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章]·指教
[感謝熾焰兄厚愛~與讀者的關心相比,所有的困難都不值一提,我會儘力去克服]
靳文遠微閉雙眼輕哼曲子,當他張開眼睛,馬上察覺到小蟬的星眸之中閃耀著異色,而她觀察的對象,赫然就是他自己。(本章節由網友上傳&nb)
「有話要問?」靳文遠道。
小蟬的視線飄向別處,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靳文遠知道她的心思,刨去偽裝,要讓她心無芥蒂和他說話,恐怕會有心理障礙。
一曲終了,靳文遠回到車上,按下重播鍵,在淙淙琴弦撥動聲中,靳文遠深深吸了口氣,以男性特有的渾厚低吟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小蟬的星眸忽然間亮得像是八月中秋的月兒,此時,所有的心防不知不覺都已拋諸腦後,心裡所想的只有一個念頭--這就是詩人的詩作!
起首四句,兩現春江、兩現明月、兩現潮、兩現海,交錯疊現的景觀,正如連綿海潮,一波接著一波,把人帶進了一個神奇美妙的境界。受此感染,小蟬的身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星眸微閉,耳中忽如浪濤拍岸,竟似有隆隆之聲傳來。
靳文遠的吟聲卻忽然一頓,小蟬正自愕然,卻聽得他問道:「我這麼念,你是不是能夠聽懂?」
小蟬慌不迭點頭,陡然間卻想起,其中有些字句有似是而非之感,或許是她理解的意思,與詩作本身的字詞產生差異,畢竟這是聽他口頭吟誦、而非手捧詩作拜讀。
「奴婢略懂一二……」小蟬不敢把話說太滿,曾記得,這大王說過,詩作,需要相匹配的欣賞者,而她還不能百分百肯定、她可以完全領略其中意境,小蟬難免有頹喪之感,一時間,未能成為靳文遠口中所說的知音,忽然心生自慚。
卻聽靳文遠擊掌誇道:「能懂一二?不簡單嘛,本大王卻是不信……莫如,你倒是說說,詩中所繪是何景色?」
小蟬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無意之中,把她胸前傲人「胸器」鼓盪得波濤洶湧。
靳文遠摸著下巴,很滿意地點頭說:「不錯,不錯,還算是胸中有料……」
小蟬未及去體會這雙關之語,兀自沉吟道:「大王此作,怕是在某個春天的夜晚,憑欄遠眺,花前月下寄情所得……」
靳文遠拍案叫道:「好,大好!」卻是嚇得小蟬渾身一哆嗦,及至聽得他所贊,當下喜形於色,竟是盈盈一福,喜上眉梢道:「謝大王!」
靳文遠手一揮,感慨萬千道:「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
小蟬不明所以,露出詢問之色。靳文遠就說道:「說來慚愧,本大王隱居吳郡,在春夜對月所作,此詩本取名《春天花會開》,方才聽了小蟬姑娘點評,所謂『花前月下寄情所得』,拙作《春天花會開》,其名怕是大俗矣……」
靳文遠愁眉不展,離座踱步沉思。他的情緒也感染到了小蟬,詩作開篇四句,僅得一回聞,卻讓她頓生驚艷之感,此刻,她也覺得《春天花會開》其名大俗,一點兒也配不上「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的意境。她的眼波隨著靳文遠的腳步輕輕流轉,竟是思考起該取什麼詩名,才能配得上那四句宛若金石之聲的妙詩。
靳文遠驀地停下腳步,把小蟬的神思也給拉了回來。只見靳文遠單手微舉,略帶遲疑之色說道:「此詩,莫如……」
小蟬的呼吸霎時快要停頓下來似的,這是要重新取名了么?會是取名為何?紛雜的思緒剎那間紛至沓來,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花前月下,何處寄情……莫如,其名《春江花月夜》,以小蟬姑娘之見,這名字可有月下寄情之意境?」
隨著靳文遠開聲發問,小蟬突遭解脫似的,身上的桎梏為之一松。她還在咀嚼「春、江、花、月、夜」其中所蘊含的無邊景緻,卻見靳文遠手捧一物,以請教的口吻說道:「此乃敝人拙作,請小蟬姑娘指點……」
小蟬忽地鼻腔酸酸的,這是詩人承認她的才學了么?從未有過的自豪充斥胸臆,若非是靳文遠當面,怕是要淚水漣漣、痛哭當場。
「大王謬讚了,奴婢只是得聞佳作,喜不自勝,便說出心中所想罷了,不敢當大王指教之語……」
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現在,在小蟬的眼裡,靳文遠全然不那麼可惡了。
於是,公元二世紀的女青年任小蟬,手捧著靳文遠遞給她的大屏山寨愛瘋手機,開始拜讀詩人大作。只是,詩人靳文遠所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強烈、也太持久,當她手捧愛瘋,未及領略詩作全貌,卻首先被讀書軟體設定的楷書字體震了一把。
「這是……這是……」
小蟬結結巴巴,全然問不出成意思的句子,楷書字體正是成自於這一時期,筆劃中簡省了漢隸的波勢,橫與豎的筆畫趨向平直,結構上顯得更為嚴整而規矩。見慣了漢隸的波紋起伏,在字體的形體美更進一步發展的楷書,無疑要大氣磅礴得多。
「小蟬姑娘請看……」
靳文遠提醒小蟬注意句子,別光顧著去揣摩字體,畢竟這不是手工所寫,初看或許會被震驚當場,怕就怕沉浸其中,到時候只能領會到字體的工整、而未能感悟到書法大家筆走龍蛇所攜帶的「勢」,最終還是會損害詩人靳文遠的形象。
小蟬回過神來,沖靳文遠歉然一笑,然後才開始逐句逐句咀嚼《春江花月夜》全詩。
《春江花月夜》畢竟是千古名作,作者張若虛一生雖僅留下詩作二首,卻因為此詩,而被後世讚譽為「孤篇橫絕全唐」。
小蟬的注意力很快被牢牢給吸引在手機屏幕上,片刻之後,沉浸其中的她,忍不住喃喃念道:「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初見月……初照人……」
由於設定字體字型大小的關係,全詩到此戛然而止,再要繼續閱讀其後的詩句,需要以操作系統獨有的手法翻頁。小蟬不明白其中關竅,以為靳文遠此詩到此結束,目光定格此處,竟是有著說不出的遺憾,最後也只能反覆咀嚼「見月」、「照人」,好讓這詩作的醇香沁入心脾、與她的靈魂合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