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十一：三十一
許偉看著他，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想要抓一根煙出來，卻發現裡面早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悻悻的聞了一下少許沾染在指尖的煙草氣，默然不語。
「一定是這樣。」
霍棪似乎越發興奮，來回走動著，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推理之神：「孟嘉肯定看到了那段視頻，所以她才會把存儲卡格式化並且扔掉，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繼續維持吳真失足溺亡的意外。
只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老闆收垃圾的時候不但發現了那張卡，而且還及其幸運的恢復了一些內容，這其中，就包含她把吳真推下水的視頻片段。
老闆他……馮大福他一定找了個什麼借口，讓孟嘉心甘情願的去了3號房，並且給她看了視頻，脅迫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霍棪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齊夢美一眼，見她神情漠然，嘴角微微翹了一下，繼續說道：「馮大福跟吳真之間的關係或許沒那麼簡單，他一定是個慣犯。
只是面對孟嘉的時候，他並沒有得逞，兩個人甚至因此發生了爭執甚至拉扯，扎孟嘉那一刀很可能就是那時候出的事兒，發現死了人，馮大福為了自保，就製造了孟嘉割腕自殺的假象，過後還很坦然的跟我們一起吃了早飯。
對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留意到，一開始馮大福穿的還是圓領子的文化衫，後來突然就換成了長袖，要說他身上沒什麼，我是不信的。」
齊夢美臉上的厭惡一閃即逝，緊緊攥著賈虎的手臂，甚至沒有發覺指甲已經深深的陷了進去。
「所以馮老闆故意混淆視聽，有意無意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陳作家，也是這個原因？」
肖瀟輕咬著嘴唇，嘆道：「如果許警官沒有發現孟嘉腹部的刀傷，或許他就矇混過關了，後面拉上陳默，也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霍棪點了點頭，朝肖瀟豎起大拇指，扭頭看向許偉，眉頭突然一皺，搖著頭說道：「不對，有一點我還想不明白。
許哥，咱們後來又去2號房的時候，陳默的屍體不見了，當時馮大福已經上山了，他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把屍體移走啊。」
肖瀟低頭看著自己的掌紋，輕聲說道：「如果上山的路不止一條，他會不會就有足夠的時間了。」
「你們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對。」許偉搖了搖頭，說道：「目前唯一能確認的，就是吳真的死跟孟嘉有關，其他的全都是猜測，根本沒有確鑿的證件來支撐。」
霍棪一愣，搓著手說道：「可是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了馮大福的嫌疑最大，吳真的項鏈在他手上，孟嘉的存儲卡在他手上，陳默的生日蛋糕也是他做的，而且只有他對半日浮生的環境了如指掌，如果這些人……」
「如果這些人都是馮大福殺的，那他的死怎麼解釋？」
許偉看了看霍棪，鼻子里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賈虎，說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這種程度的傷，單憑鎮痛葯恐怕無濟於事，如果他因為疼痛掙扎，傷口很有可能會再次出血，那就麻煩了。
另外，扎進去的是一根爛木頭，這樣的木頭造成的傷口非常複雜，很有可能並不在一個平面，而是立體的分佈在人體組織當中。」
許偉一邊說著，一邊比劃：「刺中的瞬間，就會碎成很多片進入不同層面的人體組織，一旦他有掙扎的動作，肌肉的收縮和舒展勢必會讓這些碎木片的位置發生改變，到時候……」
看著再度沉默的許偉，
霍棪乾笑一聲欲言又止，匆匆翻了翻一旁的急救箱，對著肖瀟搖了搖頭。
「先把送他回房間，其他的，等他醒了再說吧。」
