰間的，你們鬼魂都是憑骸而居。」

以前還好，再怎麼沒錢的人家都會有一個墳包，這些墳包都會相應的分佈在地府廣袤無垠的空間之中，有錢人可以給自己弄一個陵墓，那就是豪宅了，更富貴者就不用說。

而大部分鬼來到地府，只要沒有犯過什麼大錯的，都能很快投胎，地府滯留的鬼少。

但自從千年前地府大亂，地府除了中間的王城之外，外面被毀得都差不多了，就連王城也基本上是什麼都不剩，一片潦倒。

再加上現在的這些鬼，死了就放在一個小盒子里，所以根本就沒法住。

閻王大人未誕生時，這些地方根本就抵擋不住日漸寒冷刺骨的陰風。

就連鬼差有時候都是縮在一隅之地。

不過…

鬼差清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閻王大人已經在跟人界溝通，會在我們王城之外開始新建樓房，保證每一個沒有投胎的鬼都能有地方可以住！」

「在那之前，你們看看有誰想要來應聘嗎？」

有老鬼嘆息：「我們這些陳年舊鬼肯定是沒希望了，聽都沒聽過。」

但是其他的年輕鬼卻說：「活著就是辛辛苦苦的社畜，死了以後還要做社畜？我才不去！」

「對啊，工作多辛苦啊！誰想工作啊。」

這時，妗文走了過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妗文可能是整個地府脾氣最好的鬼神了，長得也好看，一般鬼見了她都會老實很多。

妗文說：「你們說得有道理，這本不應該是你們的責任，是我們地府的失誤。」

她溫聲說：「但千年前，地府經歷了一場浩劫，這千年來逐步衰敗，我們鬼神一直在努力，希望每一個鬼都能順利投胎，直到現在閻王大人和判官大人去了人間，我們才開始有了解決的辦法。」

「其實，地府本應該先著力於解決大家投胎滯留的問題，這是我們的本職。」她頓了頓，神色柔和了一些，「但閻王大人希望你們能夠在我們鬼神努力的這段時間裡，能夠過得好一些。」

「閻王大人現在年紀小，她懂的不多，但已經在很努力的想要把所有好的東西都帶給大家了。」

她說，「大人希望你們在每次因為陰風痛苦時，因為投胎的無邊等待而煩躁沒有希望時，能夠有緩解的空間。」

「用她的話來說，做人時，你們可以通過電和網路得以在空閑時間喘口氣，那麼她也希望在地府的你們同樣也可以，這是我們做電網建設的初衷。」

「當然，後續我們更加會利用電網的便利，結合人間的發展，給大家帶來更多的好處。」

妗文說完后，看著一片烏泱泱的鬼，輕輕嘆了口氣：「但地府落後太久，如今有了閻王大人才有好轉，我們並不能很快的實現這一點，這才希望，能夠藉助大家的力量。」

她誠懇地說：「我們會儘可能的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你們，香火供奉，不會讓你們很辛苦的。」

「也希望有才能的鬼，能夠幫我們地府一把，我們感激不盡。」

她說完后，特別認真地站在原地，給所有的鬼鞠了一躬。

空氣有些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聲音慢慢冒出來：「可是，我們整天躺在這裡無所事事，這個時候如果有點事做好像更好，可惜了，生前只是個開摩托的，什麼時候地府也給我這種鬼一個工作機會？我太想念騎車的感覺了。」

「說的也是，我閑得都要抑鬱了，你們缺志願者嗎，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就想找點事情做。」

說不想工作的，都是剛死的一些鬼。

但在地府待了很多年的那些鬼，整日都在這兒空洞又漫無目的地坐著，這時候能有點事情做，真是求之不得的，至少不會度日如年了。

這時，有一個鬼走出來：「我去。」

這個鬼穿著簡單洗得泛白的陳舊T恤，一頭利落的短髮，看起來有些清瘦，皮膚有點黑，他站出來以後，所有的鬼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我生前就是做這一行的。」那個鬼扶了扶眼鏡，看著此時陰風陣陣，遠處漆黑的地府，說，「我們隊伍去過的地方，也跟地府一樣，不通電，沒有網，打電話需要走很遠，才能有信號，晚上只有點點的燭光。」

