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這座城市,修建在一個被高聳的山脈包夾著的地方。
環繞在東、西、北三面的高山是這裡的天然屏障,剩下的南側峽谷原本是外敵理想的進攻場所,但那裡如今配置著各種各樣的迎擊設施,可謂萬無一失。
這些設施都是為了防備那些在城市周圍不斷徘徊的怪物而準備的。要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同時又不破壞當地的環境,就必須設置這條抵禦外界威脅的警戒線。對於那些想在位於這條界線內的城市裡安居樂業的居民來說,這些防禦措施都是非常必要的。
從山頂吹下來的涼風讓風車的巨大扇葉不斷迴轉,地下湧出的泉水可以澆灌作物。在這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富饒而又安全的城市裡,集合了各種各樣的人與物。或許與其他城市和村莊之間的交通十分便利也跟這裡的繁榮有關係。城市規模變得越來越大。
後來,以狩獵為生,並將這座城市當作據點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獵人增加之後,怪物造成的損失自然會相應地減少。而這裡也因此得以發展得比其他任何城市都要好。
這座城市的名字,叫冬多爾瑪。
工匠們使用豐富的石材在城裡建起了無數房屋。而且不僅僅是修建,還有人別出心裁地將建築物表面打磨光滑,或是在屋頂繪製花紋。
早晨天還沒亮,在城裡的街道上便已經可以看到人們忙碌的身影,太陽升起來之後,居民、小販、工匠、在城市和鄉村間來往的行商等人便越來越多。要是剛從鄉下來到城裡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嘆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多的人冬多爾瑪就是一個如此繁榮的地方。
即便是入夜以後,街角的人群直到很晚也都不會散去。城市歸於沉靜的時間跟村莊比起來真是短得可憐。
其中,位於中央廣場一角的大眾酒館的熱鬧程度,明顯比其他地方高出不止一籌。那幢建築物大得驚人,要是從天空中俯瞰整個城市,一定能很快就把它找出來。支撐起整個高聳方尖屋頂的巨大石柱得讓好幾個人成年把手拉在一起,才能勉強合抱得過來。
酒館里擺放著幾張能容納不少人的巨型長桌,不斷有客人在其中站起又坐下。牆邊的巨大酒桶堆得像座小山一般,正是它們讓酒客們的胃袋每晚都被醇香的美酒填滿。
這裡的顧客大多數是獵人。大眾酒館里設置著集會所授權的任務派發機構集會所櫃檯,獵人可以在這裡接受任務,然後前去狩獵。遇到需要多人起狩獵的任務時,如果同伴在完成準備前需要花不少時間的話,就可以在這裡喝酒、吃東西,等候同伴的到來。
成功完成狩獵的獵人會借著愉悅的心情,喝一杯麥酒好好犒勞下自己。失敗者雖然心情十分糟糕,但多少也會擠出些酒資,權當是一種安慰。
當然,這裡並不禁止獵人以外的人光顧。入夜之後,很多完成一天工作的人也會來到這裡,讓大眾酒館的喧鬧程度更盛。屆時,就連安放在店面角落裡的那些小桌也都座無虛席,即便是太陽落山許久之後,這裡也依然充滿熱鬧的氣氛、美酒和烤肉脂肪的香味。
他們的身影也在其中。
一名身穿紅速龍套裝的獵人,單手舉著酒杯,看上去心情不錯。
一柄輕弩被細心地靠在身旁。那是以大怪鳥的頭部為材料製作的輕弩怪鳥之怒。
頭盔已經被他取下來放在了桌上,從那張平常被隱藏在護具下的臉上可以看出,頭盔的主人正經歷著從一名少年成長為大人的轉變。
一頭十分常見的獵人捲髮,發色和他的瞳孔一樣漆黑,但卻顯得十分鮮亮。整體給人種十分沉穩的感覺,而且從他的眼神中還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堅定意志。
