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船上龔文君三人本是對南宮益信心滿滿,不料竟是親眼見著他被撞飛沉入海中。生死不明,俱是傻了眼。何爍與蛤蟆三不約而同抓住龔文君,果不其然,二人才抓住她手,她便欲縱身入海,還好二人機靈,否則她早已跳入海中。

「哥哥……哥哥掉進海里了,你們快放開我呀。」龔文君猛力掙扎,怎奈她一介弱女子,掙不過何爍與蛤蟆三。只能哭著叫道:「你們放開我,讓我去尋哥哥,他在海里呢,他在海里……你們放了我,讓我去尋哥哥啊……」

空中,白雲峰正與自己對付的那「銀盤」周施,眼角瞥見南宮益落入海中。又見前頭那「銀盤」襲了南宮益,便要飛向船隻,當下棄敵奔前,朝前頭那「銀盤」發起攻勢。

白雲峰方才還未使出全力,此時南宮益落海,他孤身迎敵,不得不催盡全力。但見他身形連閃,劍芒清澄,向那「銀盤」連劈數下。隨他猛烈攻媯,「銀盤」周圍漸漸出現一個棕紅色氣盾。白雲峰瞧得分明,原來之前南宮益最後使出那一劍,竟已然刺入「銀盤」之中。原本那「銀盤」的氣盾可謂是滴水不漏,一般強攻雖說能欺近「銀盤」,卻不能傷及本體。而方才南宮益最後一劍全力貫出,力拔萬鈞,竟爾刺透氣盾,直襲「銀盤」本體,留下一個深深劍痕。

而「銀盤」受損后,氣盾隨之變弱,在白雲峰一番強攻之下越顯不支。白雲峰瞧出這點,乘勢追擊,眨眼又劈出數十劍。劍劍凌厲狠辣,只見那「銀盤」一陣晃動后,氣盾終是被白雲峰打破。

那「銀盤」里射出無數道各色光束,萬光齊發,霸氣十足。若是換作他人,早被射得渾身儘是窟窿了,但白雲峰不同於常人。也不知他如何出手,疾電光影,有如長出三頭臂般,幾乎於同時之間擋住所有攻勢。要知他距那「銀盤」本就極近,那光束又極多,要一一擋下本是不可能之事。但白雲峰出手極快,一眨眼能使出三十劍。是以能以劍擋住那些光束便也不奇怪了。

白雲峰擋住光束之餘,還不忘反劍回擊,手中催勢,劍芒暴漲,瞬間在那「銀盤」上的祭才劍痕處又添了數十劍。只聽得「銀盤」內部「嗤嗤」作響,濃煙冒出。整體由銀轉紅,紅得發亮。緊接著方向一轉,冒著濃煙飛向他處,勢若流星。

再看另一個「銀盤」,見先前一個「銀盤」飛走,便也追了上去,兩個「銀盤」須臾去得遠了,再沒蹤影。

白雲峰落回船中,秦哲怡道:「雲峰哥哥,那兩個怪東西是甚麼?」

白雲峰搖頭道:「我不知道。那怪東西自海中來,許是海中人所乘馭的。」

蛤蟆三擺手道:「那怎麼可能,海中只有魚,哪裡會有人在。」

秦哲怡卻極信白雲峰所說之話,認真道:「此言差矣,天道不可捉摸,人不過是天之道其中一道耳。天地萬物,無奇不有,陸上能有人,海中卻為甚麼不能有人呢。自古以來,人對天地之了解不少,對海的了解卻極少。」

何爍也道:「不錯,便是你自己從海那麼多年,都有未見過之物了。這大海雖說不比天高,不比地厚,卻有無盡神秘。許是海中真有海中人也說不定呢。」

蛤蟆三被他二人一說,也覺有些道理,將信將疑道:「那這些海中人卻來搶那銘神珠做甚麼?」

蛤蟆三說起銘神珠,白雲峰目光落向龔文君,她正抽泣著趴在船舷上,一雙妙目含淚,望著海面發獃。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入海中。哪裡還聽得進旁人說些甚麼。何爍與蛤蟆三怕她投海,還抓著她手臂不放。

白雲峰對龔文君道:「銘神珠給我。」

龔文君卻是聞若未聞,仍舊定定望著海面,白雲峰也不惱,又說了一次。但她仍是動也不動,望著海面。

白雲峰連說兩次,龔文君卻都未理他,他也不顧許多,伸手便來奪神珠。

蛤蟆三怒道:「你做甚麼?」

便來搭他手,白雲峰瞟了他一眼,蛤蟆三手抓住白雲峰胳膊,只覺大力如山湧來,竟是不由自主倒飛出去。何爍見了,拉過龔文君,護在其身前。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白雲峰最是冷血,手往前伸,便要取何爍性命。

