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笑臉鼠

肖恩以前聽奶奶講過關於下水道的傳聞，下面有如同家貓大小的禿皮老鼠，還有一米多長的巨大蜘蛛。

他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奶奶為了嚇小孩才編出來的離奇故事，直到有次他坐在酒館門口聽裡面清理下水道的大人討論，才知道原來地下真的有某些可怕東西。

知道那些怪異生物真實存在後，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繼續聽那些關於下水道深處的事。

所幸下水道中的臭水減緩了部分衝擊力，肖恩才不至於摔得太嚴重。

現在已經來不及趕走腦海里揮之不散的恐怖傳聞，他只想儘快離開這個毛骨悚然的地方，但是頭上的蓋子早已經重新封上，他被扔下來的位置根本就沒有梯子可以重新爬上去。

他想大聲求救但又害怕驚動下水道里那些東西，經過一陣內心掙扎后，他決定試著自己爬出去，但無奈這裡的牆壁又滑又濕，牆壁上的青苔滑膩膩的，摸上去就像腐爛的肉塊。

肖恩的手指摳牆壁都摳破了，還是不能爬高絲毫。

他抬頭望著上方若隱若現的光亮，頓時喉嚨一緊泣不成聲，他用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他突然感覺自己要與光明永遠隔絕了。這種可能性一下子擊潰了他，他不由得膝蓋一軟跪在沒過他一半身子的水中。

下水道和地上幾乎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世界。明明現在還是上午，地上明亮熱鬧，下水道卻黑暗潮濕，僅有的絲絲光線像是黑暗中的幾縷遊魂。

肖恩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適應幾乎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后仔細觀察了四周一番，發現只有前方一條路可以通行，後方的通道似乎是有意被人裝上鐵欄，無法通行。

獨處在黑暗狹小的下水道中讓肖恩異常不安。臭水沒過他的膝蓋，時不時看到有垃圾漂在水面上，他只能慢慢地躡手躡腳地緊緊貼著牆壁摸黑前行，每一步都謹慎地小小地挪著。

雖然他很想忘掉大人們說過的，那些讓人厭惡的東西，但此時此刻卻像刻在了他腦子裡一樣，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候下水道傳來任何細微的動靜都能讓肖恩步伐驟停，肖恩心裡的恐懼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儘管已經安全走了一段距離，肖恩還是會不自覺地扭過肩頭瞟一眼身後，他總覺得身後會什麼危險，這樣讓他很不舒服，就像是有什麼在黑暗中盯著他一樣。

甚至有時肖恩覺得身後像是有什麼聲音都會嚇得他立刻轉過身，但每次身後都是死寂的黑暗。

恐懼的心理讓他覺得第一眼絕對是看到了什麼，但當認真去看又會發現還是只有無盡的黑暗，身後什麼都沒有。

對未知的恐懼不斷放大了肖恩內心的絕望，冷颼颼的風透過井蓋刺得肖恩脊背幾乎挺不直，如此反覆地確認危險更是讓他內心漸漸支撐不住。

就連臭水裡的障礙，都像是故意與他作對，不小心的絆倒更是直接就能輕而易舉地擊潰他的意志。肖恩覺得再這樣下去遲早自己會要崩潰。

大約走了數十分鐘后，地勢逐漸高起來，肖恩終於熬過了被臭水掩蓋的通道。但是他完全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裡的氣氛太異常了，除了環境比之前乾燥點外，這裡完完全全被黑暗籠罩著，四周像是長出無形之手，一推，就掉進了無底深淵。

他現在就像只受驚的小老鼠，衣服又臟又濕，頭髮滴著臭水，臉上還有掉下來時弄到的傷口。

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並且感到口乾舌燥，心跳砰砰地快速跳動著，肖恩發誓他從未這麼清楚地聽到過自己的心跳，只可惜現在並不是感嘆的好時機，他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求生本能讓他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腰被掐得生疼，待腦袋清醒了不少后再繼續前行。

肖恩一直能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這讓他充滿了警惕。

突然，他踢到了些軟軟的東西，瞬間那股腐臭的味道爆炸般在他的鼻腔里無限擴散，胃裡瞬間酸水翻騰。

「一具屍體。」

意識到自己明顯踢到了什麼，肖恩頃刻渾身一軟，差點跌倒，他不敢想那是人還是動物的屍體。

他強忍著不去想那到底是什麼，咬牙跨了過去，卻不小心踢到了什麼物體，哐啷一聲，像是木頭棍子之類的東西。

「難道是火把！」

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肖恩就那麼彎下腰瘋了似的在地上摸索著，試圖從這絕望的黑暗漩渦中抓住這渺茫的希望。

