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閑扯
事實證明，吳克昂的判斷非常準確。
段秘書抵達粵來軒的時候只是孤身一人。當他確定黃奶奶一切都好，而且這裡也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危險存在字后，段秘書拿出了自己揣在隨身挎包里的手電筒。
手電筒忽明忽暗，段秘書拿著手電筒動，在窗戶邊朝外揮動了好幾下。幾分鐘后，幾個身穿牛仔褲白T恤的年輕人就拎著銀色金屬箱子走了進來——一路上甚至沒有什麼人阻攔他們的行動。
進入房間之後，他們朝著段秘書點了點頭，然後就散開到了房間中開始到處搜索。
很快，他們就找出了四個暗箱，其中一個裝著彈藥和手槍，兩個裝著錢，最後一個則裝著一堆信封。
裝錢的暗箱沒有動，手槍和子彈被全部帶走封存，而那幾封信，則被段秘書拿走了。
「這裡面的東西，我們得先審核一下。」對於自己拿信的舉動，段秘書顯得非常直截了當的解釋道，「畢竟出動這麼多人，還帶回去這麼多麻煩的東西，總要有點收穫才行。」
對於這一點，黃奶奶倒也沒什麼意見，她只是指了指吳克昂道，「小吳現在是陰陽司的司公啦，你們以後少不了要多打交道。」
段秘書一愣，他用不可置信到有些失態的眼神看著吳克昂脫口說道，「吳醫生怎麼搞的？小吳這才多大就讓他當陰陽司的司工？」
「反正寧遠也幾十上百年沒出過鬼物了，他來當陰陽公也誤不了事。」黃奶奶一擺手道，「你們科里以後和小吳他們多來往啊，別閑著沒事兒一天到晚的找吳大夫，人家忙著治病救人呢知道么？」
段秘書翻了個白眼無奈道，「這麼重要的工作，不是終身制也就算了……居然連個全職都不是……」
「不同的系統，不同的崗位，那當然要有不同的方針。」黃奶奶打了個哈欠道，「你最近這段時間吧，要和小吳聯繫那還是先通過我……他爹媽那兒還得折騰呢。」
·
·
·
最終，在李萍因為「吃不了兜著走」而有些不好意思的陪伴下，吳克昂和黃奶奶一起坐在熊池覓的後背上，慢慢悠悠晃回了家。
進了家門，黃奶奶先是研究了一下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吳寧生和康敏，然後對吳克昂說道，「已經給他倆把那些不該記得的東西清掉了——他們得過上一陣子才能完全適應缺了一塊的記憶。」
吳克昂有些擔心的看著自家爹媽，這一對年輕夫妻的神情實在是有些獃滯，好好兩個人，怎麼現在看著就跟弱智似的？
「您確定沒問題？」吳克昂皺著眉頭繞著自己爹媽轉了好幾圈，然後問道，「我怎麼還是有點不放心呢？他倆不會被吳大夫給整成傻子了吧？」
黃奶奶翻了個白眼，「那你打算咋整，再燒自己幾十年壽命給他倆做個保健？」她嘆了口氣道，「你這麼搞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我回頭給你整個能看真氣的玩意吧——你可得省著點用！」
吳克昂點了點頭，然後又不放心的問道，「我爸媽真沒事兒？他們看起來真的很像傻子啊……」
話音未落，兩根纖細的手指就準確的捏住了吳克昂的耳朵，然後開始擰了起來。
「小吳同學，你最近這個說話可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康敏「獰笑」著捏住了自己兒子的耳朵，提高聲音問道，「你剛剛說誰像傻子來著？」
小吳同學被揪的整個人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自家老娘「獰笑」的表情，然後呲牙咧嘴但是小心翼翼的向黃奶奶發問道：「這就沒問題了？」
「你爹媽好歹認識我的年頭比你長。」黃奶奶用小爪子捂住嘴嘿嘿壞笑，「他倆知道的事兒能比你少？」
「那你剛剛還說……」吳克昂震驚的差點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然後他就瞬間反應了過來。
現在自己還是三歲的小朋友呢，爹媽就算啥都知道，那也不能直接就用三十歲的口吻說話。
於是質問就突然在吳克昂的嘴裡變成了生氣和抱怨，「啊！黃奶奶你騙人！奶奶不是好寶寶！」
用這種幼兒園小朋友級別的抱怨把勁頭遮過去之後，吳克昂從桌上抱起黃奶奶就往門口走，他一邊走一邊還對著回過神來的自家爹媽說道，「你們先坐著，我送送黃奶奶！」
「咋回事兒？」吳克昂抱著黃奶奶，然後用腳推開了準備跟過來舔毛的孟極，一路溜到大門外后壓低聲音問道，「他倆剛剛那個狀態是咋回事？」
「就是忘了一些不該記得的東西嘛。」黃奶奶從吳克昂手裡鑽了出來，她游到吳克昂的腦袋上，然後警惕的看了一眼房間，確定孟極沒有衝出來之後才繼續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吳克昂癟了癟嘴，「奶奶，我現在都不知道您老人家哪一句是真的了。」
