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爐火酒館

馬車穿過山谷，幾經轉折回到了大道上，經過平整的農地，又穿過數個小村落，直到天色漸白。

晨色清冷，村落煙氣裊裊，散發著寧靜祥和的氣息，腳馬的吐出的熱氣與空氣交織成蒸騰的霧網。

不知走了多久后，馬車停在格蘭卡莫大道上的一家鄉間酒館旁邊，這裡離關口不遠。

原本破舊脫皮的酒館牆壁被翻新刷了一層深棕顏料，煙囪里輕煙裊裊升起，馬廄就建在酒館旁，後面還有搭建的菜園和豬圈。

木製的窗戶打開著，人們的熱情一點也不被寒冷的天氣所困擾，豪爽的笑聲和笑罵聲不斷傳出，木門邊的柱子上掛著一張木製招牌，上面畫著婀娜多姿的少女拿著一杯溢出的啤酒，下方歪歪曲曲地刻著爐火酒館幾個大字。

酒館的樓梯上貼著兩個酒氣熏熏醉漢，正七扭八歪地癱靠在樓梯道上。

「扭達！」

馬夫安德魯將身子貼近馬車前座位上，對著酒館大喊。

「扭達！快滾出來！」

安德魯又喊了幾次，笑聲從酒館傳出在門口此起彼伏，卻始終不見，那人出來，這讓他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

「嘿！你吵到我們了！」

門口的一個醉漢，手裡拿著瓶酒指了安德魯，酒水差點灑到他身上。

「哦，是嘛？我看你還算清醒，如果你不想讓我一槍崩了你，你最好趕緊滾進去把叫紐達的那個傻子叫出來。」

安德魯不耐煩地拿起座位旁邊的獵槍，對準了那名醉漢。

「見鬼！」

醉漢盯著獵槍都快盯成鬥雞眼，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許多，慌慌張張地跑進酒館內找人。

「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我這撒野！」

如同洪鐘一樣的怒吼從酒館內發出，將馬車內熟睡的眾人驚醒，肖恩被嚇了一個激靈，迷茫地趴在車窗上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酒館大門突然被一個壯漢推開，發出巨響，壯漢手持獵槍，怒氣沖沖地從酒館里出來，如同一頭髮狂的公牛，只見他身高几乎和酒館的大門一樣高，腰圍足有兩個小孩手臂圍著寬，一團粗黑如鐵絲般的鬍子遮住了他的胖下巴，閃著精光的小眼顯得格外靈動。

「是我！扭達，你這個傻子。」

「安德魯？」

扭達楞了楞，發現原來是老熟人隨後抱怨道：「我還以為是哪個不要命的兔崽子敢來鬧事呢！你發什麼瘋，竟然拿槍威脅客人叫我出來？」

他走到馬車旁用力拍了拍安德魯，大笑著問他發什麼事情，肖恩坐在馬車裡腦子還蒙蒙，被扭達洪鐘般的話音震得耳朵嗡嗡響。

「見鬼，我受傷了，你得幫我把馬車停好。」

安德魯杵著木拐棍，企圖從馬車上單腳跳下來，剛落地就差點摔倒在地上，扭達及時伸出粗壯的胳膊扶穩了他。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從酒館里走了出來，臉頰紅撲撲的，圓潤閃著光澤，穿著褪色乾淨的圍裙，手裡還拿著一個木勺子。

「是安德魯，他受傷了。」

扭達回過頭看了看婦人，說道：「別擔心，愛操心的女士，安頓好孩子后麻煩你再讓老木匠準備一個新拐棍。」

安德魯對敲了敲馬車房板，大聲喊著：「出來吧孩子們，趕緊的！」

「你說了算，好了，孩子們。趕緊出來，別拖拖拉拉的了。我領你們去吃點東西。」

婦人用圍裙擦了擦手，

招呼著孩子們朝酒館里走去。

巴爾聽到有東西吃后將之前的經歷一下拋到腦後，趕緊第一個就跳下了馬車，肖恩緊隨其後，只有蘇婕戰戰兢兢地挽著龍玥，低頭四望著慢走。

婦人推開酒館的里門，酒館內的熱氣一涌而出，剛出爐的麵包香味四溢飄香，頓時將肖恩他們一路的憂心沖淡不少。

一位身披斗篷的年輕旅行者坐在前台享用著早餐，焦脆的麵包外皮咬開后露出裡面柔軟的麵包心，就連配備的廉價啤酒喝起來都可口不少。

大堂里還有好幾位大早上便酩酊大醉的客人，他們全然不顧儀態，都正趴在桌上酣睡，鼾聲震天。爐火里的柴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熱氣從中向四周蔓延開，火光照亮了來往忙碌的人們的臉。

溫暖的爐火讓肖恩不得不脫下身上的獸皮毛毯，他捧著婦人拿來的熱茶，慢吞吞地喝著。

巴爾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目不轉睛地盯著廚房，期待著食物，龍玥正閉著眼睛休息，蘇婕挨著她坐。

