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流沙河裡救美人 求婚不成欲不生
第五迴流沙河裡救美人求婚不成欲不生
話說那一日,沙悟凈與師父、師兄相別,駕起祥雲,往流沙河飛去。約莫一個時辰,降落在流沙河旁,看到河水波濤翻滾,想起自己千年之前,在這水裡興風作浪,傷生吃人,後來皈依佛門,西去取經,歷經坎坷,終成正果,成佛成仙。可如今又來到這流沙河,雖然做了人,只不過是個山野村夫,兩手空空,身無分文,倒不如當年在這裡做妖精自在快活。他心情沮喪,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河畔走了一陣,想到自己總得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連忙砍了些樹枝、茅草,選了個地方,在河邊搭了個草房,又下河抓了幾條魚,找了兩塊打火石,點燃火,將魚燒烤一陣,慢慢吃了,填飽了肚子,躺在茅草上,稀里糊塗睡了。半夜裡,沙悟凈忽然看到銀角大王走到面前,「沙和尚,冤家路窄,今日我們又在這裡相遇。」
沙悟凈大駭,驚道:「你,你不是被我師兄打死了嗎?怎麼又到了這裡?」
「那弼馬溫想要我死,本事還不夠,不過今日我來見你,不是為了報仇相鬥,而是給你指條富貴之路。」
「你個妖精,會給人富貴?誰會相信你的鬼話。」
「你不信,跟我來,你看不到金銀珠寶就砍了我的腦袋。」說完,轉身就走。沙和尚跟在他的身後,走過一條白骨累累的溝,淌過一條血淋淋的河,爬上一個山坡,鑽進一個洞內,看見滿地都是金銀珠寶,金光耀眼,瑞氣生輝。銀角大王指著地上地的金銀珠寶說道:「這些財寶都是你的。」
沙和尚大喜,「真的?」
「當真。不過你卻要給我一樣東西。」
「這麼多財寶,你要什麼都行。你說。」
「好,我要你的心。」
「啊,你要我的心?我還有命么?我要了這麼多金銀財寶又有什麼用?」
「你是個大富大貴之人,可是你的心卻得給我。」說完,右手猛然一伸,將沙和尚的心從胸腔內一把掏出,轉身一閃,無影無蹤。沙和尚四肢猛然一抖,醒轉過來,嚇得一身冷汗,摸摸胸前,沒有血口,知道心還在,才慢慢平靜下來,喃喃道:「銀角大王,這樣的錢俺不敢要,不要為好。」說完,又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第二日清早起來,沙和尚又到河裡抓魚燒烤吃了,心想天天抓魚吃魚,像個野人,這樣也不是個活路,不如多抓些魚拿到街上賣了,換些白面、大米、傢具、用具,也算過個正常人的生活。想到這裡,沙和尚連忙又下到河裡抓魚。他前世就在這流沙河裡翻滾,如今再到這流沙河自然是輕車熟路,可是那魚兒嗅著他身上的煞氣,四下奔竄,忙乎了大半天,才抓了十幾條,拿到街上賣了,買了些大米、油鹽、鍋碗瓢勺,點火做飯。夜裡,在草房裡點了堆火,孤孤單單地坐在火旁,思緒萬千。就這樣日復一日,兩年過去了,沙和尚把家中用具也置辦齊全,又買了條船,在流沙河裡打魚為生。
初夏時節,流沙河洪水滔滔,沙和尚也不敢下河打魚,坐在河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這洶湧而過的洪水。忽見一個女子從上游飄下,大聲喊道:「救命,救命呀。」沙和尚急忙丟掉手中酒瓶,跳進水中,朝那女子奮勇游去,快到那女子身邊。一個大浪忽地打來,將沙和尚沉入水中,他急忙從水中竄出,四下一看,不見那女子蹤影,心道:「完了,可憐的女子。」剛說完,又見那女子從水中冒出,也不多想,朝那女子游去,伸手將那女子拉住,拖到岸上。那女子面色浮腫,披頭散髮,雙目緊閉,躺在草地上,沙和尚急忙將她身子搖動幾下,也沒反應,像個死人一樣,一探鼻息,還有些氣息,連忙將那女子倒轉過來,壓壓身背,那女子吐了一灘水,仍是昏迷不醒。沙和尚將那女子背回家中,放在床上。到廚房,熬了一鍋粥,盛了一碗,走進房中,見那女子還未蘇醒,這才仔細打量一番,這女子雖是面色浮腫,卻也是個美人胚子,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始終又想不起來,忽然看到她腳上穿的一雙繡花鞋,心中猛然一驚:「這雙鞋不就和當年陷空山無底洞的地涌夫人丟的繡花鞋一模一樣嗎?難道她和地涌夫人有關?」急忙喚醒那女子,那女子睜開雙眼,慢慢坐了起來,看到沙和尚,也是一驚,有氣無力道:「你是沙和尚?」