磕磕碰碰地，他終於艱難地找到了被他踢到角落裡的棍子，摸起來並不是什麼火把，而是一個做工簡單的護身棍。

肖恩在酒館見過下水道清潔工攜帶這種棍子用來防身，通常他們還會攜帶一個名叫亮石的東西用於下水道照明，這石頭只要受到敲打就發出耀眼的光亮。

「亮石...應該屍體上有。」

如果不是為了亮石肖恩絕對不會去接近那具屍體。

肖恩慢慢走回那具屍體位置，屍體散發出的腐臭味實在是太具攻擊性了，肖恩的胃不停翻滾著，腐爛腥臭味直衝天靈蓋。

他屏著呼吸，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亮石，沒想到一摸就摸到了軟軟爛爛的東西，滿手沾滿了滑膩的液體，那種觸感就像肖恩給莎米餵過的動物內臟。

「嘔！」

肖恩強忍著噁心，那種觸感讓他頭皮發麻，後背一涼。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地方非常危險，顧不上那麼多，只能咬牙摸索下去。

最後他在屍體的褲帶里找到了亮石，就在他準備敲亮石頭時，突然肖恩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沙沙的，像是某種動物爪子扣抓地面發出來的。

沙沙沙，沙沙沙。

空洞的下水道里傳來不詳的聲音，一下有一下沒，讓人不寒而慄。

肖恩屏息凝神，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隨後，他聽到了最不想在這聽到的聲音，一種尖銳、邪惡、類人的笑聲。

他想起了笑臉鼠，那是聽清理下水道的工人們講起的，這種邪惡可憎的生物就喜歡生活在下水道一類陰暗潮濕的地方，它們幾乎渾身光禿，體型如同小型家犬。

它們長有類似人一樣的臉，喜歡盯著獵物露出滲人發慌的笑容並且發出尖銳笑聲，有些還會說人語。

剛才那種笑聲就是在不遠處某個陰暗角落裡發出來的，格外刺耳、滲人，還夾雜著磨牙的聲音，但是很快笑聲就消失了。

周圍再次變得死寂，肖恩重重地鬆了口氣，放鬆下來后靠在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

大約兩分鐘后，他拖著雙腿艱難地站了起來，緊接著而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兩腿一軟，讓他震驚到不敢發出聲音，身體也僵在原地。

「人類。」

死寂，再次籠罩著黑暗的下水道。

肖恩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但像是失控一樣，他鼻翼不停一張一張，嘴唇顫抖著，呼吸混亂又沉重，彷彿氧氣要沒了一樣的慌亂呼吸著。

突然，剛才的笑聲又響了起來，而且距離比剛才還要近，像波浪一樣，一浪一浪朝肖恩湧來，笑聲忽地嘈雜了起來，越來越近，最後就像是有人直接站在肖恩面前笑一樣，但肖恩卻什麼都看不到。

「人類....」

「是人類幼崽，嘻嘻嘻..」

「細皮嫩肉的，嘻嘻嘻...」

刺耳的笑聲包圍著他，像是要把他淹沒了一樣。

肖恩猜測發出這些聲音的應該就是笑臉鼠，他突地怔住，明白了為什麼那裡會有屍體。

聲音越來越靠近肖恩，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抵抗不了那他的下場就會和那具屍體一樣，被老鼠們啃的血肉模糊，腸穿肚爛，最後在漫長的痛苦中死去。

此時此刻亮石就握在手裡，但是他卻動彈不得。

死亡的恐懼猶如巨石般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下水道時而傳來的陰風使他汗毛豎起，渾身跟通了電似地四肢麻痹無力。

額頭上發縫裡不斷有細汗冒出，匯成汗滴順著太陽穴拐溜到眼尾處被睫毛卷進眼眶，流過之處像炸起了電火花，眼睛被汗腌得酸痛，他簡直無法忍受地想去撓，但過度恐懼使他無法動彈，全身發軟無力。

「快動起來啊…動起來！」

他崩潰地大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