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三魔剎(下)
南宮益腳下不停,一口氣衝出十數里地,來到一個僻靜小村莊外。:忽見幾名男子正拉扯著一名紅衣女子,那女子已泣不成聲。
那幾名男子身旁還跪著一老頭兒,連聲求道:「幾位大爺行行好,就放過小女罷,小女已許了村中王二家的,幾位就這麼帶走了,叫小老頭兒可怎麼向王二家的交待呀。」
一個身著華貴,體型彪悍的男子騎在馬上,得意道:「好,不帶你閨女走也行,五石糧食交出來,我們便不再來,如何?」
那老頭兒苦道:「金大爺,小的家裡實在是窮,若是都交了金大爺,小的爺倆可怎麼活呀。求求金大爺發發慈悲,放過小的罷。小的給您磕頭了。」
說著便彎腰磕起頭來,那彪壯漢子也不阻攔,冷笑道:「我發慈悲?你當我是廟裡的菩薩呢?便是菩薩也得吃香火,上香火錢呢。我金林保你們村子安全,一年多來你們村上有沒有發生過甚麼大事,最多也就小偷小摸甚麼的。我不管颳風下雨的保你們周到,也沒圖甚麼,莫說是收保稅了,便將閨女白送我也是應當。你倒好,還窮裝起可憐來了。要是人人都學你這麼一套,那我和我的這幫兄弟不得喝西北風去?」
那老頭兒道:「我們這小村子,也不能發生甚麼大事。金大爺,我們窮人命賤,也請不起您這樣的保護神吶。」
金林聽得不耐,喝道:「死老東西,你這麼說,倒是我不講理了?那我便跟你講講理。」
一腳踢中那老頭兒太陽穴,老頭兒身子一翻,眼見不活。那金林卻眼也不眨一下,反是嘴角掛著一絲篾笑,向旁人道:「這該死的老東西,倒還看過兵法呢。你們看他這個就是三十六計里的『裝死計』,裝得還挺像。」
他身旁一個八字鬍的男子拍馬屁道:「金大爺學富五車,才識淵博,連兵法和三十六計都熟記於心,我等望之不及。再追上一百年也趕不上。」
那紅衣女子正自掙扎,見自家祖父被金林一腳踢斃,悲從中來,哭道:「爺爺……」
金林目光在紅衣女子身上遊走,狎笑道:「我的小媳婦兒,不用這麼急著叫爺,待晚上咱們回了家,入了洞房,爺定讓你飄飄欲仙,屆時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嘿嘿嘿……」
其餘幾個家丁聽了,俱都隨之猥笑不已。
金林掉轉馬頭,道:「兄弟們,將這小妞帶回去,待爺玩夠了,給你們玩點剩下的。」
那幾個家丁一聽都來了勁,拉的拉,推的推,欲將紅衣女子推上一座轎子。/忽然聽得有人喝道:「把葉倩放開。」
說話的自然是南宮益了。他思念葉倩太甚,只因葉倩向來愛穿紅衣裳。他竟將這紅衣女子看作了葉倩,方才幾人對話時,他在那裡怔了半天,不知是不是做夢。此時見有人要將「葉倩」推到轎中,便即出聲。
那幾個家丁乍見南宮益滿臉是血,起初均嚇了一跳,但仔細瞧清是個面相瘦弱的少年,也未將他放在眼裡,這夥人平日里便借著主人之勢,四處狐假虎威,也不知幹了多少壞事。此時見南宮益孤身一人,仗著人多勢眾,叫囂道:「臭小子,沒見爺幾個辦正事么。往臉上抹點雞血就來嚇唬爺,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甚麼葉倩不葉倩,給我滾遠點,要不下場就和那老東西一樣。」
南宮益面無表情,又道:「把葉倩放開。」
「去死罷。沒長眼的東西。」說話間,那幾個家丁自腰間抽出棍棒,向著南宮益當頭打來。南宮益不退反進,腳下疾閃,躲過幾棒,隨手抓住一名惡奴丟出數丈遠。其他幾個家丁為之一怔,手中略一停頓,南宮益身子斗轉,又抓住二人一左一右丟了出去。
其餘二人嚇得腿軟,怪叫連連轉身就逃。但南宮益一步跨出,同時抓住這二人,又一高一低丟將出手。高的落在樹尖,為樹枝所掛,低的卻是一頭栽入附近農家羊圈,摔得不知東南西北不說,還被受驚的羊群踩來踏去。
那金林瞧在眼裡,動容道:「小子,你是哪裡來的?」
南宮益卻不答他,扶起紅衣女子道:「倩,我可算找著你了,原來你沒死。佛祖原來聽到了我說的話……」
但話到這裡,卻再說不下去了。那紅衣女子原本衣發蓬亂,長發掩面,不見容顏。此時南宮益扶起她來,撩開她髮際卻見並非葉倩,登時怔住。
金林見南宮益全沒把他放在眼裡,惱羞成怒,怪叫道:「好你個小子,敢這麼瞧不起我金大爺的你是頭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說著自馬背上抽出一把刀背鑲了金絲的大刀,縱馬至南宮益身後,大刀橫切向南宮益頸項。
眼見刀將及體,那金林暗自得意,心想這小子看似蠻力不小,敢情也是個沒腦子的廢物。但心中才高興一點,忽然手中一緊,刀勢頓止。竟是被南宮益生生接住。
南宮益一抬眼,四目相對之際,那金林只覺心頭一跳,似是被人生生看透一般。竟不敢與他對視,目光不由自主游向他處。