他輕輕笑了一下：「我死了挺多年了，但是一直都忘不了，那些村莊通電的時候，人們臉上幸福的表情，我喜歡做有意義的工作。」

「孟婆大人，我來應聘。」男人堅定地說，「我叫王鼎忠。」

「我帶隊去過很多地方，雖然死了很多年了，可能技術上會有些落後，但如果經過培訓的話，我想我是可以的。」

他說完后，很多鬼都沒有再出聲，直到一個蒼老顫抖的聲音緩緩響起：「王隊長…」

王鼎忠回過頭，尋聲看去，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拄著拐杖走出鬼群：「你是王隊長是不是？」

王鼎忠疑惑地看著他：「你是？」

老人哽咽著說：「我是楊猛啊，楊猛，是您下鄉帶去藏區第一支隊伍里的人。」

「楊猛？！」王鼎忠雙眸微微瞪大，「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在這張臉的輪廓中，終於想起來了他是誰，王鼎忠記得這個人，當時是自己隊伍里最小的，也是最年輕氣盛的，開始下鄉時天天抱怨環境惡劣，吃得不好。

後來完成第一個任務時，也是他哭得最凶，跟當地的人抱著哭成一團，拉都拉不住，被隊伍里的人笑了很久。

王鼎忠怔怔地看著他：「你不是，被分到西南山區去帶隊了嗎？」

楊猛點頭：「是啊，我光榮退休了。」

「王隊長…」楊猛拉住他的手，顫聲說，「我在西南聽到您的噩耗時，很久都沒反應過來，您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我以為您無所不能，怎麼，怎麼能犧牲在那場雪災里呢？您是無所不能的隊長啊…」

王鼎忠笑道：「哪有什麼無所不能，我也是人。」

楊猛說：「隊長，現在家家戶戶都通電了，亮得很，亮得很啊。」

王鼎忠眼裡有光閃著：「那就好那就好。」

有個年輕人小聲問身邊的同時代的鬼：「王鼎忠，是不是寫在素質教材里那個下鄉的機電工程師啊？因為在雪災里救人犧牲的那個。」

「好像有點印象了，卧槽，同框了，我有點激動。」

妗文無聲地看著這一幕，笑了笑，並未打斷這對時隔多年重新相聚的老友敘舊。

楊猛說：「王隊長，別看我老，但是也有技術，可以給你們指導的，我也去我也去！」

雖然年紀大，王鼎忠卻依舊從這個頭髮花白的人身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小年輕的樣子，永遠熱忱。

王鼎忠問：「你身體受得了嗎？」

楊猛笑著：「再怎麼也死不了了啊，已經是個老鬼了，還能跟著隊長一起走，挺好。」

「老了好。」王鼎忠看著他的皺紋，「老了好，說明你一生平安。」

楊猛把頭歪到一邊，明明看著隊長是永遠年輕的樣子，可是他卻不忍再看。

隊長把年輕的自己，永遠的留在了雪山裡。

怕自己失態，楊猛對妗文道：「孟婆大人，我叫楊猛，我也報名！」

妗文適時點頭說：「對於老齡鬼，我們地府會有更厚重的報酬。」

有了王鼎忠和楊猛帶頭，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的相關專業的人都一起舉起了手：「我們也報名！我們也去！」

鬼差們高興得不行，忙說：「那就一個一個來這邊排隊登記！」

等一群鬼浩浩蕩蕩的去報名了，原地留下來的那些卻無端覺得心裡有些空。

有個穿著布衣的舊朝老鬼長嘆一口氣：「像我們這種，是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了，成了廢鬼了。」

妗文沉默地看著這個畫面，一時竟然找不到什麼話說，最後只道：「辛苦大家。」

等妗文走後，穿著破舊衣服的北陰大帝又晃悠過來了，她走到了那個老鬼身邊，跟他一起坐在了忘川河畔。

這幾天，鬼群里已經傳遍，來了個特別凶，很愛打鬼的鬼神，所以北陰大帝一來大家就有些發怵。

沒想到，這次她只是坐了下來，問旁邊那個老鬼：「誒，老頭，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老鬼下意識說：「鐵匠鋪的。」