關鍵時刻,白雲峰忽覺身後風聲,來勢極快,且出手又重。無奈棄了何爍,反手以劍相御,正好格在一把短刀上。那短刀主人卻是個美艷女子。

「溫依媛,你來這裡做甚麼?」

溫依媛目光一轉,掃過眾人,緩緩道:「還好我來得及時,南宮益呢?」

這話也不知是問誰,何爍答道:「方才海中出現兩個巨大的怪東西,南宮公子被其中一個撞入海中,至今生死不明。」

「巨大的怪東西?」溫依媛沉吟道:「是個很大的銀色物事,有似兩隻倒扣的盤子一般對么?……是了,我就知道是它們在此作怪。」

何爍奇道:「你也見過那怪物?」

溫依媛道:「不錯,當年我攜銘神珠經過這一帶時,也曾有一個那樣的怪東西來襲,我那時不願與其動手,便施法脫了身,不料二十年過去,那怪東西竟還在此地,也不知在此做甚麼,難不成便是等那銘神珠出現么?」

何爍道:「你見到的是一個,我們見到的卻是兩個。也不知那怪東西到底是何物,威力竟如此之大。」

溫依媛道:「那東西上有一排透明似窗的方格,我曾見過裡面有人。只是渾身上下皆是銀色,只有那腦袋是青色,且長耳無發,雙眼大似銅鈴,樣貌之古怪,前所未見。與其說是個人,倒不如說是個妖怪還合適一些。」

蛤蟆三此時起身,他受那一掌雖說不輕,但他皮糙肉厚,倒也無甚大礙。聞言道:「想不到這世上當真還有海中人,可這銘神珠明明是修法之人用的東西,他們海中人卻來奪個甚麼勁?」

溫依媛搖首道:「這卻不知了,二十年前我施法遁跡,蓋乎尋不到我,他們便在此等了二十年,倒也頗有耐心。那現在他們去哪裡了,難不成銘神珠被奪走了?」

「這卻沒有,」何爍指了指白雲峰,說道:「南宮公子落海后,那人似乎打壞了一個『銀盤』,霧太濃,也看不清發生何事,只知那『銀盤』冒著黑煙飛走了,另一個便追了上去。」

溫依媛點點頭,對白雲峰道:「我在那地宮裡便和你說得清清楚楚了,銘神珠是我送給他們的,你想要銘神珠,便來先問過我。」

原來南宮益一行那日離了地宮后,過了數日,白雲峰不知以甚麼手段,竟也尋到了地宮。白雲峰感應到銘神珠不在地宮之中,便問溫依媛是否將銘神珠放在他處,溫依媛不置可否。他見溫依媛所在石室牆壁劍痕累累,地宮中又有血跡衣衫,甚至還有死屍,便斷定有人來找過溫依媛。見她並不答自己,更加堅定自己想法,便出了地宮來尋銘神珠。他也極是聰明,見衣衫乃是中原人所穿,便知道定是有人自中原來尋過她。於是御空飛海尋神珠,果不其然,真讓他尋到了銘神珠便在南宮益船中。

白雲峰冷笑道:「我要那銘神珠便是為著殺你,若是我能勝你,也不需要銘神珠了。」

他個性乖張,竟是將自己欲殺溫依媛之事當眾說出,也不懼她知道。

溫依媛也不生氣,淡淡道:「你若是有本事能殺我,隨時都可來試試。但若是你想打銘神珠的主意,我可不允。」

白雲峰長劍提在手中,不斷催勢,劍上清光大作。他恨聲道:「好,那便來試試我能否殺得了你。」

他在地宮中本也打算動手,但念及秦哲怡,便未動手。如今卻在船上又遇溫依媛,想起當年舊怨,自是不能輕易忘記。溫依媛面無表情,也不拒絕,將身一縱,飛身上數丈高空。白雲峰隨後跟上。

一陣爽朗笑聲南宮益自昏迷中喚醒。睜眼一看,卻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自己身旁,手中端著杯子大笑。這男子頗有些面熟,讓南宮益想起一個舊識來,但瞧著又不像。