「你說那位女士會給我們什麼吃的呢？要是有肉就好了，但是沒有也沒關係，土豆也行嘿嘿...最好是來點濃湯，香香的甜甜的，冒著熱氣的！你說呢肖恩？」

肖恩正想回他，婦人已經端著一鍋煮好的土豆濃湯過來，裡面還放了一點乳酪與胡蘿蔔塊，一股白煙不斷盤旋而上又消散不見。

「小心點孩子，讓讓。挑食也沒有別的啦。」

婦人分別給四個孩子乘了滿滿一碗土豆濃湯，尤其是蘇婕那碗，裡面的胡蘿蔔和土豆都要溢出來了。

熱騰騰的飯菜讓他們胃口大增，碗剛放下兩個男孩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來。

婦人見他們吃得那麼開心，露出欣慰的笑容，笑著說；「別急別急，還有呢，不夠的話廚房裡還有點客人剩下的麵包，你們自己來拿，別怕。」

「感謝您的食物招待，夫人。」

肖恩與巴爾異口同聲的對婦人表示感謝，兩名慧瓏女孩也用不太熟練的口音表示感謝。

「夫人，您做的濃湯太好吃了！我發誓，絕不是因為餓太久了才覺得好吃，而且您做的土豆濃湯本身就很好吃！」

巴爾邊說邊吃，還做出發誓的動作，酒館里聽到的人都不禁大笑，連蘇婕忍不住偷偷笑了。

安德魯拄著拐棍，坐在肖恩他們旁邊，扭達喝下一口熱酒，看了眼他的傷，咂咂嘴道：「這年景，路上可不安全，外面的劫匪比蚊子都多。」

「不是劫匪，是狼群。」

「狼群？我還以為是攔路的高地土匪襲擊了你們呢。」

扭達整個人坐在巴爾旁邊，巨大的體型差點讓巴爾從長凳上被擠了出去。

「那些高地雜碎還有偷獵者把那塊森林裡的動物都獵得差不多了，狼群沒了獵物，往後還會有人遭殃，餓瘋的狼群足以將那些不成氣候的雜碎嚼碎吞進肚子里去。」

安德魯心事重重的樣子，扭達已經將他的傷腿重新包紮，要想恢復正常走路也得兩個月後了。

「老夥計，我看你也該換個活兒了，這個工作還挺高風險。」

扭達幸災樂禍看著安德魯的腳大笑，巴爾被他的大笑震得耳朵直嗡嗡，但敢怒不敢言，只能一手捂住耳朵，繼續進食。

「等我送完這趟吧，送完這趟，是該該休息休息了。」

安德魯倒了一杯熱酒暖胃，對於扭達幸災樂禍的嘴臉早已見怪不怪。

「又是送去霍因堡嗎？」

扭達拿過酒瓶，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喝了一大口，重重打了個嗝，眯起眼睛看了看肖恩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今年你都跑了八趟了，比去年多了整整兩趟。」

安德魯看了眼正在吃東西的孩子們，輕聲說著：「這是今年最後一趟了，誰也料不到會這樣。」

肖恩聽到安德魯的話心裡一緊，他知道安德魯沒有怪他的意思，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操作不當安德魯就不會摔下馬車，懊惱和內疚長滿了藤蔓，牢牢攀纏著他的心。

「請問，先生你們是要去霍因堡嗎？」

突然，坐在一旁的前台的年輕男子優雅地擦了擦嘴站了起來，開口向安德魯詢問著。

安德魯循聲望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年輕男子，一頭棕色捲髮，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個子不算高，身形瘦削，身披黑色斗篷，斗篷下穿了一件嶄新的皮夾克。安德魯還注意到他的包被什麼東西頂出了一個角，像是書籍，還是一本十分厚重的書，並且擦嘴用的手巾用銀絲綉著華麗圖案，圖案在光線下若隱若現。

安德魯並沒有回他，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在下正有要事要前往霍因堡管轄內的霍姆因鎮，不知先生能否順路帶我一下。」

「看你的打扮，是學院派你過來的嗎？」

「沒錯，先生，我叫漢瑞。學院讓我去霍因鎮報道，一個月前我從萊盟城出發。」

「去那裡工作的嗎？」

安德魯想起來最近幾個月鎮上一直有個事務官職位空缺，自從老事務官死去以後就一直空了下來。

「是的先生，我是霍姆因鎮新上任的事務官。」

「萊盟城...天吶，這小子是從南方來的！你一路上一定見識了不少事物吧？還有各種各樣的怪物！」

扭達故意瞪大眼睛看著孩子們，故意發出一聲怪叫來嚇唬他們，看到他們被嚇到又發出大笑聲。

「您說的沒錯，先生！我把所見所聞都記錄了下來，這對我的研究非常有幫助，裡面一些是怪物圖鑑里都沒有記載的蟲類與走獸！」

「是嘛？快說來聽聽！」

扭達給他倒上一杯酒，大方地邀請漢瑞加入。

一聊到怪物的話題漢瑞就激動不已，他毫不客氣地坐到安德魯旁邊，哪怕只有半邊屁股坐到也毫不在意，滔滔不絕地講起他所遇到的稀奇古怪事情，一些神秘遭遇就連扭達與安德魯也聞所未聞。

他們從早上一直聊到了午飯過後，大部分時間都是漢瑞在講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兩位女孩由老闆娘帶上二樓早早休息去了，肖恩與巴爾則聚精會神地聽漢瑞講起了古老的巨龍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