「是,你怎的認識我?」
「說來話長,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你快把粥端過來,我吃幾口再與你道來。」那女子接過碗,大口喝下,體力稍有些恢復,慢慢道:「恩人,我就是當年陷空山無底洞的地涌夫人,當年為了採取你師傅的原陽,定要交媾成歡,惹來殺身之禍,被那孫猴子告到我義父托塔天王李靖與義兄三太子哪吒那裡,被父兄捉了,帶回天庭。我本是金鼻白毛老鼠精,曾偷吃過如來香花寶燭,如來要我義父、義兄饒我一死,我才投下界,做了地涌夫人。玉帝知我累犯天規,就命義父、義兄把我關在魔咯呵山。魔咯呵山坍塌,我乘亂投了下界。」
「怎麼今日被洪水衝到這裡?」
「我投胎到了一戶李姓富商人家,取名李芸芸,乳名喚芸子,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百般疼愛,千般呵護,撫養我二十年。沒料到禍從天降,前些日子天天下雨,昨日山洪爆發,我們一家正在房中,洪水鋪天蓋地沖向我家,我父親見洪水來勢兇猛將我推出屋內。瞬間,我家的房子全部倒塌,我父母都砸死在洪水之中,我哭喊著被洪水沖往山下,後來抓住一個大樹,漂了一天一夜,漂到這裡。」
「我前世成佛成仙,今生落魄,做了個山野村夫,也是孤苦伶仃一人,你也沒一個親人,就住在我這裡行嗎?」
「謝謝,不過我還有一事相求,你明日陪我去我家,看看能否找到我父母遺體,把他們安葬了,我才能安心,可以嗎?」
「姑娘,莫說我倆前世有緣,就是今生素不相識,我也義不容辭。明日一早我們就去你家。」
「沙兄,你真的是個堂堂漢子,仁義之君,我今生今世永不相忘。」
第二日,沙悟凈陪著李芸芸去她家裡,兩人走了上百里,第二天來到她住的村子,看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污泥濁水,她家的房子已是一堆瓦礫,雜木橫七豎八,李芸芸在瓦礫中找到了她父母的遺體,大哭一場,安葬在村頭西山崗上。她焚香燒紙,眼淚汪汪,哭個不停。沙悟凈勸了好大一陣,李芸芸才止住哭聲,凄凄涼涼跟著沙悟凈回到流沙河畔的茅草房。
白天,沙悟凈天天去流沙河裡打魚,李芸芸在家做飯洗衣,兩人儼然就像一對夫妻,只是夜晚各睡各的房中。日子一久,沙和尚愛意漸生,越看越覺得李芸芸有閉花羞月、沉魚落雁之容,心中時常道:「今生若得此美女相伴一生,也不枉為一世之人。」可是,嘴裡又不敢明言,只是時常忍不住情意深深,痴痴地望著李芸芸。李芸芸看到沙悟凈異樣的目光,好像冒出一團團烈火,越來越覺得害怕,擔心沙悟凈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毀了自己一生清白,便下決心離開這茅草屋。
第二日,李芸芸到了鎮上,當了自己手上的金鐲子,租了一家小酒店,打算開個小酒店獨自過日子。晚上,坐在燈下,李芸芸輕聲道:「沙兄,你救了我的命,又收留我這麼久,我感激不盡,今生今世定當相報。」
「芸芸,你不要這麼說,我倆前世有緣,今生又遇,實乃天意,切莫說這些感激報恩的話。」
「沙兄,我倆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多有不便,日子久了,免不了別人說三道四,壞了你我的聲譽,我打算明日搬到鎮上去住。」
