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超度

「這把劍挺好，能賣個好價錢，收著。」

「那個……」

「嘶，這胸甲不太行，都破了個洞了，質量太差，丟這算了。」

「翡翠小姐……」

「該死的，你怎麼把法杖上的水晶全部打掉了？這能值不少錢的！」

「這是癱瘓一個法師戰鬥能力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你那麼喜歡這些水晶就給你嘛。」

「我可去你的吧，這玩意壞了就分文不值！」

「丹尼爾先生……」

「哦天哪，這傢伙怎麼回事，外面盔甲完好無損，裡面成了一團漿糊？」

「這就是魔法的藝術，懂嗎？藝術！」

「兩位，能暫時停一下嗎？！」

正在搜刮屍體的翡翠和丹尼爾齊刷刷地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四人一鬼。而關於他們腳下的一片狼藉，可以從幾分鐘前說起……

及時趕到現場的翡翠和終於騰出手的丹尼爾，在這兩人的包圍之下，剩下的幾十個人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奔騰魔法彈和元素撕裂鋼鐵，鐵劍和手掌碾碎血肉。

飛濺的血液和內臟，在牆壁和地板上組成了一張優美的畫卷——狗屁，這玩意就像被欺凌虐待十幾年的少年死前在日記本上畫下的塗鴉一般詭異刺眼。甚至連死過一次的法師先生看到了都忍不住嘔吐起來，即使他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

「什麼事，說出來，小夥子。」翡翠把一根手指掰斷，將上面的戒指硬拿下來。

「呃……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什麼事？你是指不讓你們一起收集戰利品？拜託，我早就邀請過你們了，是你們不願意來的。」

「不，我是說……這些人已經死了，或許我們不該動他們的遺物。」

「遺物？哈！」丹尼爾冷笑一聲，「這時候開始當好好先生了？哦，天哪，我不能褻瀆死者，這有違道德！那你把這些人砍成兩半時腦子裡在想什麼？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只是因為屍體太多了感到反胃而已，收起你那虛偽脆弱的小心臟，好好先生，過來幫忙！這邊還有很多東西需要處理。」

吳迪鐵青著臉，只好上前幫忙搜刮戰利品，除了法師先生外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收拾。

一百多人，哪怕有些損壞，最後也裝了滿滿幾捆製作精良的盔甲和武器，這裡的主人可真敢下血本，給一百多頭豬準備這麼好的裝備。

「你說這些東西能賣多少錢？」

「少說5金幣起步，如果咱們能在整幾個完好的胸甲過來，說不定能更多。」

「那我成事之後要……」

正在倆人談著分贓的事情時，一直沉默不言的幽靈法師先生開口了。

「各位……」

「說，法師先生。」

「你們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所以……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這是個很合理的提議，請說吧，如果合理的話，我們會儘力幫你實現的。」

「我已經在這世間徘徊了太久」不知不覺，法師先生打直了背，神情肅穆，眼中似乎映射著遙遠的彼方，「我生前曾經想過，那些死靈法師手下的靈魂是如何生活的，他們會有意識嗎？會感到難受嗎？」

「雖然有些不一樣，但我感覺我有了與那些死靈相似的感受……太漫長了，漫長到我忘記了時間，漫長到連痛苦都沒有那麼強烈。」

「我身處於這世界，但我又不屬於這世界。」

「我希望你們……能夠殺死我。

」

………………

如何徹底殺死一個幽靈、死靈或者是其他不死生物？人類的歷史似乎早就給了我們答案。

在人類尚未崛起的時候，眾神的信徒們利用他們手上的「神跡」凈化這些不死生物，其中尤以光明女神「蘿絲瑞恩」的信徒們最為出名，他們建立的光明聖教是那個黑暗時代的一顆耀眼的明燈。

現在眾神的教派衰落，於是號稱以人為本的三聖教的修士們接過了凈化不死生物的任務，他們使用的也只是換個皮的三聖人的「神跡」。

不少人嘗試過用魔法、元素攻擊死靈，但都無功而返。

逐漸地，人們開始覺得只有「神跡」才是對付不死生物的唯一辦法。

但是真是如此嗎？

多年前，一位來自晨星魔法學院的法師在他的論文中提出了一個新穎的觀點——用純粹的魔力來攻擊，只要你放出的魔法彈純度夠高，只要你夠大力，就能出奇迹，不管是龍鱗還是鬼魂，都會在魔力的洪流下被撕成碎片。

儘管他在論文中多次舉例他已經做過的多次實驗，但因為沒有多少人能夠復刻出來，目前這個技法還沒有被大眾所接受。

這名法師也在之後詭異的銷聲匿跡，連名字都被官方抹除，不允許以任何方式出現，即便如此，他也留下了很多未署名的著作，為古老的魔法學界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他留下的理論，如今仍有不少人在嘗試證明。

………………

「行，所以你前面那些都是廢話，主要還是想死對吧？」

「也不能說是廢話……我覺得表達一下此刻的心情還是挺有必要的。」幽靈法師先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年輕人那麼急躁，明明他們那個年代的法師們可喜歡吟詩作對，寫文抒情了。

「行行行，是是是，那你趕緊閉上眼睛，我趕時間。」

「等會等會等會！」幽靈法師先生伸手制止了丹尼爾正在聚集魔力的動作，「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那位修女小姐用神的奇迹來超度我！」