北陰大帝點點頭：「我見過，打兵器也是你們打呢是吧？」

老鬼瞬間來了精神：「那可不，我們將軍的那把劍就是我打出來的，陪著他上了好多年的戰場。」

「這麼威風啊？」

「你以為呢？」老鬼說完又疑惑地問，「你見過啊？你也是我們那個朝代的？」

「我啊，我都記不清自己是哪個朝代的了。」北陰大帝搖搖頭，「太久了。」

說著說著，她忽的聞到了一股香味兒，是熟悉的味道，那小崽子來了。

小崽子稚嫩的聲音響在耳畔：「帝君，棲無給您燒香啦，今天帝君也要高興哦！」

北陰大帝輕嗤了一聲。

老鬼問她：「你笑什麼？」

「笑那個小崽子。」北陰大帝轉頭問，「你們見過新閻王了吧？覺得她怎麼樣？」

老鬼見過新閻王的次數很少，要說覺得怎麼樣好像沒什麼特殊印象，但對小閻王唱的歌印象很深。

還有孟婆說的，地府要搞建設初衷是因為小閻王希望大家好。

他說：「挺好的一個孩子，赤子之心，我這個老頭子都覺得不如。」

北陰大帝彎唇：「那還不錯。」

-

第二天觀眾們一進直播間就發現了不對。

【直播間怎麼多了標籤了？】

【原來是萌娃娛樂，這個多出來的玄學是什麼鬼？】

【不會是因為某個小廟祝吧？】

【眾所周知，要想增加玄學標籤，是要得到有關部門認可的。】

【夥伴們，我開始顫抖起來了。】

【不是玄學直播嗎？怎麼又是帶娃綜藝，這看什麼？】

【新來的觀眾？來來來，看看閻王廟這三個字，玄不玄學？】

【……這踏馬是玄學它祖宗！】

周末的幼兒園不上課，但小棲無並沒有能睡懶覺，因為一大早閻王廟就來了好多好多人。

先是夢夢和她的爸爸媽媽，說周末要來上香就真的來了，夢夢媽看上去爬山爬得有些疲憊，不怎麼說話，一來就進去燒香了。

而夢夢見到小棲無特別高興：「棲無，我跟你說，我覺得奶奶每天都在想我，因為有好多好多風啊。」

小棲無跟她一起坐在廟前，兩小隻靠著諦聽，聞言邊贊同地點頭：「那她一定很想很想你。」

只是現在夢夢的奶奶去地府啦。

小棲無想了想，說：「以後你想跟奶奶說話，你可以來閻王廟哦。」

「為什麼呀？」

小棲無：「因為閻王大人會給你傳話呀！」

「哇這麼厲害嗎！」

小棲無用著剛學來的新詞：「當然了，閻王大人就是做這個工作的。」

【哈哈哈那如果所有人都讓閻王大人傳話，閻王爺豈不是要忙死了。】

【小孩子說話嘛，總是挑著最理想的說啊。】

【這是孩子的真心，雖然不真實，但聽起來讓人舒心。】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玄學？真不是封建迷信嗎？】

【不愛看的請點叉謝謝。】

兩小隻聊著聊著，夢夢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看起來小心翼翼的。

小棲無疑惑地跟著她轉頭：「你在看什麼？」

「噓。」夢夢把手指放在嘴邊，「棲無小點聲，我跟你說一件事。」

小棲無也用氣音回答她：「好哦。」

【哈哈哈開始了，光明正大地說小話。】

夢夢拉著小棲無的手：「棲無，我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

「什麼？」

「你抱抱我媽媽好嗎？」

【？什麼？孩子的心裡都在想什麼，自己的媽媽讓別人抱？】

【夢夢自己不能抱嗎？】

小棲無也是疑惑的：「為什麼呢？」

夢夢聳拉著小臉：「媽媽一直不開心，她總是跟爸爸吵架，棲無不是說，抱了你以後心情就會好嗎？所以你能不能幫我抱抱媽媽呀？」

「我今天是耍了小脾氣，才讓媽媽陪我來找你的，棲無你能不能幫幫我？」

小棲無想也沒想就點頭：「棲無幫你。」

又說：「但是，她是你媽媽，你抱她她也會高興的。」

夢夢搖搖頭：「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她每次因為來接我，都要跟爸爸吵架。」兩小隻說著說著，一認真起來就忘記了要控制音量說悄悄話的事了。

