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不要面子的？

1997年9月1日，六歲的吳克昂開始了自己的小學生涯。坐在曹家渡小學一年級二班教室里，小吳同學的心情有些複雜。

作為一個已經平安度過幼兒園階段的重生者，要讓自己的措辭動作看上去像個小朋友並不困難，甚至要讓自己的「思維模式」像是個小朋友也沒有什麼難度。

生活上沒有難度，學習上當然也不會有難度。真正讓吳克昂覺得為難的，歸根結底還是自己這個「陰陽公」所帶來的副作用——聚合傾向。

聚合傾向並不是每一次都能起效，吳克昂自己至少不至於每一天都能走在大街上，然後碰到幾個妖族湊在一起準備干點什麼壞事。

聚合傾向的表現沒有那麼暴力且直接——它畢竟是傾向而不是定理。儘管受到這個傾向的影響，吳克昂接觸妖族或者其他什麼超自然情況的概率要比常人大些，但常人那個極低的「撞鬼概率」作為基數，就算幾率提高了幾十倍……概率還是挺低的。

至少在上學之前，吳克昂都是這麼想的。

結果在一年級二班的教室里，吳克昂光是剛進屋……就看到了四個顏色完全不同的「雲霧」。

紅色為火，青色為木，藍色為水，黃色為土。如果加上吳克昂自己的白色金行，正好能在這個班裡湊出個五行生剋來。

青色的那個是熟人，鍾靈鴖和吳克昂家本來住的就近，到小學分到同一個班級也不算奇怪。

可帶著水火土的那三位到底是個什麼路數……吳克昂一時半會沒看出來。

算了，只要你別搞事情，我就當不知道。吳克昂暗暗下定決心，然後找了個並不起眼的靠後門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坐下。

靠窗倒數第二排那種用來節約畫師創作壓力的經典位置，吳克昂暫時不想碰。

在座位上坐了一陣，吳克昂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老師。

然後他直接站了起來。

「吳克昂同學，請你坐下。」焦明放下手裡的課本，然後伸了伸胳膊道，「其他同學都坐好啊，我們現在開始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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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一年級，第一節課是數學課。

吳克昂已經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開學第一課這種寓教於樂的好東西似乎就和自己沒啥關係。

不光沒啥關係，而且數學老師兼班主任還一直都在針對自己。

「那個，焦老師啊……」上小學的第一天，第一節課下課之後就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里的吳克昂表情複雜，情緒也很複雜，「咱們有啥事兒……能不能等放學了再說？」

「有些事兒可以等，但是有些不大行。」焦明坐在辦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後說道，「你已經發現了吧？咱們班裡有好幾個……帶著妖族血統的同學？」

「看見了。」吳克昂點了點頭說道，「木水火土全都齊了，」

焦明很滿意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我提前讓人算過的，咱們學校里新入學的孩子里，就這麼四個帶妖族血統的，都湊到一起方便你管理。」

吳克昂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什麼叫方便我管理？」

焦明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已經退了。就算我還是城隍，那我也管的是雲鶴這塊——寧遠的事兒我沒辦法管。」

吳克昂依舊不能理解，「那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吧？我這個職位那就是管鬼物的啊。」

「鬼物還需要你管？你們寧遠六百年才出過幾個鬼物……真要有鬼物那肯定得是個大的。」焦明不屑道，「到時候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了——吳醫生以下所有陰司巡查司主都得上。」

「所以說，你平時也得分擔點其他同事的工作。」趁著吳克昂繼續發問前，焦明迅速把話題扯了回來，「平時不給人幫忙，關鍵時刻讓人家往上頂——這不是個做人做事的態度你知道吧？」

這倒是沒錯。吳克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那我這個管理……具體管什麼？真就和糾察司一樣，平時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旦他們對人用了法術就出手干預？」

這是三陰司、尤其是糾察司的日常工作重點。糾察司專門管的就是在城市裡生活但是不守規矩的妖族們。妖族不入公門，但是其他行業基本沒有限制。只要它們和人一樣過著遵紀守法的日子，那麼糾察司就不會來「打擾」他們的平靜生活。

「事後處理總是不如事先預防。」焦明搖了搖頭道，「這些孩子雖然都是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的妖族，但你也不好說他們的家長都是怎麼教的——總之，你的任務就是好好管理他們，讓他們盡量合群就行了。」

人類社會中，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合群」。只要讓自己的行為符合整體的「規則」，就算是最低程度的合群了。

只要肯合群，人類社會就總能有辦法把妖族一點點真的變成人。當一個妖族從思維方式到生活習慣都已經與常人無異的時候，它就已經不能完全算是「妖」了。

「這事兒……我盡量吧。」吳克昂本來有心拒絕，但是一想到鍾靈鴖大概也算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頓時就換了個態度。