正自驚疑不定,那男子偶一斜眼,見南宮益醒來,便以中原話道:「你可算醒啦!我妻子還說我撿了個死屍呢。」

南宮益四下望了望,卻是濃霧迷濛,不見天日。原來還在龍之海中。便道:「我……我在哪裡?」

那男子聳聳肩道:「你在我的船上,我與妻子乘船經過此地,方才見你漂在海面上,我便出手將你撈了起來,否則你現在便要餵魚了。」

南宮益悟道:「是了,我是被撞到海里去的。」

原來那「銀盤」方才將南宮益撞出后,南宮益並未徑直落入海中,而是飛出許遠才落水。那時海浪不小,他便隨波逐流,漂至這男子船邊了。只是他被撞之時便已昏迷,根本不知發生何事,他也未想過這龍之海中可能會有其他船隻。此時突然躺在他人船上,自是覺得奇怪。

那男子道:「你怎麼會掉進了海里?對了,我方才聽到那裡聲響極大,你便是自那裡來的罷?」

他用手一指,南宮益順他手指望去,奈何濃霧太大,甚麼也看不見。

那男子笑道:「你不用看啦,霧太大,看不見的。我正往那裡去呢,一會兒便能到啦。本來不想去管這閑事,結果從水裡撈了個你上來,只得將你送過去了。」

南宮益連聲謝道:「多謝這位大哥相救。」

又想起龔文君曾道,若是得他人相助,定要問明恩人姓名,來日便是不能報答,也能記得恩人姓名。於是又道:「在下南宮益,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那男子道:「叫我劉俊豪便可。你的道行極其高深,像我的一個兄弟。只是我那兄弟命途多舛,六年前與我一別後,也不知他過得怎樣了。」

他說話時一直望著遠處海面,此時目光落下,卻見南宮益一雙眼睛定定望著自己,不由奇道:「怎麼了?」

「劉大哥,真的是你么?」南宮益抑制住內心興奮,抓住著劉俊豪道:「你真的是劉大哥?」

劉俊豪與他四目相對,在他眼中隱隱看到劍影,不由訝然道:「你、你是楚老弟?」

「是我呀,」南宮益道:「劉大哥,六年不見,我好想你呢。」

劉俊豪這才想起當年自己與南宮益在南國之時,他擅自在國君前將他本名「楚星仁」改作「南宮益」。不料六年之後,他卻是以此名示人。方才聽到這名字時雖覺耳熟,卻只當是偶然同名,也不以為意。不料竟是六年前的舊識。

劉俊豪一把抱住南宮益道:「楚老弟,大哥也念著你呢。六年不見,你變化太大,我都認不出你來啦。」

南宮益也道:「是啊,我也有些認不出劉大哥你了。」

劉俊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在海里漂來漂去,若非遇到我,只怕你不知得漂到哪裡去呢。」

南宮益嘆了口氣,想起那兩個「銀盤」,不知白雲峰一人能否應付得過來,一念及此,感覺出自己所乘之船方向,急道:「劉大哥,快將船駛向那裡。」

劉俊豪見他神情焦急慌亂,也不多問,點了點頭,手中掐個訣,以搬運之法將船身托起,徑向南宮益所指方向飛去。

劉俊豪不知發生何事,便又問了一聲,南宮益這才將自己遭遇說了出來。他心急之下,說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饒是劉俊豪聰明過人,也是費了好大勁才明白他說的話。一聽說這海中竟有如此巨大的怪東西,一時也來了興趣,手中催勢,船又快了幾分。

這時自船中走出一人來,卻是個窈窕女子,丰容靚飾,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羅袖初單。不是章柔是誰。

劉俊豪見她來,大笑著以閩語說道:「柔妹,快來看看,你方才還說我撈了個死屍,結果我卻是撈了個老熟人。這個人你也認識呢,若沒有他,咱們也不能在一起啦。」

章柔一聽,上前看了看南宮益,她本就沒見過南宮益多少眼,自然對他不會熟悉,細細打量了南宮益一番,猜道:「難道便是你時常挂念的好兄弟么?」

劉俊豪喜道:「對啦,就是我的楚老弟。」

當年在南國之時,他為掩南宮益身份,對外便稱當時的「楚星仁」為「南宮益」。此事知道之人甚少,章柔便是其中一人。他二人在漫漫旅途中結為夫婦,無話不可說,自然也將此事告知了章柔。

