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飯了老李

李唐有精神病，是的，京大六院認證過的由於外傷導致的腦器質性精神障礙，通俗一點來講，他被撞傻了。

一個三十歲的科幻雜誌編輯，在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意外車禍后，雖然身體能保持95%以上的機能，但是思維卻陷入一片混亂，不需要過多診斷，從他醒來后念叨了半個多月的這些話語——「我們是一群時刻對抗著危險和瘋狂的可憐蟲」、「不可以逃避！活下去！活下去也是一種戰鬥！」「記憶是一條早已乾涸的河流......」就能看出來，他已經不再是個正常人類了。

一開始，醫生們還在嘗試使用各種手段去治療李唐，直到又一次小型手術后，他跳到病床床頭、翹著小拇指握著隔壁病床的一根拐棍，居高臨下的對著前來查房的一眾醫生醫生大喊到：「哈瓦達啃大瓜！」然後又拿起拐杖劈頭蓋臉的向最前面的主任醫師來了一套「呔！吃俺老孫一棒！」

雖然事後有醫生偷偷感嘆李編輯這句啃大瓜的發音非常標準，棍法也是打的也是穩准狠（老王主任的臉部多處淤血淤青），可是這也不能掩蓋他在所有人眼裡儼然已經變成一個精神病的事實。

李唐的父母都是退休職工，他自己也工作了十幾年存下一小筆積蓄，但是對於這種情況來說，在京大六院繼續扔錢也無疑是海中撈月，更何況醫生都給不出更好的治療方案，建議轉院保守治療，於是在半個禮拜后，家人們只能無奈的把他拉回老家一所條件較好的精神病院接受後續治療。

......

「開飯了老李！你丫又藏哪兒了？出來吃飯了嗷！我告訴你你現在不出來今天可就沒飯了，你半夜就是再吼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也沒人會搭理你！」小張剛走到612病房的門口就緊張的叨叨起來，他一邊伸長脖子望向探視窗四周，一邊揉了揉彷彿還隱隱作痛的左肋——那是上次被貼在病房門口死角處的李唐偷襲所致，幸虧李唐只是打了一拳就站定對身旁的空氣說道：「洪師傅，對付英國大力士就得切他中路！」

想到這裡的小張就氣的眼淚掉下來，本來六樓這種「危險」病房應該是護士們輪流值守送飯的，可是都怪自己上周末衰運臨頭，科室里打牌輸了個底朝天，代價是除了請客一周科室的早飯以外，還要連續三天都負責六樓病房的送飯喂葯工作。

其實這種工作按規定來說至少要一個主治醫師配一個護士來完成的，但是那個主治醫師最近把了個網紅臉模特，每天到了晚飯時間就溜的無影無蹤，他走前還放心的拍了拍小張的肩膀道：「小張你好歹也是在健身房修鍊了三年的選手，六樓那些妖魔鬼怪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放心都是一幫老弱病殘罷了，送個飯而已，為兄相信你！」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護士們也就不會把「值守六樓一天」這種條件充當賭博里的重頭戲了。

小張一邊想，一邊慢慢靠近門口：「老李我勸你快點出來哈，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我倒數五個數，你不出現我就撤了哦~」

在確定門口沒有伏兵后，小張便透過探視窗看向屋內——沒有想象中的一片雜亂，反而在簡單的環境下顯得分外整潔，地上沒有雜物，被子和枕頭整齊的放在單人床尾部，瓶瓶罐罐被規矩的擺在床底，只有唯一的一把椅子被擺在窗前，而一個身影正盤腿立坐在椅子上，夕陽的殘光從窗外灑在他的背上，一縷煙霧升起，他的面目在金光和藍煙下顯得有些縹緲。

能看到不可控因素就會讓人沒那麼害怕，小張敲了敲玻璃，對著裡面喊道：「哎？今天是什麼模式？卧槽！你哪兒來的煙？卧槽！！老李你哪兒來的火？」

「呼~」坐在椅子上的正是轉院回來已經一個月的李唐，他閉著眼睛，凌亂的頭髮已經漫過了雙眼，鬍子拉碴的消瘦臉龐有幾分蒼白，他雙手抱攏放在小腹上，右手捏著一根豎直向上的香煙，本來這姿態就有夠不正常，那一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讓他這幅神態更顯「神經」。

「施主......何故......打攪貧道修真？」李唐慢慢睜開了眼，卻並沒有望向探視窗，只是看著眼前的空氣慢慢說話，他褐色的眼睛里充斥著一片淡漠，倒是頗有幾分高僧模樣。

「喲，今天這模樣我還沒見過，這是從科技和魔法裡頭又鑽出來個修道模式？還有你這煙和火兒哪兒來的？」小張饒有興趣的看向李唐，畢竟李唐這幅安靜的姿態貌似更利於他今晚的工作，反正只剩612最後一間病房沒吃飯喂葯，搞完了李唐他也只能回值班室寫病歷看小說，為什麼不刷短視頻打遊戲？六樓這地方不知道是蓋的高還是地方偏，wifi信號都傳不上來。

「施主謬矣，貧道乃是修真，而非修道。至於這香燭，是隔壁贈與之物。」李唐拿起積了小半根煙灰的香煙，輕輕的吸了一口，不緊不慢的回道。

「我就說隔壁這糟老頭子肯定還藏著煙，他們還說搜乾淨了......我說李道長啊，煙是隔壁給的，那火兒呢？火兒你哪來的？」小張好奇又緊張的問道，畢竟要是被主任他們知道了病人病房裡居然有打火機這種能引發火災的東西，所有護士都要被罵個狗血淋頭再來個雞飛狗跳的全院大檢查——外加扣一百塊獎金。

「鑽木取火啊！」叼著煙的李唐理所當然的說道，他並沒有彈煙灰，任由它掉落在自己的衣服、褲子上。

鑽木取火？？小張腦子裡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他這才注意到窗檯邊兒上有一塊不知道怎麼被從椅子上掰下來的木板，上面搭著半根筷子，木板側邊兒和筷子上都一片焦黑，邊兒上還有一些......大概是從枕頭裡掏出來的棉絮？

「嘿你小子擱這兒絕地求生呢？鑽木取火都讓你研究明白了！」小張好笑又好氣：「行了行了，過來吃飯吧，你這光修真不吃飯也不行啊。」他打開門，推著醫用推車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