「等會，你可是個法師唉，你不會信神吧？」

「我不信神……我只是相信，這樣才能算是善終。」

「得，信了，但沒有完全信。」丹尼爾翻了個白眼。「你能給他超度嗎？」又看向蘿芮問道。

「呃……大概，能吧？」小小的牧師縮著腦袋不確定地回答。

「那就沒問題了，來站過來。」

蘿芮站到了露出虔誠表情跪著的幽靈法師面前，而丹尼爾則是繞到了他後面。

「呃……法師先生，我也是第一次，如果有操作不當的地方，請您見諒哈……」

「沒事的，蘿芮小姐，我相信您，一次不行咱們再來第二次。」

「我覺得一次不成可能就沒第二次了...」

蘿芮嘆了口氣，將長杖杵在前方，微眯雙眼，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幽靈法師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面露微笑，等待著……

*砰*

丹尼爾舉起他的法杖，就像拿著球棒一樣，打出了一個漂亮的全壘打！

匯聚了巨量魔力的法杖尖端迸射出刺眼的光芒，法師的臉在接觸到這股魔力的一瞬間甚至還沒來得及受擊變形，就潰散成了無數小顆粒，自上而下迅速消散。

小蘿芮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她的頭髮被法杖捲起的風吹過，露出了潔白的額頭。

除了翡翠以外的眾人都因丹尼爾的舉動而驚訝到愣在原地。

「丹丹丹尼爾先生？！不是說好由我來超度的嗎？」

「我們稱這為高效，蘿芮小姐，人的一天只有24小時也就是1440分鐘，我不可能花10到15分鐘來觀看你那冗長無聊的超度過程，所以我覺得用不到半分鐘來解決問題才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但是他的願望是被牧師超度，這樣他才能夠前往天堂！」

「從來就沒有什麼天堂，也不存在神仙，小姐！不管你是被魔力打成碎片，還是被奇迹燒成灰燼，你死後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化為元素，成為組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我……」

「我們出去以後還要向冒險者工會彙報工作，寫一整篇的的工作報告，還得拉著這幾十公斤的戰利品去賣掉，所以請你閉上小嘴，我實在懶得聽你那毫無邏輯可言的佈道，好嗎？」

丹尼爾的臉靠近了過來，幾乎快貼到了蘿芮的鼻子上，怒瞪著的棕色雙眼散發著威壓，讓蘿芮一句話都說不出，肩膀直發抖。

「好了好了，你就別嚇這小姑娘了，事情辦完了早點走人就行。」

翡翠拍了拍丹尼爾的肩膀，後者這才冷哼一聲，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留下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的蘿芮和上前安慰她的三人。

………………

「該死，這地方居然在富人區？我還以為會是一個連地名都不知道的荒郊野嶺。」

「卡漢街18號……沒想到啊，居然是在這種地方。」

眾人從地下出來，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裝潢華麗的豪宅，那裡的僕人們看到渾身是血的眾人從地下室出來都尖叫著跑出去了，因為他們老爺不久前才剛進入那個地下室啊，不知道這些逃走的人是去報案還是去準備找下一個工作。

等到他們來到街上，才發現這裡是距離市中心不遠的「卡漢街」，也是米娜希爾著名的富人區，以在人類-精靈戰爭中的著名英雄卡漢命名，不少政要、富商都住在這裡。此時街上還有不少行人和馬車，要是讓地下那個惡魔和一大批士兵來到這上面，後果不堪設想。更不要說那大得離譜的地下室，鬼知道那地方是怎麼建得這麼大還不塌陷的，也許這就是魔法的偉力吧，但要真出點事，估計周邊的老爺們可就遭殃嘍。

「呃……也許我們去找一下附近的巡邏隊報案比較好？」

「別想了，巡邏隊又不管這裡，老爺們的私兵比他們還強，再說，城裡不少骯髒交易都在這裡進行，他們會讓你巡邏隊隨便插手？不給你轟出去算給面子了。」

「好吧……」

「翡翠，你帶著他們去把這些戰利品賣了，我去一趟冒險者工會把工作彙報了。」

「好好好，隊長~」

「你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嗎，丹尼爾先生？」

「沒有半分虛假，如果你們需要，我晚些時候可以寫一份詳細報告出來。」

「那就麻煩您了，先生。」

「哦，先等一下，我還得考慮一下報酬問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除了冒險者工會作為中間人這一途徑，我們還可以選擇直接與委託人進行報酬商談，對吧？」

「當然可以，需要我們幫您聯繫一下委託人嗎？」

「我直接去找他快一些，他住在哪？我還沒有事先與委託人見過面呢。」

「卡漢街18號，先生。」

「噢……」

「干。」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委託人也許就是這件事的主謀？」

「對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那位……麻花先生。」

「但是為什麼？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還記得我們這個委託的描述嗎？『房屋鬧鬼』，一般只有不太強的冒險者小隊才會接受這種難度不上不下的任務，他的武裝力量也足夠解決那些冒險者。」

「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惡魔已經被召喚出來了，只剩下最後一道程序——讓惡魔再親手殺掉一批祭品，使惡魔擺脫剛被召喚出來時的虛弱狀態，完成契約。我們本來是這最後一道程序的，本來是……呵。」

「可惜他們遇見了我們~」

「那批戰利品賣的如何？」

「只賣出了一點，那幫奸商只挑了一些質量好的，然後就翻臉不認人，說這些戰利品來路不明，除非降低價格，不然不會收購。」

「意料之中，讓冒險者公會給我們開個證明如何？」

「得了吧，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來路不明並不重要，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想方設法把價格一再壓低的，還不如直接讓市政府和公會收購，雖然價格不高，但好歹不會使詐。」

「好吧——這件事恐怕不簡單，接下來我們說不定會捲入什麼大事中。」

「我沒所謂啦~你怎麼想？」

「沒什麼想法，不過我也不是不願意在逗留的這段時間裡弄死一些勾結魔族的人渣——只要有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