【…大人能不能來聽聽孩子們在說什麼，羞不羞愧？】

【哇我真的會被孩子們這種天真的想法感動。】

【父母的感情真的很容易影響孩子的。】

【躲在門後面那位，你聽見了嗎？】

夢夢媽原本對上香這件事就沒有任何的興趣，周末好不容易休息，待在家裡睡覺多好，但耐不住今天夢夢一直哭著想讓她上來。

她這才沒了辦法一起來的，所以象徵性地上了柱香就打算出去，沒想到就在門后聽到了自己女兒和她小夥伴的對話。

夢夢媽媽愣住了。

小棲無和夢夢還沒有察覺，依舊在咬耳朵，小棲無說：「那你媽媽出來的時候，我會幫你抱抱她哦。」

「謝謝你呀。」

小棲無拉著夢夢的小手，又笨拙地比劃著：「你是從媽媽的肚子里出來的，你看你這麼大一隻，媽媽肚子只有那麼小，所以一定會很辛苦。」

夢夢：「嗯嗯！我知道！」

小棲無又說：「所以你看，你媽媽這麼辛苦，都沒有丟掉你哦。」

說話太多，她小小喘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沒有丟掉你，所以你媽媽不會不喜歡你的。」

這個夢夢就不懂了，她覺得棲無說得有道理，可是媽媽總是看著自己不高興，是為什麼呢？

夢夢媽媽聽不下去了，她清清嗓子從裡面走了出來，兩個說悄悄話的孩子就立刻坐直身子，非常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夢夢媽媽垂眸：「夢夢。」

「嗯！」夢夢站起來，現在她已經不那個耍脾氣的壞小孩了，她小心地問，「媽媽，你可以讓棲無抱你一下嗎？」

夢夢媽媽看向另外的一個小女孩，她聽說過棲無的名字，這是第一次見，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要乖。

說的話，也格外地扎心。

難怪夢夢爸會說被一個小孩上了一課。

她輕輕嗯了一聲：「可以。」

小棲無也站起來，沖彎腰的夢夢媽媽張開手，夢夢媽輕輕將她抱在懷裡。

抱完后，兩個小孩都很期待地看著她。

夢夢媽眼睛有點澀：「謝謝你小棲無，阿姨很喜歡。」

小棲無放開手：「不客氣哦。」

夢夢問：「那媽媽現在還生夢夢的氣嗎？」

夢夢媽轉過一點身子，朝她張開手：「媽媽抱抱你。」

夢夢立刻撲到了她懷裡，夢夢媽輕輕摸著女兒的後腦勺，她紅著眼睛說：「媽媽不生氣了，抱著夢夢，媽媽也很高興。」

夢夢媽這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做媽媽很失職。

她現在還年輕，當初結婚滿腔都是愛情，覺得有一個孩子是她跟老公愛情的結晶，所以很樂意要孩子。

十月懷胎生下夢夢后，她才知道生一個孩子有多辛苦，還好已經結束了，還好家裡還有個婆婆。

坐月子時有月子中心，出了月子有婆婆在盡心儘力地照顧夢夢，她覺得自己的生活跟以前沒什麼區別，該工作就工作，該生活就生活，跟老公還是像以前一樣，她還是她，家庭也是一樣的幸福。

後來婆婆過世了，照顧孩子的擔子就落在了夫妻兩個身上，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照顧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

早晚接送，有那麼多要注意的細節，要照顧孩子的衣食住行還有心情，還要教導孩子，擔心哪裡不對，自己女兒就走上了歪路。

而女兒也不是時時刻刻那麼可愛的，女兒也會有不喜歡的東西，也會有小脾氣，這個年紀的孩子好奇心重，也很難猜。

她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多耐心去照顧孩子了，自己工作那麼辛苦，回到家不能休息，還要注意孩子這個注意孩子那個。