「乾杯!」
木質的酒杯發出不太清脆的悶響撞在一起。由於他還沒有成年,所以杯子里其實是果汁與他乾杯的對象並不是人類,而是隨從貓。從將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橡實盔甲的縫隙往裡看,可以斷定毛色為深茶色和白色相間,這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隨從貓毛色。此刻它正站在椅子上和少年碰杯。
氣氛顯得十分活躍。一個人和一隻貓把頭高高揚起,笑容滿面。這時,一名女性接近了他們所在的酒桌。
「哎呀,是迪安啊,看上去心情不錯嘛。」
被稱作迪安的少年把頭一抬。視線另一端的那位高個子女性他顯然認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那比人類大上不少的耳朵。耳朵的具體形狀因人而異,就她而言,長長的耳朵因為尖部那些耳飾的重量而垂了下來。
服裝的特徵也十分明顯.看上去就像是用一整塊布裹住身體,然後再用布條、紐扣等東西將它固定在身上似的,很不可思議。至少迪安自己從沒像這樣穿過衣服。不過在這座城裡,偶爾還是可以見到對方那種衣著的。
她是龍人族的人。年齡嘛,由於種族不同,不可能下子就猜出來,但看上去應該是二十多歲,接近三十歲的年紀。迪安有時會在酒館里遇到她,而到了最近,兩人之間的對話已經變成了下面這個樣子。
「大姐,晚上好。」
「晚上好。」
沒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在這座酒館里好像十分有名,大家都叫她大姐。現在也一樣,有不少獵人已經注意到她的出現,悄悄把目光投向她所在的方向。迪安之所以這麼稱呼她,其實也只是在模仿其他人罷了。
「看來這次狩獵的情況還不錯哦。」
「嗯。這次我和柯吉羅到庫爾布提歐斯沼澤去幹掉了一隻電龍!」
「啊,是指那種會放電的龍嗎?」
電龍是被歸為飛龍類的怪物。飛龍類總是給人種強於其他怪物的印象。要是能成功狩獵飛龍,就會被看作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優秀獵人。
「因為我的故鄉是波凱村,附近的雪山狩獵場里也出現過電龍,所以這次好歹成功了。」
迪安得意地說道。在這段時間裡,名叫柯吉羅的隨從貓一直注視著酒桌表面。雖然它的一隻耳朵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微微扇動了兩次,但之後則完全不在意主人說的是什麼,一個勁兒地把貓爪往食物伸去。
「啊,可以的話,大姐乾脆坐下來聊會兒天吧。」
看到對方一直站著跟自己說話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迪安這樣說道。
「嗯,那就稍稍打擾一會兒嘍。」
說完,大姐微笑著坐在了迪安對面的座位上。
「對了,你這次的報酬也幾乎全都寄回老家去了嗎?」
「因為家裡窮嘛。」
迪安苦笑著說道,然後聳了聳肩。從波凱村到冬多爾瑪,直線距離雖然並不算太遠。但途中橫亘著難以穿越的山地和密林,平常只能靠船繞行。波凱村位於大陸北面,而冬多爾瑪則在南邊。所以,航船選擇的繞行路線自然也就變成了環繞半個大陸的長途旅行。
可即便如此,迪安之所以仍然選擇到這裡來,是因為他覺得在人群聚集的大都會比較好賺錢。雖然怪物數量本身或許並沒有什麼差異,但人口越多,需要獵人去執行的任務數量也就越多。就算有怪物存在,如果沒有人因為它們而苦惱的話,獵人也就沒有工作可做。
