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往
「無論你是販夫走卒,或是王公權貴,亦來自天南地北,諸位能來到瑟丹神學院,都是在煉金這一神術上擁有過人的天賦與見解。」
茜雅身穿長袍站在台上,觀眾席上的亞楠能感覺到她的氣場逐漸蔓延到禮堂的每個角落,這場學術會,是她的主場。
「我院有一位賢者的話我很認同。無論是誰,都可以在先賢的肩膀上通往神山更遠的高峰,學院能做的,便是有教無類,因材施教。」
短暫的安靜后,便是雷鳴般的掌聲,能來到這裡的都是聰明人,很快便理解了茜雅話中的含義。
在這個貴族當道的世界,瑟丹神學院對整個國家所有階層開放的這一理念更能得到平民的共鳴。
掌聲帶著歡呼的氣浪吹起了茜雅長袍上的紅色飄帶,彷彿一位出世的賢者在給世人以啟迪。
「茜雅小姐很快就把您的話用到了演講上啊,但是換了一下語序。」德賽先生坐在亞楠的身邊,也隨眾人一起鼓掌。
「我覺得換了順序反而更有內涵了。」亞楠看著高台上張開雙臂的茜雅,心潮澎湃。
「若沒有有教無類的兼收並蓄,哪來的精彩紛呈的因材施教?只不過這句話從此就要離開他的主人了。」亞楠轉過頭看著德賽先生微微眯起的雙眼。
「哈哈哈,有道理,亞楠先生真的不是一位隱士嗎?」
「不是,我現在已經是瑟丹神學院的賢者了。」
「諸位在二級學院內,有的已經接觸到煉金知識了,甚至有的已經完成了煉金的成品,但更多的人可能僅僅是對鍊金術有著基本的常識,知道他是作坊,工廠乃至尋常生活中物質性質與形態變化更為高深的理解。」
「德賽先生,接下來的內容在下估計就聽不懂了。」
看著高台上的茜雅,某種情緒在亞楠的心中醞釀。
「畢竟是跨領域的內容,聽不懂也實屬正常。畢竟有些人也不一定是來聽學術的。」似是看出亞楠心中所想,德賽先生打趣道。
亞楠眼神瞟了瞟身後牆壁內的包廂,發現德賽先生仍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高台。
「德賽先生這麼說的話,我心裡也就好受許多了。」
德賽先生和藹健談,讓亞楠的話也不自覺地多了起來。
「接下來的部分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配合周邊人的氣氛鼓鼓掌。」亞楠將目光重新放回了茜雅的身上。
「還要在合適的時機鼓掌,顯得我們是聽得懂的。」德賽說道。
「諸位都知道,鍊金術必須要由煉成陣發動,水、地、風、火以追憶為媒介,在神啟下,完成人力所不能的物質變化。」
「請問老師,什麼是追憶?」台下有學子提問
茜雅揮手讓學生坐下,開始細緻的解答。
「追憶,歸根結底就是精神的實體化,大部分追憶都是伴生於其他元素的,所以會呈現出不同顏色與性質的晶體,這些伴生有雜質的追憶也稱賢者之石,月魂,星石,有很多不同的稱呼。提純后的追憶呈現出透明的晶體,極難保存,接觸到其他物質后很快便會消失或附著成為有雜質的晶體。」
星石?亞楠想到那個水人留下的藍色晶體和星石子彈。那些超凡怪物也是與精神有關的產物?
回去得好好問問阿爾弗萊德。
「老師,人們是如何知道追憶就是精神的實體化呢?」
「最初對追憶的研究已經不可考,追憶在觸碰到血肉之後會給觸碰到的生物帶來一場夢,夢境中完全是做夢的人完全沒有經歷過的事,夢醒之後便會消失,故稱之為追憶。」
「老師,鍊金術的啟動,一定要以追憶為媒介嗎?」
「以現在主流的鍊金術研究來看,是的,但是誰又知道精神是否又能以其他形態存在呢。」
「老師,煉金產物是人通過煉金技術產生的,為何稱其為神啟?」
「鐵在高溫下會變為液態鐵,這種物質運動下固態到液態的變化是為人所知曉的原理。但是鍊金術中我將鐵不用高溫就可煉成常溫下的液態金屬,卻依然保持了固體的韌度。人類的工匠從來沒有這種技藝。」
茜雅頓了頓,繼續說道:「即使人類的鍊金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但這些煉金成品不過是先賢們經驗的產物罷了,煉金最基礎的原理,依然不是人類所能揣測的,我們所掌握的規則,不過是神將早已寫好的旨意賜予人類,人類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對神的技藝拙劣的模仿罷了!」
一陣酥麻的感覺突然傳遍了亞楠的全身,強烈的興奮讓他自顧自的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台下只有亞楠和德賽鼓了鼓掌。
台上的茜雅對著亞楠和德賽頷首致意。
「還有同學有問題要問嗎?」
依舊是一片寂靜。
亞楠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安,冰涼的氣氛壓下了他內心的躁動。這讓他有些擔憂。