久而久之，她覺得自己好累，也開始與老公有了爭執，夫妻兩都是第一次當父母，手忙腳亂，爭端不斷，接送孩子這種小事都能吵起來。

她覺得不耐煩，寧願找借口在公司加班也不想回家，總說自己很忙。

她覺得有了孩子以後，自己就不像自己了。

但是今天，直到剛才，她才覺得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當初夢夢出生，她歡天喜地地覺得這是上天賜給的禮物，卻因為婆婆給的安心一直沒有把媽媽的責任給擔起來。

後來婆婆過世了，她卻早已把當時將夢夢當做禮物的事情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當對一件事有偏見時就會一直陷入那個誤區，所以她一直都在跟自己較勁。

可是，自己還是愛孩子的。

棲無說得對，自己當初那麼辛苦，都咬牙堅持下來了，生孩子那麼痛，可是見到皺巴巴的夢夢時，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怎麼能不愛呢，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跟老公期待的那個生命。

只是她從來沒習慣去做一個媽媽，沒有去了解過孩子，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

她錯過太多了。

而現在，自己的女兒還會小心翼翼地照顧自己的情緒，希望自己能夠高興，甚至那麼多次晚去接她，她也不會說什麼。

夢夢媽把夢夢緊緊抱在懷裡：「媽媽對不起你。」

夢夢不太明白媽媽怎麼會突然這麼說，但她知道媽媽很傷心，於是緊緊地回抱住媽媽：「媽媽不哭，媽媽沒有對不起夢夢。」

夢夢媽眼淚落下來：「媽媽很愛你夢夢，媽媽一直很愛你。」

夢夢這時候也顧不上高興了，只忙著安慰：「夢夢也愛媽媽！」

夢夢爸聽到動靜出來看到這場面，懵了，著急地問：「你們這是做什麼？發生什麼了？」

夢夢媽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老公，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媽媽。」

夢夢爸愣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蹲下來拍拍她的背，將孩子和老婆一起抱住：「我也不稱職。」

他問：「夢夢，爸爸媽媽做了很多不對的事，你能原諒我們嗎？」

夢夢搖搖頭：「我沒有怪過爸爸媽媽。」

夢夢媽哭著說：「媽媽是第一次做媽媽，媽媽以後會學習，讓夢夢知道，媽媽很愛你。」

【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種情形看起來真的讓人想嘆氣。】

【很多年輕父母都是這樣的吧？就是不懂得怎麼跟孩子溝通，也會忽略孩子。】

【不管怎麼說，不管是不是第一次做父母，都要懂的自己的責任，不過知道自己錯了也是好的。】

【有時候大人也需要被孩子上一課。】

【小棲無說出「媽媽懷胎十月那麼辛苦都沒丟掉你，所以不會不喜歡你」的時候我都驚了，她是不是在哪裡進修過怎麼安慰人？】

【這句話讓我都愣了一下，有時候看著我家逆子恨不得跟他同歸於盡，但是我還是記得我懷他的時候，有多期待他的降生。】

【棲無嗚嗚嗚，這樣的寶貝我要怎麼才能有一個。】

【怎麼才能跳過男人擁有一個像棲無這樣的寶貝嗚嗚嗚。】

【怎麼才能和去蘇聞一起擁有像棲無一樣的寶貝嗚嗚嗚。】

【前面的組隊去做個夢吧，越來越歪。】

【不去你們去閻王廟燒個香，閻王大人會保佑你們的哈哈哈。】

夢夢媽媽情緒平靜了后，抬頭看向跟狗狗一起安靜站在一旁的小棲無：「你叫棲無是嗎？」

「嗯嗯！」

夢夢媽說：「之前你給夢夢爸爸上了一課，今天也給阿姨上了一課。」

小棲無歪歪頭：「嗯？什麼上課？可棲無不是老師呀？」

「但是你讓夢夢爸爸學會了反思自己的錯誤。」夢夢媽媽說，「阿姨也是，上課不一定是要老師才可以，你說得對，那麼也是上課。」

小棲無明白了，原來這叫上課啊。

「是爸爸跟棲無說的。」小棲無認真地說，「所以應該是爸爸給棲無上課，棲無再給叔叔阿姨上課。」

這麼說的話，那自己說得對的事情，以後是不是也可以給其他人上課啦！小棲無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個東西。

