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家訪遇險

學生的眼淚澆滅了他心中的怒火。他就是聽不得別人哭，一聽到哭聲，他的氣就消了，心也軟了。

其他同學都走了，唯獨蔡美英不走。她仍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哭著，好像越哭越傷心。這就有點奇怪了。

「你哭什麼呢？」龍老師問她。

「……」她不作聲，還是哭著。

「天快要黑了，快要吃晚飯了。回家去吧。」龍老師勸她。

這時，她才慢慢起身，背起書包往外走。

天色漸漸的暗了，龍老師不放心蔡美英一個人獨自回家。今天如果她出了意外，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蔡美英，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到你們家去搞一次家訪了。有些事，想和你父母談談。」龍老師對她說。

蔡美英點點頭，表示同意。

當龍老師把蔡美英送回家時，他突然發現大隊的夏支書和公社的牛副主任坐在她們家的階基上。

「夏支書好！牛主任好！」龍老師習慣性地打了招呼。

夏支書點了一下頭，鼻孔里「哼」了一聲。牛主任兩手插在袖筒里，一雙似開非開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合攏。好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接著臉上的橫肉微微向上移動了一下，好像是笑。但誰也說不準那是笑或者不是笑。如果是笑，也是無人知曉那笑的意思。

「美英啊，你回來了。還是老師送回來的啊？犯了么子事啦？」夏支書非常和藹地牽住蔡美英一隻手說。

「我是來家訪的。今天因為有些其他事情，所以晚了一些。」龍老師連忙解釋。

「美英啊，你穿的衣服太少了。你的手冰冷的。快點開門加點衣服，免得受涼。」聲音好像是個慈父。

「龍老師，你今天好像批評了美英，她還不高興呢。門也不開，我和牛主任來辦事的，我們都坐在外邊。你是她的老師，叫她快點把門打開啊。天要黑了，好冷的。」夏支書又說。

龍老師以為，牛副主任和夏支書真的是來蔡美英家辦事的，還以為蔡美英的父母就在附近鄰居家裡。有事回家晚了點。他們正在等待。並且，龍老師也想把蔡美英送到家裡，和她的父母交談一下。這樣他就放心了。

「蔡美英，快點把門打開啦。」龍老師說。

這時，蔡美英緩緩地從衣袋裡拿出鑰匙。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夏支書快步走過來，一把接過鑰匙把門打開了。

哪知門一開，那些躲在屋后的人員一擁而上，挑著籮筐，拿著秤桿，向著蔡美英家裡衝去。

「擔谷啊。」牛主任，怪腔怪調地喊。

這時，蔡美英便放聲大哭。龍老師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嚇懵了。

腦子裡飛快的閃現：這一切分明都是這夏、牛精心設計的陷阱。什麼來辦事？分明是要騙開這張門。

龍老師覺得，這張門是他叫蔡美英打開的，他有直接責任。她的父母親回來后，肯定會責怪的。再者，他覺得，作為公社大隊的兩個工作人員，不應該騙取小孩子身上的鑰匙來打開她家的門。並且，不由分說就擔人家的糧食。這是什麼行為。他對此大惑不解。於是鼓起勇氣，走到牛主任身邊說：

「牛主任，這是幹什麼？」

「罰谷。」牛主任狠狠地說。

「她們家為什麼要罰谷？」他又問夏支書。

「她的父母不上爛泥湖工地擔堤，還到外面去搞歪門邪道。讓這個小鬼在家守屋。

分給她們家的土方，就只能請別人挑。請人挑土方，她們家就要出錢，不出錢，就罰谷。」夏支書說。

「哦。」龍老師恍然大悟。

蔡美英看著她們家的糧食一擔一擔往外挑，她哭得更加厲害了。龍老師覺得這事，不好收拾。於是，他又來到牛主任身旁請求他：

「牛主任，罰谷，最好是等她的父母親回家后再說。這樣，不太好......」

「呸！你這個素*！讀了幾句牛屁眼，什麼了不起？膽敢在老子面前耍花腔！明天給老子滾蛋！」

這個牛副主任一口氣把龍老師罵得狗血淋頭。他平生沒有這麼受辱過。況且，你在執行你的工作；他也是在履行他的職責。何況你是通過騙取小孩子來達到目的的。今天他的言行，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遭受這麼嚴厲的痛罵。簡直是一個潑婦罵街。龍老師不知道這股風是從哪裡來的。可是，他知道，要是他頂撞得罪了這個人，他這一生非死在他手裡不可。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氣往上涌。

「你——你——」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轟地一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龍老師！龍老師......」蔡美英不再哭她的谷了，轉過來哭喊老師。

不知什麼時候，龍老師被呼呼的北風吹醒來了。

「老師，老師......」

身邊只有蔡美英在不斷地呼喊。再沒有其他的人。

谷，已經挑走了。人，已經走遠了。天，已經黑了。

龍老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懵懵懂懂、歪歪斜斜的向家裡走去。一踏進家門，便一頭倒在床上。

全家人都不知他是什麼原因。一不做聲，二不吃飯。腳也不洗，就上床睡覺了。

「你是身體不舒服嗎？你沒感冒吧？」媽媽問。

「沒感冒呢，今天碰了鬼。」他說。

「那就吃了飯，洗了腳再睡啦。」媽媽說。

「吃不下飯。」他有氣無力地說。

「到底是么子事啦？」媽媽問。

他只好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家裡。

「你莫急啦。等你爸爸回來了，要他到公社去把情況如實地向王書記說說。」媽媽說。

「您就不要為難父親了。他不會去說的。那年我參軍，後來考民辦老師的事，要他到大隊去說說，他都不肯去說。這種鬧事，他絕對不會去說的。」

「那你還是起來吃飯啦。」媽媽說。

「我不想吃。我吃不下。」

「那怎麼辦呢？」

「老子要到公社去告這個牛蠻子。」

「你千萬別去告他。你告了他，就更加得罪了他。那今後，他就會盯著我們害，我們家就永無寧日了。你還有一個弟弟三個妹妹啦。」媽媽說。

「我實在不舒服，就讓我睡吧。」

於是，他們都退出去了。

「搭個信去咯。你明天去讀書，向胡校長請個假。說我人不舒服。」他對大妹說。

「好咯。」大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