其他年輕的小朋友吳克昂管不管似乎都無所謂。但唯獨鍾靈鴖不行……她身上還壓著吳克昂三十年陽壽呢。

「不能盡量。」焦明認真道，「我和吳大夫聊過，這個事情如果你乾的好，干出了成績……那就是個試點，是要推開普及到其他所有城市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啊？這就試點了？」吳克昂大驚失色，「那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這事兒我沒經驗搞不來。」

「哪兒能一遇見困難就往後縮呢？」焦明不樂意了，「全國上下，你再找一個和曹家渡小學一樣適合搞這個試點的地方出來？哪個小學能在一個班級里湊一個前城隍當班主任，還找個現任的陰陽公來當小組組長？」

焦明放下茶杯認真說道，「這個事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你知道吧？你也知道的，妖族在城市裡的生活並不是很順利。那些和人混居了很多年、甚至混血到他們自己都忘了自己身份的妖族還好說，那些還將自己視為妖族的，甚至是剛剛加入到社會裡的妖族……他們的日子可不好過。」

無論是人還是妖怪，在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並且遇到了困難之後，總是會下意識通過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去尋找解決困難的方法。對於這些進入人類世界的妖怪來說，使用自己的法術解決問題就和呼吸一樣正常——但這種呼吸在人類世界里卻是不能被允許的。

吳克昂忽然問道，「這個試點……是不是還存了用孩子反向影響家長的想法？」

「我們的工作是一貫的，我們的目標是始終沒有動搖的。」焦明用「官方措辭」對吳克昂的問題進行了回答，「只要能夠有利於保護人類社會的工作，我們都會去做。」

「行吧……」吳克昂想了想嘆氣道，「我盡量。」

焦明看上去對這個回答並不是很滿意，但他最終還是點頭道「今天放學之後，我會把你們聚集起來交代一下的——這樣對你的工作展開應該也比較有利。」

「別，搞的太刻意了反而可能效果不太好。」吳克昂雖然沒有什麼兒童教育心理學的學位，但真正和幼兒園小朋友們打了三年交道之後，吳克昂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幫孩子吧……他們倒不是不學好，只是他們還沒學會如何服從「管理」。

你對一群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屁孩耳提面命，這個效果可能不會太好。畢竟就算每個有妖族血統的小朋友都和鍾靈鴖一樣早熟，他們也仍然不會是「聽話」的孩子。

借用老師的權威去給自己樹立權威，只會讓這幫小朋友產生對自己的敵意和挑戰傾向。畢竟吳克昂自己並不是成年人的模樣。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按你的想法來吧。」焦明想了想，然後點頭道，「有什麼需求，你再來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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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順利的當上孩子王，這對吳克昂來說仍然是一個挑戰。想來收買小朋友的方法其實也就那麼幾種——食物或者娛樂物品是開始拉近關係的最簡單手段，而一起玩才是形成小團體的最佳方式。

吳克昂回到教室里開始上起了語文課，語文老師慢慢悠悠講著拼音字母，吳克昂則在自己的本子上寫寫畫畫。

除了陰陽公的工作，穿越者的工作也不能放下不做。作為穿越回到90年代的穿越者，不狠狠賺兩筆真的很難。

時間逐漸逼近新世紀，越來越多「搞錢」的人和想法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但並不是每一個想法都能成真，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通過勞動和辛勞去獲取財富。

如果能夠不勞而獲，甚至有些人願意為此觸碰一下法律的紅線。

曹家渡小學里的這位音樂老師，很明顯就是一個試圖「不勞而獲」的傢伙。而他的目標也非常明確——小學一年級的學生雖然一個個都是真正的窮光蛋，但他們的家長是有錢的。

「各位同學好，我是你們的音樂老師，你們可以叫我陳老師。」這位陳老師帶著一個大箱子走進了教室，然後開始了自己的「授課」。

陳老師的授課內容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他教授的歌曲嘛……卻和課本上的都不大一樣。

歌詞被印在了一張並不怎麼厚實，但花花綠綠的紙上。同時還搭配著一大堆膠囊和瓶瓶罐罐的照片。

小學一年級的小孩大部分都不認識幾個字，發印著歌詞的傳單本身就是個多此一舉的事兒。很明顯，這東西最終是為了給家長們看的。

而吳克昂在看到這張傳單的第一秒，就意識到這位老師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了。

仔細聽聽看這歌的名字吧……《仙詩坦蒙仙丹好》，歌詞內容就更離譜，什麼「發展下線動作快，一月能掙十二萬」、「不發展就沒有錢、賺錢才是硬道理」「三分靠聽七分悟，側面扶持，暗中保護」前言不搭后語，但卻帶著一股令人熟悉且警惕的味道。

吳克昂對傳銷不可能有什麼興趣，說警惕似乎倒也不至於。畢竟他實在是不覺得自己或者自己爹媽能上這種當。

真正讓小吳同學看著自己手裡的傳單半天沒說出話來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堂堂一個陰陽公，頭一回見仙丹還是從你個傳銷企業傳單上看見的。

我不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