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何為盛世？
早就知道結果會是如此的魏仲抬手伸向蕭平戎，兩隻酒罈輕輕一撞，二人皆是仰頭一飲而盡。
魏仲擦著嘴角撿起剛剛掉落在地的羊腿遞給蕭平戎，接著問道：「敢問先生，你理想中的國家是什麼樣的？」
「天下一統！」
「還有呢？」
看都沒看的蕭平戎接過羊腿邊吃邊認真的想了想，隨後答道：「百姓安居樂業。」
魏仲抬眼盯著一臉真誠的蕭平戎略微有些失神，久久沒有出聲。
這並不是說老蕭的理想僅限於此，實在是一個主權淪喪，南北分裂的國家帶給了大宋子民太多太多的痛苦。
或許不只是痛苦，更有著那些始終不被旁人所理解的屈辱！
一群人由北向南歷盡千辛萬苦，避開了金人的兵戈，卻避不開那滿朝文武的歧視。本是堂堂正正的漢人，到最後卻落得個「歸正人」的羞辱稱號。
而讓那個無能君王和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們都沒想到的是：在那遙遠的北方，正是他們口中的這群「歸正人」在沒有糧草後援，敵眾我寡的局勢下，正與金軍進行著殊死鏖戰。用生命捍衛著他們腳下那已經被自己的君王遺棄了的故土。
他們是百姓，是鬥士，也是英雄！
他們唯一的理想就是國家重新一統海晏河清。以洗刷這令祖宗先人都跟著一起蒙羞的巨大恥辱。至於一個疆土統一的國家會有多麼繁華？多麼壯麗？他們不曾想過，甚至是不敢去想！
「小了。」
喝了口酒，咽下羊肉的蕭平戎有些疑惑的抬頭問道：「什麼小了？」
「先生的格局小了，理想更是小了。」
不等蕭平戎說話，魏仲便端著手中的白瓷大碗緩緩起身，神采飛揚的沖其朗聲說道:
「如果一個國家可以外壓強敵以止戈，內安天下以富強；如果一個國家百姓人人可以生而能養，老有所依；如果一個國家不論家中貧富，孩童皆可讀書識字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這樣的國家可算得上是先生的理想之國？」
蕭平戎被魏仲這突然間的豪言壯語驚的一時有些呆愣出神…
「那如果這個國家哪怕一郡一縣的繁華都能遠勝東京汴梁；如果這個國家真的可以讓人動輒可遠遊千里朝游東海暮蒼梧；如果這個國家糧食畝產過千斤，國家儲糧遠超萬萬之數，讓世間再無易子而食餓殍遍野的人間慘狀。更是可以讓尋常百姓家的一日三餐，皆是可以有酒有肉…這樣的國家又可當的上是先生的理想之國？」
魏仲說罷仰頭將碗中酒水喝乾，明亮的雙眸緊緊盯著蕭平戎不放，驕傲無比的沖其緩緩說道：「那是先生你想都不敢想過的盛世天下，但那…正是魏仲所在之國！」
費勁心思在腦海中極力想象著這幅瑰麗畫面，以至於雙眼有些獃滯的蕭平戎合上已經張大了許久的嘴巴，神色羨慕說道：「何止是理想之國？簡直就是千年，不…是萬年！是萬年未有之盛世！」
「先生覺得這就是萬年未有之盛世了？不瞞先生說，剛才魏仲所言也不過只是其中一二罷了。」
蕭平戎一臉質疑不敢相信的問道：「世上當真有如此之國？」
魏仲目光如炬，帶著無法言說的神采與其對視，聲音緩慢但卻字字珠璣的說道：「有的…那是先生的後世之國，是一個大一統的…盛世之國！」
看著出神沉思的蕭平戎，魏仲沒有絲毫鬆懈，趁熱打鐵的一把抓住其手臂言語真切的懇求道：「先生可願助我？」
蕭平戎並未回答魏仲所問，而是一針見血的問道：「你能讓如今的天下也有如此盛世？」
魏仲聽到這話仰頭咕嘟咕嘟的猛喝了幾口酒水，接著無奈的嘆了口氣。並沒有選擇編織謊言來哄騙蕭平戎，而是十分認真的說道：「不能。因為那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功業，而是需要幾代人甚至是十幾代人兢兢業業的同心協力。」
