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牢房裡的少年少女們
羅安死了。
人是會死的,哈,人當然會死,老死,病死,摔死,吃東西噎死,但沒有任何一種死亡比起一場謀殺來更讓人震撼,惡意的雙手將一條鮮活的生命扼死在他那可悲的肉體中,而在這個時候,人們才會認識到生命是何等的珍貴,以及何等的脆弱。
薩娜眼睜睜看著這個青年死在她面前,脊柱被斬斷、腦殼被砸碎,她目睹了他停止呼吸的全部過程,而她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在那之後,她只能閉上眼睛,裝作自己從未醒來過,從未看見過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人將她扛起來,一直帶到了現在這麼一個地方。
昏暗,潮濕,惡臭,周圍都是斷斷續續的哀嚎與嗚嗚喳喳的談話聲。她被關在一個像是牢房的地方,這裡還有不少像她一樣年輕的男男女女關在這裡,他們的臉上無不掛著驚恐的神情。
「完了,沒救了,死定了,我們都得死……」她認得那個抱著腿抽泣的女孩,她是城西安德洛街的鞋匠的女兒,她喜歡到那家店去修鞋子,但這位女兒不像她老爹那樣外向,她們幾乎沒有見過幾次面。
「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能找到辦法出去的!」那個一直在安慰鞋匠女兒的青年……哦對,他也住在城西,是一個鐵匠的兒子,記得是叫亨利來著?她和亨利沒有什麼交集,只不過是去那裡買過菜刀而已。
「喂!快放我出去,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會後悔的!」那個不斷拍著牢房門吵吵嚷嚷的男孩——好吧,這個她不知道,她也很不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不管在什麼地方,這樣的傢伙讓人厭惡是很正常的事情。
被鐵柵欄鎖住的這小小的牢房,竟關住了人間百態。
薩娜疲憊地揉了揉眼睛
恐懼,驚慌,她並非感受不到這些,只是……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羅安,他當時看向自己的雙眼,還有死時的每一幕,不斷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他死魚一樣的眼睛,他染血的頭髮,他被砸開的腦殼,他斷裂的脊柱……
「嘔……」
………………
過了好一會,薩娜才勉強回過神來,儘管腹中和嘴裡仍然有不適的感覺。
而那個拍牢門的男孩居然還在叫,聽得她很是惱怒
「叫什麼叫啊!不會消停點啊?!」
薩娜可是街里街外出了名的大嗓門,她這一震聲,外面的走廊都能聽到聲音,離她近的人被震得頭暈眼花,卻因為雙手都被捆著沒辦法捂住耳朵。
那男孩頓時被吼得泄了氣,左右看了看,也沒人幫他說話,便找個角落坐了下來,不過嘴裡還在一刻不停地碎碎念。
薩娜也不想再理這個鐵廢物,牢房裡這會便陷入了寂靜之中。
他們的雙手都被結實的繩索給捆著,薩娜本想著能不能靠著自己的蠻力將這些繩索給綳斷。她的另一個特點便是天生神力!從小便比同齡人壯不少,到了這個年紀拎著幾桶水健步如飛都不是什麼問題。原以為這點小小的繩子奈何不了她什麼,但沒想到手上繩索綁法實在太緊,根本使不上力氣,花了好一會都沒進展,於是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話又說回來,反正他們吃飯是要用手的,如果那些人不想拿著勺子一個個喂他們吃飯的話,遲早會來給她們解綁的,除非想餓死這幫人,但那樣的話,把她們綁架過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很有自信,等到那個時候再想辦法也不遲。
………………
「真的不給吃的……」
薩娜有氣無力地靠在了冰冷的牆上,
嘆了口氣
她算了算,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而這十幾個小時,將她們綁過來的人根本沒有來送吃的,甚至沒來露過一次面。
不給飯吃就算了,至少……至少讓她們解決一下內急問題吧!
再這樣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在牢房裡的少年少女們也逐漸適應了情況,反正眼淚也該流幹了,幾人一夥坐在一起,低聲交談,互相安慰,思考出去的辦法,或是為了節省體力閉眼睡覺。
「嘿,你……你叫薩娜對吧?」
那個鞋匠的女兒,這時候坐到了薩娜身旁。
「嗯,是我。」薩娜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女孩,長得真漂亮,嗯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請便~」儘管很疲憊,但她還是盡量擺出一個笑容出來
「……」
然後,這裡又恢復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最後還是鞋匠女兒先開了口:「呃……薩娜小姐真是很勇敢啊!」
「啊?沒有啊。」不如說她覺得在羅安死的時候害怕得不敢動彈的自己真是窩囊極了
「但是,其他人都很害怕,薩娜小姐卻反而很冷靜的樣子。」
不冷靜,真的不冷靜,一來就吐了自己一身你是沒看到嗎?
「我……我很害怕啊」
「呃呃」
「他們為什麼要綁架我們?我家裡根本沒有多少錢,如果他們找我爸爸要贖金的話,他付不起的,到時候會怎麼樣?我會被殺掉嗎?我聽說有的被綁架的女孩會被送到妓——就那種地方!我,我……」
眼見著鞋匠女兒說著說著,就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薩娜用自己的耳朵蹭了蹭她的臉
「沒事的,沒事的~」
「唔?」
「我們會沒事的,總能想出辦法來的,不是嗎?」
「怎麼會,可我這麼笨,根本想不出來辦法!」
「但這裡不還有很多聰明的人嗎?還有我在呢,一起想想辦法。」
「薩娜小姐……」
「嗯,我在呢。」
「你會想辦法把我帶出去嗎?」
薩娜看著她,張了張口,有那麼一瞬,她什麼都不想說,但最終還是露出了微笑
「嗯,我會的!」
「……那個,我可以靠一下你的肩膀嗎?」
「為什麼?」
「薩娜小姐比我高,肩膀也看起來寬一點,靠上去的話……我說不定會安心點。而且而且,頭髮也很長,很好聞。」
「啊哈哈」薩娜突然感覺自己汗毛微微立起,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可,可我的衣服有點臟呀。」
「沒事的,我不介意。」
「那你靠吧。」
「嗯,謝謝你,薩娜小姐。」
「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