沙悟凈聽了,急得心內突突直跳,急切道:「你一個弱女子,獨自而居,恐生意外,那怎麼行呢?」
「沙兄,你別多說,我主意一定。」
無論沙悟凈怎麼勸說,李芸芸還是要搬到鎮里去住。第二日,沙悟凈也只好送李芸芸到鎮里那小酒店。臨別時,李芸芸道:「沙兄,我無一個親人,你就是我的兄長,你要常來看我這可憐的妹子。」
「好的,我打了魚,就送到你店裡來。」
沙悟凈回到家裡,喝了一陣悶酒,越喝越覺得煩悶,心裡感到空空蕩蕩,像是丟了魂似的,滿屋子都是李芸芸身影,直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桌旁,人事不知。
不知不覺,到了中秋佳節,李芸芸著人請沙悟凈來店裡吃飯,共度中秋佳節。兩人相敬如賓,喝得興高采烈,沙悟凈更是開懷暢飲,一杯接著一杯。圓月郎朗,清輝如水,沙悟凈酒後膽壯,單跪在李芸芸跟前,「芸芸,我已深深愛你,我要娶你為妻,你嫁給我吧。」
「沙和尚,雖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一直把你當兄長看待,我與你只有兄妹之情,無夫妻之緣。」
「我前世是天上的捲簾大將,后又成佛成仙,難道配不上你?」
「我前世也不是無名鼠輩,在陷空山獨居一方,哪一路神仙爺爺,妖魔鬼怪,我也不怕,也不輸你這空有名頭的沙悟凈。如今你不過是個山野漁夫,窮得叮噹響,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兒,雖算不上金枝玉葉,卻也嬌貴,怎會嫁給你這樣的窮鬼?你別做夢了。你救了我的命,又收留過我,我今生也只能把你當作兄長看待。」
聽她如此一說,沙悟凈的心像掉到冰窟一樣,全身冰涼,目光獃痴,神情絕望,黯然離開。沙悟凈回到家中,想到自己做過天上的捲簾大將,流沙河裡的妖怪,唐僧的三徒弟,成佛成仙,如今卻是個山野漁夫,窮困潦倒,想娶妻生子,也遭人白眼,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到陰間做個厲鬼自在。想到這裡,沙悟凈找了根繩子,懸在樑上,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腳踢倒腳下的板凳,懸樑自盡。
李芸芸坐在家中,想起沙悟凈臨走的神情,越想越覺得不安,心裡總是突突跳個不停,急忙朝沙悟凈茅草房跑去,來到房前,推開門一看,沙悟凈懸在樑上,大驚,急步上前,雙手抱住沙悟凈的兩腿,將他抱了下來,放在地上,一邊搖著沙和尚的身體,一邊不停大聲喊道:「沙兄,沙兄,你不能這樣走了啊,你不能這樣走了啊。」
一陣過後,沙悟凈蘇醒過來,睜開雙眼,看到李芸芸坐在身旁,滿臉淚痕,「芸芸,你怎麼也到了陰間?」
李芸芸見沙悟凈蘇醒過來,轉悲為喜,「沙兄,你沒死,我們都好好的。」
「我分明去了陰間,怎麼會還活著?你在騙我。」
「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熱的?」
沙悟凈摸摸李芸芸的手,感覺溫熱,知道自己還活著,「芸芸,你為啥要救我?我死了更好。」
「沙悟凈,你前世雖不能翻天覆地,卻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今生求愛不成,卻要自尋短見,真像個廢物!我答應你,等你三年,你若有前程,我就嫁給你。」
「此話當真?」
「我前世乃陷空山無底洞的地涌夫人,吐一口唾沫一個釘。」
「芸芸,我若不弄個人模狗樣,今生愧對於你,來生下地獄。」
至此,李芸芸在鎮里開酒店,沙悟凈在流沙河裡打魚,二人兄妹來往,沙悟凈再也沒提男歡女愛之事,心裡卻總是想離開這窮鄉僻壤的流沙河。
欲知三藏師徒其他幾人回到故里,又有什麼奇事發生,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