到底是能在亂世留下名號的人，此時蕭平戎雖然眼中光彩還未褪去，但神色卻已恢復如常，嗓音低沉的反問道：「那某為何要幫你？」
魏仲聽到這話咧嘴一笑，非但沒有氣餒，反而一副吃定了蕭平戎的樣子。一字一句的沖著蕭平戎認真說道:
「因為只有我，才知道怎麼做是對的！」
…………………
是夜…
幽州城北悶雷滾滾，雲層之間不時有電光閃過。天威之下百獸逃竄，余者噤若寒蟬。但直至天亮，終是沒有一道雷霆降下…
待到天光大亮，事無巨細問了一晚上問題的蕭平戎，總算是相信了魏仲得描述。畢竟如果是說謊的話，絕對編不了如此圓滑與真實。
一夜的促膝長談后，已經熟絡到稱兄道弟的二人同時起身，看向初升旭日…
蕭平戎徑直的望著東方，沒有一絲困意的出聲問道：「需要某做什麼？」
魏仲聞言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臉上疲倦瞬間褪去，伸著大大的懶腰輕聲回道：「現在我手中的籌碼太少，所以魏仲想勞煩大哥去趟西北。」
「某有多少時間？」
「最多三年。待到抵達并州后，錢糧馬匹自會有人聯繫大哥。」
蕭平戎有些意外的轉頭看向信心十足的魏仲：「天下人都說如今的魏家沒了王爺，只剩下一個無用的世子。看來這天下人卻是都錯看你了！」
魏仲沒有辯解此事，只是謙虛的呵呵一笑說道：「不過是有些志同道合的好友罷了，再說我又不是什麼出名的大人物，世人自然對我知之甚少，也就不足為奇了。」
蕭平戎意味深長的點頭一笑，但也不再繼續追問。
倒是魏仲挑著眉頭，繼續問了一句：「大哥，要想讓大隋能有此盛世，你我就勢必會和那些名震千古的華夏天驕們沙場相遇，兵戎相向。你覺得…」
在下定決心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境遇，猜測過自己會遇上哪些人的蕭平戎，神色冷靜，不見絲毫慌亂。
恰逢此時，一陣微風吹來。
衣衫獵獵的蕭平戎，整個人的氣勢隨之猛然一變，猶如出鞘利劍一般，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朗聲笑道:
「不恨古，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
就連如此張狂的蕭平戎也因為懼怕頭頂天雷，只有在把自己的詞作改的面目全非之後才敢說出口來。
聽著這句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魏仲笑著點了點頭，十分應景的接道：「數英雄人物，還看今朝！」
蕭平戎沒有說話，而是一臉讚賞的看著身前的魏仲點了點頭，認可之意更加明顯。接著便毫不拖泥帶水的轉過身去大步離開。
而所去方向，正是魏仲先前所說的…西北并州。
朝陽下
漸漸遠去的蕭平戎背對著身後魏仲揮了揮手，低沉渾厚的聲音遠遠傳來：「三年後老子還你一支騎兵。但你也別忘了自己的承諾。
有生之年，蕭某也想好好看看…那個千年未有之盛世！」
看著蕭平戎此刻孤身一人飄然而去的洒脫背影，魏仲點了點頭算是做出回應。不過似乎仍是覺得有些不夠，於是同樣堅定的大聲呼喊道：「先生放心，魏仲謹記！」
與蕭平戎背道而馳的魏仲，沖著幽州城的方向走了幾步后，卻突然回頭望向那個剛剛答應要與自己並肩同行之人那已經快要消失的偉岸背影。眸光灼灼，滿含欽佩之色：
「你只說這千古江山英雄無覓？殊不知…你自己本就是那擔得起這英雄之名的人啊！」
說罷轉身步伐堅定的朝著遠處的幽州城而去，那裡將會成為魏仲此來大隋后的第一次處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