南宮益將手一捩,金林手中將刀抓得極緊,不料他會有這麼一手,還未反應過來,右手一轉,便「咔嚓」應聲脫臼。
那金林也極是硬氣,加之顧及顏面,強忍著竟未怪叫出聲來。麵皮由紅轉紫,又由紫轉白,暗自呻吟兩聲,示弱道:「大俠,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俠,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小人罷。」
南宮益也無心情與他多話,淡淡地道:「你去罷。」
說罷轉身便要走,但才走出幾步便聽耳後馬蹄聲近身。他隨意抄手后撥,正好抓住金林踢來一腳。南宮益本見那紅衣女子不是葉倩便覺失落,此時金林又出爾反爾,背後偷襲,他頗為有氣。手中一緊,金林腿骨為他大力所折,南宮益看也不看,一把甩將出去,飛出數丈遠,雖不致死,卻再也立不起來了。
「好好好,小娃兒,好樣的。」
說話的卻是高俟諒那三老,也不知他三人何時來的,如何來的。竟是悄無聲息,生像是原本就立在金林馬屁股后一般。
齊海拍手笑道:「你這小娃兒沒有恃強凌弱,且寬容大度,我們三老倒沒看錯你。若是換了我們出手,這些狗腿子,混帳東西非得一個個打折手腳才能解恨。」
南宮益不語,看了那紅衣女子一眼,但見她一雙妙目盯著自己,他卻全無知覺,眼中寫滿茫然與凄涼。
這時唯有那八字鬍的精瘦男子還坐在馬上,他與金林一起騎馬,顯是地位較之那些家丁要高,八成便是管家之類的人了。他聽得齊海出口如此駭人,想到金林與其他家丁都受傷了,個個慘叫連連,要麼昏死過去。若是這齊海瞧他還完好,當真來斷他手,折他腿可如何是好。
一念及此,那八字鬍自馬上滾落,跪下磕頭道:「眾位英雄,小人只是碰巧路過,與這位甚麼金大爺全不相識,還望眾位瞧在我家上有七十老母,下有滿月小兒,中有多病妻子的份上,放了小人罷。」
曹良道:「你家裡累贅倒是不少,你與這姓金的全不相識,也來拍他馬屁,那就更不是東西。既然你家裡累贅那麼多,我看你活得也累,乾脆幫你解脫了。」
高俟諒也道:「不錯,先幫他解脫了,再幫他全家解脫了。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咱們弟兄三人先幫他全家解脫了,再幫他家好好做個法事,教他們來世別再湊一塊,相互拖累了。」
八字鬍聽得心驚肉跳,險些活活嚇死。這話不明擺著是要滅他滿門么。他本以為這三人聽了自己家世可憐,便能放過自己,想不到這三人竟有此話,心中叫苦不迭。又哭天抹淚道:「眾位英雄,小人錯了,小人該死,不該跟了這萬惡的金大……金大惡賊,求求各位饒了小人罷。」
齊海面色淡淡,說道:「饒你也行,不過……你看那是甚麼?」
他用手一指金林方向,那八字鬍說了金林是「金大惡賊」,心比賊虛,聞言便轉頭去看。他轉頭這當兒,齊海出手似電,在他頸上點了幾下。八字鬍還未反應過來,只覺頸上一痛,便要回過頭來,哪知腦袋竟似定住一般轉不過來。試了幾下均是無功,不由嚇得直哆嗦。
齊海斥道:「滾。」
那八字鬍一聽,雖說脖子轉不過來,仍是如死刑場上獲釋一般,掩不住萬分欣喜,拔腿拐著方向,仍是轉眼跑得遠了。
高俟諒四下一瞧,金林及那幾下手下橫的橫,豎的豎,大多昏迷不醒。醒著的也是閉了眼睛憋了氣息裝佯昏厥。他笑道:「這些小王八蛋,屁本事沒有,卻來這裡欺辱老實人,若換作是在當年,我定要將他們抓來活活折磨死了才能罷休。」
齊海一撩額前長發,幽幽地道:「阿彌陀佛,這樣也夠他們受的了。小妞,你還不走了,留在這裡可不好,我們幾人要耍耍。你在這裡可會礙手礙腳,叫我們施展不開呢。」
後面的話自然說的便是那紅衣女子了,她乍被南宮益救下,可謂是死裡逃生,千恩萬謝,感激不盡。齊海好人做到底,將其祖父屍身送回了村中。
南宮益最後看了那紅衣女子一眼,伸手入懷,掏出懷中紅綢看了看。但就這麼一看,卻被高俟諒劈手奪走。
「還給我。」南宮益見紅綢被奪,伸手便欲奪回。但高俟諒人影一晃,卻繞到了南宮益身後。
高俟諒看了看那紅綢,納悶道:「這塊紅布上甚麼也沒有,你帶在身上做甚麼,方才還如木頭一般痴痴獃呆,怎麼見這紅布就全來精神了?莫非這是甚麼寶物?卻也不像,倒像是女子衣裳上扯下的衣角。」
曹良笑道:「這小子八成是看上哪家姑娘,那姑娘卻瞧不上他,他便不知以甚麼法子扯了人家姑娘的衣角來帶在身上留念呢。」
南宮益也未聽進他們說了甚麼,口中只道:「快還給我。」
高俟諒早有防備,身影再一閃,又閃至曹良身後,笑嘻嘻道:「要這紅布也成,只消與我們鬥上一場,若是你能將這紅布拿回去,便算你小子本事。」
南宮益二話不說,凝出祭才劍,橫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