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談話
第二天一早,客棧附近就被路人圍得水泄不通,王凡帶著安冉苒退房的時候,客棧小二用異樣的眼神看了一眼對方,見王凡瞧都不瞧他一眼,就連忙匆匆離開了。
死者穿著夜行服,老道的捕快一眼就看出這是私人恩怨,而且死者還是被一刀封喉,一點的掙扎跡象都沒有,可見殺人者實力高深莫測。
因為沒人認領屍體,官府就草草結案了,畢竟他們也不想惹麻煩上身。
王凡從容淡定,面不改色地和官府的人擦肩而過,隨後就帶著安冉苒來到老橫街。
老李和錢富貴也早早就在這裡等他。
錢富貴上來就問道:「小哥,昨晚那事是你乾的?」
這問題不用想都知道了,畢竟人就死在王凡住的客棧的門口。
王凡點點頭:「是個普通人,應該是在金玉樓看見我,覺得我好欺負吧。」
王凡只在老橫街和金玉樓露過面,老橫街都是散修,實力可比普通人強多了,所以只能是金玉樓那個時候被盯上了。
老李也說道:「金玉樓不會在羅海鎮出手。」
若是王凡剛賣出寶貝就在羅海鎮遇害,那最大的嫌疑就是金玉樓了,畢竟王凡一死,那三百塊晶石就是金玉樓的了。
金玉樓殺人很容易,可這種勢力更看重信譽,所以他們一般都不會做這種在家門口殺人越貨的事。
錢富貴看著一臉淡定的安冉苒,又靠近王凡,小聲說道:「小哥,咱們當著小妹妹討論這種事,不合適吧?」
王凡撇了一眼,正好對上安冉苒的眼神,她顯然也聽到錢富貴的話了。
王凡想了想,想起昨晚小女孩的話,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她心理承受能力強。」
昨晚自己殺人,對方也就在旁邊。
安冉苒先是開心,然後又莫名地生氣,什麼叫心理承受能力強,不是應該怕我被嚇得擔驚受怕嗎?
三人一人一句,很快就討論出一個計劃。
可安冉苒聽到王凡要把自己留下,立馬抓著王凡的衣角,緊張地問道:「你不要我了嗎?」
小女孩的話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一瞬間,小女孩就莫名地覺得委屈起來,通紅的眼眶的里隱約有淚光閃過。
一看這情形老李和錢富貴連忙扭頭走人,二人都是隻身一人,孤家寡人最見不到這種哭哭啼啼的離別場景。
這種相依相泣的場景,無形之中已經就給他們這種孤家寡人一擊重創了。
王凡看著好像是自己欺負了對方,委屈到要落淚的安冉苒,瞬間手足無措,自己小時候也沒怎麼哭過啊。
他連忙蹲下解釋:「昨晚你也看到了,若是有人繼續來殺我,你也會有生命危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能力保護得你。」
「你留在這裡,有老李他們在,他們不敢來找你麻煩。」
即便王凡想解釋清楚,可小女孩一聽到王凡要把她留在這裡,她的淚珠再也抑制不住,刷刷往下流。
「你明明…都把我買…買下了,為什麼還要把我留…留在這裡……」
小女孩一把抱住王凡,一邊哭泣一邊說道:「冉苒…不想再被拋…拋棄了……」
她剛離開狼窩,才感受一點溫暖就又要被拋棄,她不想這樣,她想有個家,一個溫暖的家,長長久久。
淚珠落在衣服上,又滲透衣服落在王凡的心上。
王凡無奈地拍了拍女孩的後背,安慰道:「誰說我要拋棄你啊?」
小女孩太敏感了,曲解了他的意思。
而安冉苒也更加用力了,緊緊抱住王凡的脖子,似乎不想聽王凡的解釋。
「現在有人殺我,我只是個凡人,你跟著我太危險了,現在把你留在這裡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等我解決完那些壞人,我再回來接你,好不好?」
王凡不會安慰人,他只能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再給對方一個承諾:「等我解決完那些壞人,我再回來接你,好不好?」
昨晚只是一個開頭,少年雖然習慣了這種事情,可他也只是習慣一個人對付這種事情。
小女孩一抽一顫,趴在王凡肩膀上無聲哭泣,過了許久,她才問道:「你真的不是不要我嗎?」
「嗯,等安全了,我再回來帶你走。」
「你真的會回來找我嗎?」
「嗯。」
小女孩鬆了手,不哭了,抬起小手擦拭眼淚。
額頭碎發繚亂,兩眼通紅,臉蛋全是淚痕,實在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王凡笑了笑,讓女孩坐到一旁的石墩,一邊用自己衣袖幫對方擦眼淚,一邊打趣道:「都變成大花貓了。」
小女孩否認:「你才是大花貓!」
小女孩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王凡笑了笑,幫其整理一下,又重新找到老李和錢富貴。
三人收尾的時候,老橫街來了一位生人,是東方宇派來的,那人只給了王凡一封信就離開了。
「離鎮之時,三日內,三百塊晶石必定送到。」
