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番外11 臣遵旨
韓序接著說:「皇上答應過,每四天去看臣一次,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還沒去看過臣,臣以為,由臣今晚過來也是一樣的。」
楚酒奇道:「沒有看你?今天都看了你一早晨了,還不夠?」
看他走馬射箭地顯擺他的騎射功夫,還看了不止一次。
再說今天他自己還主動上門送了兩回外賣,這一天看見最多的人就是他了。
韓序斷然答:「不夠。那是不一樣的。所以臣想,只要皇上今晚讓臣留宿在這裡,臣願意服侍皇上。」
看來他是鐵了心想留下。
這間寢殿,是楚酒自己的小天地,擺滿了她喜歡的各色玩器,也和御書房、成寧殿都不同,全都是按她的心意布置的。
除了她自己,還沒有別人在這間寢殿里睡過。
楚酒又吃掉一塊牛肉,問韓序:「所以你是打算怎麼個服侍法?」
先問清楚他開的價錢。
韓序淡定地解釋:「就是皇上今晚什麼事都不必自己動手,全讓臣來做。」
他是長風皇子,大概從小到大,從來沒伺候過別人,估計這是生平第一次。
楚酒望著他的眼睛,挑了下眉毛,把手裡的勺子放下了。
韓序微微一笑,拿起那隻勺子,小心地舀了半勺湯,送到楚酒嘴邊。
可惜張嘴這件事還是得楚酒自己來。
楚酒張口把湯喝了,韓序的下一塊肉已經送過來了。
總之就是變成了癱瘓在床的病患狀態,萬事不用自己動手,韓序長風皇子的皮下,大概藏著一顆南丁格爾的心。
韓序送完這塊肉,沒有再去舀湯,而是忽然伸出手。
他的手落在楚酒的頭髮上,仔細地把她剛剛睡亂的髮絲一點點理順,動作輕柔,彷彿在理一隻雛鳥的羽毛。
楚酒望著他,又無聲地張了張嘴,韓序馬上放下手,及時地送來了一勺湯。
還挺好玩。
楚酒穿到這個世界以後,雖然天生是皇女,但是北幻國國風彪悍尚武,養皇嗣養得相當粗糙,楚酒頂多算是有一群生活秘書幫忙幹活,並沒有真的享受過嚴格意義上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這是頭一回。
就這樣一點點被他喂著,楚酒把一頓飯都吃完了,感覺確實比自己吃省心得多。
韓序把托盤送出去交給外面的侍衛,回來問:「皇上接下來想做什麼?」
他全都包了。
玩歸玩,楚酒對他仍舊不大放心,並不打算在他面前批奏摺,於是說:「看書吧。那邊靠牆案上厚的那本。」
韓序自動自覺地過去,拿起案上放著的一本書。
韓序看了看,「志怪傳奇。」
他笑了一下。
楚酒知道他在笑什麼:志怪小說里,寫得最多的就是狐妖,以及跟狐妖的各種艷遇。狐妖貌美,有趣,和普通人家的美人不一樣,睡了還常常不用負責。
她其實根本不用看書,眼前就活生生站著一個。
狐妖把書拿過來。
楚酒伸手去接,他卻並沒有遞給楚酒,而是自己翻到夾著象牙書籤的那一頁,在楚酒床邊坐下。
「從這頁開始讀?」他問。
服務非常到位。
也不用那麼到位,因為楚酒忽然想起這本書上次看到哪了。
這本是楚酒從坊間搜羅來的志怪小說,這世界沒有審核機制,書里有些地方就寫得相當直白,不光是直白,有時候寫得高興了,還會作詩一首,什麼濃詞艷賦都敢往上懟。
韓序眼睛一掃,已經看見了。
這一段寫的就是,一個在運河上往來行船販私貨的女子,有天晚上偶遇一隻喝醉的狐妖的故事。
楚酒不動聲色地靠著床頭,望著韓序,心想: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問題是,韓序也不尷尬。
他的嗓音溫和而清朗,聲音不大,像在不疾不徐地低聲給楚酒講故事。
「那狐妖生得一副好相貌,只見他衣帶半解,袍角微動,底下露出一條狐狸尾巴……」
楚酒心想:這不就是你嗎?