「都是真的。」黃奶奶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又不是你。」
「我……」吳克昂本來想就「我又不是你」吐槽一下，畢竟自己說出來的話那才每一句都得是真的才對。但擔心這吐槽可能突然會導致什麼無法遇見到的變化，於是強行把已經到了嘴邊的吐槽給咽了回去。
「他們兩個都忘了什麼啊？」吳克昂想了想問道，「不會真給他倆搞成傻子吧……我看他倆那個眼神可不大對勁。」
黃奶奶擺了擺尾巴，搖著自己的小腦袋說道，「你知道自己平時看見的世界是啥樣子的么？」
這個提問頓時超脫了吳克昂現有的理解能力，甚至帶上了一絲禪意和哲學討論的味道。被黃奶奶打斷的吳克昂不敢怠慢，他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不知道。」
「你瞎啊，和你說認真的呢！」黃奶奶哭笑不得的罵了兩聲，「你平時看見的場景，是只有中心清楚四周模糊的。只不過你的腦子比較擅長讓你覺得『正常』，所以平時這種區別你是感覺不出來的。」
吳克昂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等著黃奶奶繼續說明。
「人的腦子是個非常擅長糊弄自己。」黃奶奶微笑著說道，「它糊弄自己的目的，就是不能讓意識發現這些異常。比如你能在自己的視線里看到鼻子，比如你的呼吸可以自己控制但卻不能主動交給意識去控制……甚至包括你做夢的時候，那些明顯異常的情節卻很少能讓你注意到……這些都是因為它不能讓意識發現異常。」
「為啥不能呢？」吳克昂這下好奇了起來，這裡面難道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科學原因？
「不知道。」黃奶奶攤了攤手，「多少科學家幾十年都在研究，可還是沒研究出個名堂來。總之，你爹媽那個狀態很正常——大腦不想讓意識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所以正在努力編瞎話來圓他們失去的那一部分記憶。」
黃奶奶掰著自己的爪子數了數，然後說道，「我知道的肯定有修改的，至少有三個地方。吳醫生的長相法術……這肯定是要改的。其他三司的巡查司主們的模樣，這也得改……」她想了想說道，「還有那個鬼打牆的記憶也得改掉。這些事情忘掉對他們不會有什麼損傷，記住了反而會有諸多不便。」
吳克昂嘆了口氣，「我現在特別希望奶奶你是個科學家——比起那些一百歲就進行不下去研究的人類科學家，還是妖族來當科學家比較好，至少能在一個領域連續研究上七八百年呢……」
「這事兒我們琢磨過。」黃奶奶嘆了口氣道，「妖族和人共處了這麼多年下來，妖族卻沒沒出過一個當官的么？」
這又扯到哪兒去了？
吳克昂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哪位老古人是妖族啊……」
「妖族不傻的，那些腦子不好用的妖精早在幾百上千年裡死掉了。」黃奶奶攤手道，「可明明聰明，妖族卻從來沒有一個能當上官的……而且還不只是過不了科舉那麼簡單，在其他國家也一樣。」
「妖族不能進公門，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規矩到底是怎麼來的，但試圖混入到公門裡的妖族，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的。」黃奶奶嘆了口氣說道，「至正十五年的時候，胡家老太爺在河南江北行省瀘州路附近的山林里，發現了一個餓死的儒生。這儒生身上有貴氣，老狐狸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把自己四條尾巴的妖軀扔了不要，硬是讓這個儒生重新活了過來。」
嗯……上了年紀的黃鼠狼就和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一樣一樣的，這個話題展開和漂移的能力……絕了！
黃奶奶的回憶還在繼續，「說起來，那個儒生的名字，你應該也聽過。」
「誰啊？」吳克昂假裝感興趣問道，「我都聽說過？那應該很有名啊。」
「那當然。」黃奶奶嘆了口氣道，「那個儒生，名字叫胡惟庸。」
吳克昂迅速抓到了漏洞，「可胡惟庸被殺之前已經是丞相了。地位尊崇、位極人臣……怎麼能說妖族不能進公門呢？」
「胡惟庸是唯一一個例外。他位極人臣，是因為儒生身上自帶的貴氣。而他極盛之時被皇帝砍了，這大概就是妖族的報應。」黃奶奶解釋道，「如果是其他的妖族，只怕剛剛投靠朱元璋就會被殺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