「茜雅小姐真是勇氣可嘉啊,亞楠先生看上去也很贊同茜雅小姐的看法。」德賽看著平靜的亞楠,二人的交談與周邊寂靜的人群產生了鮮明對比。
「茜雅小姐似乎是說了些顛覆性的言論啊,可惜我只能感覺到茜雅小姐一些強烈的情感,所以不自覺地鼓起了掌。」
亞楠模稜兩可的帶過了話題。
「是的呢,看看茜雅小姐接下來如何發揮吧。」
「沒有要問問題的同學嗎?」茜雅環顧了禮堂一周,退步朝著眾人躬身。
「那我的演講就到此結束了。感謝諸位的傾聽。」
啪啪,嘩啦啦。
掌聲以亞楠和德賽為中心,漣漪般泛起,逐漸形成巨浪。掌聲中亞楠起身對德賽道別。
掌聲中,茜雅走進落幕之中。
「抱歉了德賽先生,恐怕不能和您與茜雅小姐鄭重道別了,我預定的火車還有一段時間就要啟程了。」
不知為何,臨別之際,亞楠並不想和茜雅見面。
德賽也並未挽留亞楠。
「那就祝您一路順風了。」
德賽握拳行禮后,從胸口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手冊。
「這是茜雅小姐送給您的,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替我向茜雅小姐問好。」
亞楠將手冊放入懷中,羊皮卷面上還保有淡淡的香味。隨即轉身離開了禮堂。
列車逐漸加速,緩緩從濃煙中駛出巴哈爾車站,再次闖入無垠的白色荒原。
亞楠靠在床上,翻閱著手冊,上面除了他看不懂的符號和煉成陣之外,處處都布滿了娟秀的字跡。
「這是哪位姑娘給你的情書?」
阿爾弗萊德的聲音從上鋪傳來。
「我沒想到神給你開了耳朵這扇窗戶,卻給你關上了眼睛這道大門。」
「不是姑娘的情書字為什麼這麼好看?」
亞楠不信他能看清字好不好看卻看不清內容。
「你說得對,我去了一趟巴哈爾之後,城裡的貴婦小姐從來沒見過我這種傾城的美男子,都以結識我為榮,臨走的時候書信塞滿了口袋,我只好將姑娘們的心意裝訂成冊,不時翻閱一下。」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回來之後還是個雛?」阿爾弗萊德不屑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是不是。」亞楠惱火。
「你可拉倒吧,還不知道從哪個小攤上淘來的鍊金術學習筆記。」阿爾弗萊德轉了個身不再看亞楠。
「不過內容挺好的,通俗易懂,比絕大部分的鍊金術教學書都好。」
「那看來我是淘到寶嘍。」亞楠合上手冊,輕輕摸了摸柔順的羊皮書面。
「那個姑娘對你挺好的,巴哈爾的全套旅遊計劃都給你準備了。」
「你不是都猜出來嘛!」亞楠激動起來。
「少年春心藏不住啊,小夥子。你經歷過的我都經歷過。」
「不過依我的看法,這本書完全是給一點都不懂鍊金術的人準備的,不過能在這麼短的篇幅完成對鍊金術由淺至深的講解,這位恐怕在鍊金術的造詣上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禮物很是厚重,亞楠突然有些後悔了起來。
「話說那個姑娘長得怎麼樣?」
阿爾弗萊德抱著著枕頭又從轉過身。
「挺好看的,符合我的審美。」
「那就是大美人嘍,小夥子就是小夥子,在哪都有人青睞。」阿爾弗萊德又轉了個身,躺了回去。
「我累了,睡了。」亞楠將手冊塞到枕頭底下,強行終止了談話。
靠在床上的亞楠望著窗外閃爍的光點,那是陽光照射下的冰湖。
真美啊,亞楠心中想到。若是能站在巴哈爾的最高處俯瞰,定是人間絕景。
只是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這絕色。
「看來即使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群體,也不能理解您的想法啊。」
茜雅與與一個黑袍身影站在瑟丹神學院的最高處,先賢塔上。兜帽下傳出沙啞的聲音。
「個人的想法都是用來引領群眾,我只不過是在揭露一個事實罷了,無論人們信不信,它都在那裡,永遠不會改變。」
「哪怕是真理,在幕布之下,仍會永埋深淵。」沙啞的聲音提出質疑。
「春天萬物生長,即使是春雷降落,仍然阻擋不住蓬勃的生機。秋天瓜熟蒂落,若是有一顆火星掉落到枯草中。」
「烈火燎原,萬物寂滅?」
「不,為下一個春天做準備罷了。」
黑袍似是被風吹過,抖動了一下。
那誰是那一顆火星呢?
茜雅抬起頭望向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一隻雄鷹正在跨越山脈,背負陽光而起。
誰是那春天的第一顆種子呢?
那便希望一切都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