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很久很很久以前……

《事物紺珠》有載，距玉門關二萬里處，曾有一個繁盛的國度：丈夫國。

在維鳥棲息地之北，一個遍國男子的奇異之地。

也有後人常說，或許只是女人在那裡沒有權力罷。

山上，就居住著為數不多的女人——巫。

人們總把專掌祈雨的二人喚作女丑。一位白髮蒼蒼，另一位則雙瞳剪水，正值豆蔻。老女丑的眼睛早已看不見了事，因而時有人議論，天帝為懲罰她，派幾個凶神降到人間，持著矛，才弄瞎了她的眼。小女丑於是常問她，天帝可是長什麼樣的？

可老女丑說話也不利索了，一開口好似含了什麼東西。每次她講述時，還總要撫著身旁那青石雕的蟹，嘴裡念念叨叨著，一連串一連串地，比平日念的咒語還難解三分。慢慢地，小女丑沒了興緻，再也不問這個沒答案的問題。

居諸不息，寒暑推移。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女丑每年都望著山上飄落的葉子，枯乾，然後被雪覆蓋，融到泥土和雪水中。她越發覺得無聊。

小女丑活潑好動，從不願呆在這空空的山上。幾次她偷偷混進下山去為民醫病的巫師中，總能被發現，有時還要被數落一頓，甚至被山上的大巫師給吃一頓打。每每她或哭著或悶悶不樂地又回到山上，老女丑這時就要用她那根粗糙的木杖，向小女丑的後背上不輕不重地打幾下。

這時，女孩免不了受一頓語重心長的教育。

老女丑儘力口齒清晰些，她嚴肅地告訴女孩，山頂，離上天最近。作為祈雨師她一輩子都要守在山頂，傾聽天的命令。除非那些官吏貴族命她們下山，或是天下大亂，不然小女丑萬不可擅自離開。

雖然，小女丑在山上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曾聽到過天的聲音。

即便規矩如此定著，但小女丑每月總還能下去的。因為時常會有一些大官或大貴族來命她下山，做各種祭祀與祈福。這時，她就有機會到熱鬧的街巷中去。

冬天，雨水漸少，活動也不多，但她總還能下山。

一年將近，四序雲終。

每至年末，丈夫國總要辦場大祭，舉國相慶，共迎新年。這時，所有的巫師都定要下山來，參與到這盛大的節日中。

葉子落盡已有些時日，大祭將近。

這時，丈夫國飄起了雪。

老女丑在那天黃昏，照例將小女丑叫來。在昏暗的屋裡，老人對她認真地說道：明日須為遠在東海的大青蟹祝禮，莫要忘記。

大青蟹是老人最心愛的靈獸。早在幾十年前，她尚還行走於東部列國時，這靈獸就歸服於她。可惜的是，大青蟹縱有一身本領，法力無邊，卻只能永世待在東海之中。

於是，老女丑每年年末大祭，總會向遠在萬里之外的朋友念上一大堆的美好的詞句。

而這次不同的是，老女丑不再親自祝禮了。

在夜晚臨睡前，她為小女丑試好了漂亮的新衣，並最後一次擦拭了象徵著祈雨師的木杖，交給了女孩。老人日益發覺自己的衰頹蒼老，法力也彷彿就要乾涸了。她心想著，過了這度的大祭，便找個理由回到東海去。

小女丑穿著新衣，不禁有些興奮了，她用力點點頭，答應老人一定會做好一切。

女孩抱著木杖，極為鄭重地、輕輕地將它放在自己床邊，來回看了又看，才肯睡去了。

夜裡，她隱約聽到屋外遠處正盪著歌聲，半睡半醒中，做了很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