正想著,忽然有毛茸茸的東西碰到楚酒的手。
他的狐狸尾巴不知什麼時候又悄悄鑽出來了。
韓序本人卻一本正經地繼續往下讀,連半點停頓都沒有,彷彿他是他,尾巴是尾巴,無論他的尾巴在做什麼,全是它自己的主意一樣。
那尾巴尖又輕輕動了一下,若有若無地蹭到了楚酒的手指。
楚酒嗖地站起來。
不能被這條狐狸尾巴引誘。再過一小會兒,馮總管就要進來擺晚飯,孟夏節的晚膳比平時隆重一點,是一定要吃的。
韓序不讀了,抬起頭看著楚酒,楚酒走得離他遠了幾步,才說:「時辰還早著,朕還是批摺子吧……你自己坐在這裡看書。」
韓序並無二話,立刻合上書,站起來,「臣叫人去拿奏摺。」
侍衛們把要批的奏摺全都從御書房挪過來了,堆在寢殿的書案上。
奏摺這種東西,就如同作業,每天一點點清掉,下一天的就又立刻堆上來了,好像永遠都批不完。
韓序何等機敏的人,知道楚酒不放心他,並不過來,按她吩咐的,仍舊坐在床邊翻手裡的那本志怪傳奇,只偶爾抬頭看看楚酒要不要添茶研墨。
楚酒開始時,還總想著他坐在這裡,後來就漸漸地靜下心來,真的專心在奏摺上面。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回巢的鳥在寢殿外的大樹上呱噪成一片,韓序叫人進來點了燈。
等馮總管來送晚膳,看清房裡的這兩個人時,嚇了一跳。
那隻狐狸精安分地坐在床邊看書,皇上在伏案專心批摺子,這畫面看起來竟然十分和諧,還帶著幾分溫馨。
今天白天,韓序在眾人面前露的那一手騎射功夫,馮總管也全都看在眼裡了。
他和旁人的想法並不相同。
不管韓序原本是什麼長風皇子,現在都實打實是楚酒的人,是楚酒後宮裡收入的第一個貴君。
就算他再妖媚惑主,那也是皇上自己後宮的家務事,皇上的人,當然不能憑白受卓煬那些人欺辱。欺辱貴君,就等於欺辱皇上。
因此韓序一箭射落卓煬的箭時,馮總管只覺得老懷甚慰。
這個貴君,很有兩下子,一點都沒給這個後宮,給皇上丟臉。因此他今晚再看韓序那張英俊到不像人的臉,竟然覺得順眼了不少。
不過韓序吩咐今晚要留宿在這裡,不用別人伺候的時候,馮總管還是沒反應過來。
他問:「住在這裡?」
韓序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楚酒忽然和白天搶花紅時一樣,莫名其妙地起了點爭強好勝的心。
楚酒點頭,「對。別人不用進來,有他就行了。」
她想了想,「把沐浴的水送進來,朕要洗澡。」
白天在練武場上曬了半天,騎了一圈馬,回來后倒頭就睡,到現在還沒洗過。
韓序似乎怔了怔。
馮總管老臉泛紅,看看他倆,有點結巴,「……馬上送來。」
寢殿後面連著一個小間,楚酒讓人在裡面建了沐浴用的池子,侍從們在裡面加滿了水,又留下備著換的熱水,就全都退了出去。
楚酒從小到大,都沒有讓別人幫忙洗澡的習慣,可是看到韓序站在門口,想捉弄他的心壓都壓不住。
他自己說過,只要讓他留下,楚酒今晚就什麼都不用動手,等著他服侍就行了。
楚酒默默地張開手臂。
韓序彷彿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才走上前,幫她脫掉外衣,放在旁邊。
楚酒繼續用下巴示意身上的裡衣。
韓序果然更不自在了。他低下頭,幫她解開衣帶,脫掉這身雪白的裡衣,攙著她的胳膊,把她扶進水池。
水溫不冷不熱,非常舒適,白色的蒸汽在水面上瀰漫,楚酒坐在水裡,舒服地吁了一口氣。
她看向韓序,眼神很明白:還愣著幹什麼?
韓序回過神,轉身去拿旁邊放著的宮裡自製的桂花皂,等再轉過身來的時候,耳沿仍然燒著,已經紅透了。
楚酒臉上紋絲不動,心裡笑得半死:韓序,你白天以箭擊箭的霸氣呢?這兩天壓都壓不住的妖氣呢?怎麼忽然都沒了?
韓序轉到她身後,低聲問她:「頭髮也要洗么?」
見楚酒點頭,幫她散開頭髮。
長發散在水裡,韓序動作輕柔,一點點幫她洗乾淨,比髮廊小哥體貼得太多了。
洗凈了頭髮,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脖子上,輕輕打著圈,好像用了香皂,一陣桂花的香氣傳來。
楚酒背對著他,又閉著眼睛,看不見他的耳朵是不是還在紅著。
楚酒問他:「你要也到水裡來嗎?」
池水太深,他在外面,好像動作不太方便。
韓序足足好幾秒沒有說話。
好半天,他才俯下身,在她耳邊說:「臣遵旨。」
楚酒沒洗完就後悔了,就不應該閑極無聊招惹他。
韓序他就是個瘋子。
池裡的水潑了大半在外面,地上一塌糊塗,水池旁小憩用的貴妃榻上汪著水,連楚酒寢殿里的床也跟著倒了大霉,被褥都濕得一塊一塊的。
後半夜時,楚酒迷迷糊糊地滿床亂摸,想給自己找條不濕的被子蓋,一邊抱怨:「韓序,你好歹把我們兩個擦乾了再過來。」
韓序摟著她,低低地笑了一聲。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刻蓋在了楚酒身上,暖和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