章柔喜道:「當真是他么,那倒巧了,你時常挂念著他,他今日便出現了。待我去準備些小菜,你們兄弟二人許久未見,總得喝上兩杯罷。」

劉俊豪笑道:「我倒是想和他喝呢,可是我這楚老弟甚麼都好,唯獨不勝酒力。一會兒可能還得動動手腳,或是現在就喝得東倒西歪可不好。」

南宮益此時也以閩語道:「是啊,劉大哥說得對,我可不會喝酒。」

劉章二人俱是吃了一驚,劉俊豪奇道:「老弟,你甚麼時候也會說閩語了,聽你說得還似模似樣,難不成你這幾年一直呆在南國?」

南宮益道:「是啊,一直在南國呢。」接著又將自己那日被三個老頭帶出船后所發生之事說了,劉俊豪與章小姐俱是大搖其頭。

劉俊豪嘆息道:「唉,這六年時間大好光陰,若是能得高人指點,以你的祭才神通,六年間便能讓你修成一身無敵於天下的本事。也不至於今日被一個甚麼怪東西撞到海中了。可你卻將那好時光盡都浪費在一個小小採石場中。唉……老弟,你都是因柔兒,才會如此的,兄弟對不住你啊。」

說著竟是向南宮益跪了下來,章柔一見,也隨之跪下。南宮益忙道:「劉大哥,章小姐,你們這是做甚麼,快起來罷。我其實也沒想過要再修鍊甚麼。只想好好過個清靜日子,此次若非葉倩被擄走,我也斷然不會來尋這個銘神珠的。」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互道別情,劉俊豪忽然指著南宮益身後道:「那不是你的船?」

南宮益回頭,果見自己的船已近了,空中已不見那兩個巨大怪物,只有兩人在空中上下翻飛,劍芒重重,正在酣戰。

南宮益不知自己落水之後發生何事,奇道:「怎麼那『銀盤』不見了,卻變成兩人在鬥法了,倘若一個是白雲峰,那另一個卻是誰?」

一念及此,便先飛回自己船中。他在船頭落下,適逢龔文君四人正在船頭,他落在蛤蟆三身前,後者被這從天而隆的南宮益嚇得不輕,一個腳下沒站穩,倒跌了出去。

「南宮公子……你……你是人是鬼?」

南宮益一臉茫然道:「我自然是人了,怎麼會變作鬼呢。蛤蟆三大哥,你怎麼了?」

那龔文君靠在船頭心喪若死,一聽「南宮公子」四字,突然兩眼復又有了光芒,回頭正見南宮益站在身後回答蛤蟆三問話。原本幹了的眼眶又復模糊起來,兩眼含淚叫道:「哥哥,你可算回來了……你怎麼才回來啊……」

南宮益還未反應過來,龔文君已一把撲入他懷中,痛哭一番,淚水盡都灑在他胸襟。南宮益舉著雙手狀似投降,不知如何是好。尷尬問道:「文君,你哭甚麼,是誰欺負你了么?」

何爍在一旁小聲道:「南宮公子,你落入海中近一個時辰了,我們都以為你已葬身大海。方才龔小姐尋死覓活,要投海自盡呢。若非我二人極力拉著她,只怕你回來已見不到她了。」

南宮益聞言,敢情龔文君是為著自己哭,更是不知所措,抓耳撓腮,搜腸刮肚地道:「文君,你莫哭了,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么,你再哭我可不知怎麼是好了。」

龔文君一聽何爍說自己為著南宮益哭時,已是面紅過耳,當下止淚,又想起方才失態,更是羞得恨不得尋個縫兒鑽進去。粉拳如雨落在南宮益身上,可憐南宮益被打得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本欲問她為何打自己,話到嘴邊,恐她又哭起來,無奈生生咽回肚裡。任她粉拳來打,

那劉俊豪將自家船落入水中,便也踱了過來。見狀心中笑道:「老弟呀老弟,你倒是挺有福氣呢。」

嘴上說道:「文君,你可知道我是誰?」

龔文君聞言掉頭見劉俊豪笑眯眯立在那裡,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番,繼而才想起來,喜道:「你是劉俊豪大哥?」

劉俊豪笑道:「以前你可從來沒叫過我大哥呢,現在嘴巴倒是甜一些了。」

龔文君見劉俊豪來,喜出望外,引了眾人相見。南宮益抬頭見上空二人戰得正酣,何爍在一旁道:「方才你落海之後,白雲峰打跑了那兩個怪東西,便要來奪銘神珠。還好溫依媛來了,正與他在上面鬥法呢。」

蛤蟆三拉了拉何爍與南宮益的衣襟,悄聲道:「要我說,那個白雲峰可是個叫人頭疼的角兒。白雲峰帶來的那個小女孩就在這裡,要不咱們以她為質,要挾他離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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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星幻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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