「你跟你爸爸，都很好。」夢夢媽媽說，「阿姨謝謝你們，以後也會跟你們多多學習的。」

小棲無不好意思地說：「謝謝阿姨的誇獎。」

看時間差不多了，夢夢爸爸說：「夢夢也來給閻王大人和奶奶磕個頭吧，我們就回去了。」

夢夢立刻站起來跑了進去，棲無也抱著諦聽的脖子站了起來，這時卻有些疑惑地看著夢夢媽媽的肚子。

夢夢媽媽問：「怎麼了？」

小棲無看見了夢夢媽媽的肚子，在發光，一小團，她不自主地伸手點了點：「阿姨肚子。」

「肚子？」

小棲無問：「夢夢是從這裡出來的嗎？」

「對呀。」

真好呀，只有自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也不知道石頭會不會發光。

小棲無點了點頭，繼續看著她的肚子：「那會有小寶寶，也從這裡出來哦。」

夢夢媽愣了。

在裡面跟夢夢一起出來聽到這話的夢夢爸也愣了，夫妻兩對視一眼。

夢夢爸不可置信地問：「小棲無，你說什麼？」

小棲無是生死主宰，能夠感知生命，就像現在，夢夢媽媽肚子里有一個小小生命，她仰著頭說：「肚子里，小小的寶寶。」

夢夢爸茫然地轉頭：「老婆？」

夢夢媽也是茫然的，但是這麼一想，自己的例假好像確實推遲了幾天，不過只有幾天而已，她覺得是自己壓力大，沒放在心上。

難道……

小棲無是閻王廟的廟祝，真有這麼神？

「我例假確實來遲了。」夢夢媽有點呆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最近也總是覺得發困。」

【不會吧？又是隨口一說？】

【我總覺得好像，是真的。】

「回去我們去醫院看一看。」夢夢爸立刻道，「不管怎麼說，都要對你的身體負責。」

夢夢媽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好。」

兩人對視一眼，夢夢爸還是有點小心地摸著她的肚子：「如果真的有了呢？」

夢夢媽這回終於有了其他的反應了，她看了一旁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夢夢一眼，然後蹲下身摸摸她：「那就給夢夢做個伴。」

「媽媽從現在開始，一定會去做一個好媽媽。」

因為著急帶夢夢媽去檢查，所以夢夢一家只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小棲無坐在供桌上，安靜地在給地府的鬼神們燒香。

【我真的好好奇，棲無是不是真的看出來了。】

【新來的看著吧，玄學標籤是怎麼來的。】

【玄學？什麼玄學？我不是來看棲無的嗎？嗚嗚嗚我的崽你怎麼這麼懂事可愛！】

【玄學不重要！就算棲無在胡說八道，我都要去給她上香！】

【哈哈哈這打臉巴掌響的，我北方都聽到了。】

彈幕里笑作一團，沒一會兒，發現廟外又浩浩蕩蕩地來了一群人，不僅人來了，手裡拿的，肩上扛的，滿滿當當的。

小棲無認得他們，是昨天那個什麼秘書辦的人。

「小棲無在呀！」因為這是在節目里，所以處理處的工作人員們對棲無和蘇聞的稱呼都換了過來。

林丁奇打量了一下周圍，嘴上問：「判…你爸爸呢？」

「爸爸在裡面！」

【哦我老公啊，拿著手機在那坐了半天了，也不知道在幹嘛。】

【切鏡頭的時候我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視頻，做飯的，我關注過那個博主。】

【是哦，這幾天了，這父女倆都沒在家裡做過一頓飯，有錢了不能天天下館子吧。】

【不過這些人是誰啊？這打扮看起來好像某個單位的？拿的都是什麼東西，這麼大件啊？】

【是不是爸爸的同事？蘇聞神秘的工作就要揭開面紗了嗎？】

「先不急。」得知判官大人在裡面后，林丁奇並沒有急著進去，畢竟更大的官還在這兒！

他回頭看了大家一眼：「都愣著幹嘛，動手啊。」

小棲無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放下了手裡的各種大箱子，然後齊刷刷的都從其中一人手裡拿了一柱香。