三人長舒了一口氣,這封信代表了東方宇的態度,少了一個的敵人,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特別是金玉樓這種神秘莫測,摸不著底的勢力。
到了正午,王賢又去了一趟茶攤。
王凡這次沒有進飯館,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待在巷子里偷聽,而是來到人群的外圍,成為人群的一部分。
「……最後一條真龍被斬於……」
王凡聽得入迷,不知過了多久,人群逐漸散去,他才慢慢回過神,正要離去,說書先生卻喚住了他:「王凡。」
王凡回過頭,說書先生已然在他的面前。
老槐樹下,儒衫長袍,雙手背負,似乎在等人。
王凡一愣,才僵硬地朝著儒生行了拱手禮,因為不熟練,手還搭錯了位置。
「先生好。」
他帶妖丹來羅海鎮,是打算讓老槐樹下的說書先生幫忙看看的,他覺得說書先生會講那麼多故事,肯定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結果二人有緣無分,才遇上錢富貴。
如此一來,王凡也不知道如何跟說書先生搭話。
儒生一笑,朝著王凡走去,又演示了一遍拱手禮:「王凡,對人拱手的時候,左手要在外面。」
王凡撓了撓頭,又用正確的姿勢向儒生拱了一禮,雖然動作依舊生硬,可看起來更像弟子拱禮了。
這個動作他學了很久,可卻是他第一次正式做。
儒生似乎永遠面帶微笑,又問道:「今日找我有何事?」
王凡和往日有些不同,現在似乎多了一點靦腆,又撓了撓頭:「沒,沒事,就是來聽先生講故事的。」
原本有妖丹,他是可以提起勇氣說話的,可現在嘛,只能像個未出閣的小女孩,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儒生又說道:「那和我走一段路吧。」
說完,儒生就轉身離開,步伐沉穩,並沒有在意王凡有沒有跟上,又或者是他肯定王凡會跟上。
王凡猶豫片刻,大步追了上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大一小的背影像是先生帶著弟子,很和諧。
少年時而慢,時而急,想對著對方的腳步,卻每次都落空。
王凡有些生硬的走路方式又讓二人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違和。
二人差不多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路上,二人都在安靜地走路,一句話也沒說。
儒生不開口,王凡自然不會開口。
到了門前,儒生推開大門:「要進來看一看嗎?」
王凡心想,反正都走這麼遠,再進去看看沒什麼吧?
在好奇心的驅動下,王凡跨過了門檻。
院子很簡潔,除了石桌石椅,王凡也找不到什麼物體來描述。
嗯,還有一棵小樹,小槐樹。
王凡看著只有一人高的小槐樹:「先生很喜歡槐樹嗎?」
對方在老槐樹的茶攤說書,又在家裡種了一棵小槐樹,所以少年覺得對方真的很喜歡槐樹。
「嗯。」儒生解釋道:「槐樹有吉祥之意,相傳還可以鎮宅。」
王凡點點頭。
儒生又問道:「喜歡嗎?」
王凡又點了點頭。
儒生笑道:「那送你了。」
「啊?」王凡連忙擺手,解釋道:「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沒有想要您的槐樹,我只是覺得它的寓意好……」
他以前只知道槐樹招鬼……
儒生笑問:「你也信這些?」
王凡點了點頭:「信吧。」
儒生點了點頭:「信之則有,不信則無。」
「王凡,你以前對人多的地方只會敬而遠之,可如今你也像普通人一樣,已經敢到擁擠的人群里聽我說書了。」
「可見不管你以前信什麼還是做什麼,到了未來卻不一定會如此了。」
「王凡,世間萬事萬物都會變化,人亦會如此。」
「而變化又有主動、被動之分,在我看來,如今的你是想主動變化,可我又看不到你想要主動變化的信念。」
「王凡,我期待你下次的到來。」
說完,儒生轉身進了房子,關了門。
夏季,微風不燥,小槐樹的葉子「嗖嗖」作響。
王凡後知後覺,看了一眼關上的門,又看一眼一人高的小槐樹,嘴裡喃喃自語:「先生對我很失望嗎?」
雖然儒生講得很直白,可少年沒讀過書,對這些道理只是一知半解,只有字面上的理解。
對於常住山上的少年來說,世界很大,他卻走不完;道理很好,他卻不太懂。
王凡離去后,又有一人身穿道袍來到院外:「世間萬物變化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院內,明明是日中,卻如覆薄冰、如臨深淵。
儒生笑聲從屋內傳來:「天道不爭,還不允許他王凡爭一爭嗎?」
道人一聲冷哼,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