比如居住地遭到襲擊啊,需要經過怪物領地的商隊感覺到危險啊之類的情況,如果沒有人,就不會有因為人與怪物的活動範圍相重疊而衍生出的各種任務。獵人不能單單隻是獵殺怪物。必須在人類的生活受到妨礙后,才可能得到集會所的許可進行最低限度的狩獵。也就是說,獵人並不能為了一己私利隨意進行狩獵活動。
「老爸他在屋頂上鏟雪時不小心摔了下來,把腿摔斷了。我是為了賺治病的葯錢還有弟弟妹妹的伙食費才到這裡來的。」
「啊,腿真是很抱歉。」
「其實也沒什麼,他當時明明已經喝醉了,結果借著酒勁爬上房頂,最後摔下來受傷,也可以說是自作自受吧。」
「雖然貧窮並沒有讓他感到不好意思,但身為那種笨蛋父親的兒子,多少還是有些害羞。」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可以在裝備上多花些錢了喵。」
旁邊的柯吉羅突然插了一句話。
「別這麼說啊。」
要是沒有這些事,迪安早就能做好幾套新的裝備和武器,素材其實已經足夠了。不過,對他來說現如今最重要的顯然不是裝備。
從經歷上來說,迪安的技術其實已經達到了優秀獵人的水準。有時他也能感覺到手中的武器和防具跟自己的實力不太相襯。但槍手和劍士相比,防禦力的強弱並不是那麼重要,所以他一直使用著現在的這些武具。
夢想當然是湊齊一套嶄新的裝備。
老爸他喜歡的東西基本上就只有酒,要是像普通的酒鬼那樣喝醉之後只是比平常興奮一些也就算了,但他只要一喝醉,一下子就會變得闊氣起來。本來我家就窮,可他還經常把認識的人湊到一起開宴會。
村裡的鄰居大都知道迪安家經濟狀況,所以最近也都幫忙看著他老爸,不讓他太過鋪張。
「那你之所以當獵人也是因為父親的關係?」
迪安再次苦笑道:「因為我家的兄弟姐妹很多,所以才當了獵人。如果努力取得成功的話,應該能賺不少錢。」
雖然他一開始並沒有想到冬多爾瑪來,但家裡原本就負債纍纍,再加上這次的醫藥費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他最終決定到這裡來賺錢。
「呵呵呵,你父親好像挺有意思的嘛。」
面對大姐這種樂天派的感想,迪安只有用乾澀的笑容予以回應。
「不管怎麼說,能完成狩獵任務就好。」
「啊,對了,請您一定要聽我說。柯吉羅它可真過分!」
聽到話題突然轉向自己,正把爪子往桌上那些食物伸去的柯吉羅嚇了一跳。
「喵喵!?我犯了什麼錯喵?」
「啊,是怎麼回事啊?」
因為我是槍手,所以希望柯吉羅能更積極一些,承擔劍士的職責。可它老是一見到怪物就亂跑。不過話又說回來,平常我都可以好好瞄準那些跟在它後面的怪物進行攻擊,對狩獵沒什麼影響。
「那這次它哪裡過分了呢!」
是啊,如果只是逃跑也就算了,但這次它居然一腦袋撞上了正準備射擊的我!
說到這兒,迪安伸手敲了敲柯吉羅那個露出桌面的頭盔,發出梆梆的響聲。柯吉羅穿戴的是被稱為橡實盔甲的隨從貓標準防具。
皮革背心加上金屬頭盔。
這個綠色頭盔就是肇事者。鑄造得十分牢固,是能夠蓋住整個腦袋的半圓形結構。頭頂部位還有一根像是槍頭般的突起。
就用這個徑直撞過來了,簡直是頭錘嘛。真是的,側腹部到現在還是疼得要死。回來之後把鎧甲掀開一看,那一片全是淤青。
「哈哈哈!」
大姐最終還是掩著嘴大聲笑了起來。再看罪魁禍首柯吉羅,它正把頭轉向另一邊,看似悠閑地吹著口哨,竭力想要矇混過關。順帶一提,它此刻吹出的口哨並沒有發出聲音,只有噓噓的空氣流動聲在徒然地響著,而且到了這個時候都還不忘悄悄把貓爪伸向可口的飯菜。
側著頭應該看不見盤子具體在哪裡吧,所以它伸出的爪子接連落空了好幾次。迪安在若無其事地把盤子朝柯吉羅的爪子推去時,臉上再次浮現出苦笑的表情。
「不過,這也正是它可愛的地方吧。」
聽到迪安說出這句話,柯吉羅的臉下子變得陽光明媚。
「因為我和你是最佳搭檔嘛。兩人一心!今後也要一定要在一起哦。」
「喵!」
說著,迪安又跟柯吉羅碰了一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