林丁奇一臉尊敬且嚴肅地說：「我們來給閻王大人上柱香。」

小棲無眨眨眼，讓開了路：「好的呀。」

她轉身走到了供桌面前，想了想回頭說：「您能不能把棲無抱上去呀？」

在這裡又不能飛。

抱閻王大人！

林丁奇立刻支愣起來：「當然當然！」

他左右看了一眼，最後兩隻手重重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最後才鄭重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小閻王抱起來：「這樣可以嗎？」

「可以哦。」

林丁奇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直到把小閻王抱上去，好的，這手暫時是不用洗了。

等小閻王坐好了，林丁奇又拿過她的奶瓶遞給她，確保她坐得舒舒服服的，這才對身後的人說：「拜！」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知道這裡住的是真的鬼神，所以拜得特別虔誠，而且都是用的玄門弟子的大禮，接連拜了三拜。

小棲無吸香吸得飄飄然，小臉紅撲撲的。

【我去，這是什麼陣仗，太嚴肅了吧。】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禮節，這是什麼特殊的儀式嗎？】

【我懂一點點玄學，這好像是玄門弟子的大禮，尋常不用的，這些人這架勢，好像都是搞玄學的？】

【玄學？真就不安竄頻了？】

【為首那個人對小棲無真的，好寶貝的樣子，小心翼翼的。】

【沒看到他抱孩子都擦手了嗎哈哈哈，我還看到他抱完孩子聞了聞手。】

【這不會是，閻王廟靈到都被這些搞玄學的認可了吧？】

彈幕里都在猜測，這時單位里的人已經拜完了，蘇聞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將小棲無從供桌上抱起來，看著這一行人這麼大的架勢：「你們怎麼來了？」

林丁奇：「是這樣的，我們回去看了節目，發現你們二位住的這個地方，稍微…嗯，樸實了一點，所以想來看看。」

其實當時大家想的是，重新建一個大一點的，風風光光的閻王廟，可是那需要時間，也要看風水什麼的，一時半會兒的弄不了。

所以就先買了點東西來，苦什麼都不能苦閻王！

林丁奇說：「我們還給二位帶了點禮物。」

說完身後的工作人員們就殷勤地開始打開他們扛上來的那些東西。

電腦，電視，空調，冰箱…

各種家電全都齊了。

蘇聞：「…」

難怪要來這麼多人。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期待自己回應的林丁奇，這人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知道他們身份時的忐忑，這會兒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亢奮。

小棲無探著腦袋看，疑惑地問：「這些都是什麼呀？」

「一些家用電器。」林丁奇說，「我們都會教你們怎麼用的。」

蘇聞很平靜地拒絕：「不用了，多謝。」

林丁奇勸說：「蘇先生，我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棲無不行啊，她還在長身體，需要用好的東西。」

他說著眼神一直在示意這個又舊又空的廟宇：「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是不是？」

真的，讓閻王大人住在這種地方，他真的太痛心了，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孩子，這裡真的沒有老鼠蟑螂嗎？

要是把孩子嚇到個三長兩短的，自己以後下去了怎麼有臉交待。

他也懂了，為什麼閻王大人去處里的時候，一直在感嘆但我會有錢。

那些鬼住的地方，都比這裡有安全感。

實在是太慘了。

林丁奇說得特別誠懇：「我們組織很關心二位的生活水平，這是我們一致決定的，請您不要拒絕，我們會一直關注二位，確保二位的生活能夠得到良好的改善，這樣我們才能放心，以後也才會有更好的發展。」

聽了這話，蘇聞掃了一眼這些亂七八糟的，微微抬眼，薄唇輕啟：「所以你們這是扶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