許偉朝齊夢美看了一眼，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又像是在告訴她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
齊夢美不知道在想著什麼，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兩隻手死死的絞在一起，因為過度用力，指節甚至紅的有些發青。
霍棪探身看了看賈虎的傷勢，隨後跟許偉一起把他託了起來，肖瀟和齊夢美一左一右的撐著傘，護在二人身上，朝反方向的7號房走去。
天邊的雲似乎又沉了一些，但漫天的大雨卻開始漸漸平息下來。借著轉身的間隙，許偉朝遠處的茅草亭掃了一眼。
溫黃的燈光下隱約見到一個黑影倚在柱子一側的美人靠上，再往遠處，除了下成毛玻璃一樣的雨水，就再也看不到什麼。
安置好賈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所有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清爽。
經過一番折騰，賈虎終於從昏迷中徹底蘇醒過來，或許是因為吃了鎮痛葯的緣故，他沒有表現出太多與疼痛相關的情緒，只是木訥的望著灰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肖瀟替賈虎擦乾了臉上的雨水，想要退一退，卻被浴室的玻璃牆擋住了去路，環顧四周這才發現7號房其實一點也不大，四個成年人站在裡面竟顯得有些擁擠了。
齊夢美倚著門框，向後看了一眼，背著手從桌上的小包里掏出一盒煙，上下晃了晃，挑出一根細長的黑色過濾嘴。側著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許偉，抬手的動作略微一緩，順勢把手裡的煙遞了出去。
許偉瞟了她一眼，隨後大大方方的接了過去，兩人分別拿出打火機，各自點了煙，先後走出門外，隔著門框站在細雨四濺的房檐下。
「馮大福不知道我跟陳默的關係。」
齊夢美呼出一道筆直的煙霧，笑了一下，說道：「下午的時候小虎跟我說他發現了一些線索，還看到了路上別我們的車，他們的。」
齊夢美說著，用眼角掃了一下房間里的霍棪和肖瀟，舔了一下嘴唇，說道：「我因為心煩就沒理他，後來他可能是跟邵一凡說了，然後邵一凡帶著狗出了民宿，應該是找到了什麼，再後來他就死了吧。
就是那個時候，馮大福來了一趟這裡，大概是三點，也許是四點吧，他讓我看了一段視頻，說如果我願意跟他辦事兒，就當著我的面兒把視頻刪了，要不然就把視頻公開。」
許偉努力回想著，那個時候他應該跟霍棪還有肖瀟一起，應該是剛剛發現邵一凡的屍體。
似乎預想到了許偉可能會問什麼，齊夢美輕輕挑了一下嘴角，說道：「沒錯，你們出去沒多久我們就回房間了，陳默死了我需要消化情緒，然後沒多久馮大福就來了，再然後就是我剛才說的，當時我沒有別的辦法，就給他吹了一下。」
許偉皺了皺眉頭，看著面前的煙霧，說道：「就你們倆？」
齊夢美隔著窗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賈虎，說道：「他出去了，說去看魚。他想打遊戲，但這裡沒網，跟我吵了一架，然後趁我洗澡的時候摔門出去了，說是要出去看魚。
後來……我給馮大福吹的時候，可能被他看到了，一進門拎著包就說要走，還說要弄死他，然後我就打了他一巴掌。」
齊夢美抿著嘴，面無表情的笑了一下，說道：「這次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就跟看殺父仇人一樣看著我，然後就一個人蹲在你現在站在位置，看下雨。
我不想跟再他鬧彆扭，就去洗澡，刷牙，刷完牙出來，他又不見了，當時我心裡很煩躁，又難受，就坐在床邊抽了一支煙。
等我出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正在玻璃房裡吃面，說肚子餓了讓老闆煮了一碗面吃，再後來的，你們差不多應該也知道了。」
「馮大福給你看的視頻，能說說嗎？」
許偉呼出一口氣，看著手裡的煙屁股，忍不住又吸了一小口，這才放在腳下擰了擰，俯身撿了起來，丟在門口的垃圾桶里。
齊夢美重新摸出一根煙，只是這一次沒有再遞給許偉，點上抽了一口，幽幽說道：「其實現在想想挺可笑的，他根本沒拍到什麼。」
「所以私下裡把陳默的葯換掉的人真的是他？」許偉歪著頭瞟了一眼齊夢美，腳尖動了動，看向躺在床上的賈虎，說道：「馮大福拍到了一些不利於他的內容，你擔心視頻被他公開，這才選擇了順從。」
「許警官，馮老闆那邊怎麼處理？」
兩人正說著，霍棪冷不丁走了過來，齊夢美神色一黯，抱著手臂匆匆轉了回去。
霍棪看著她走回房間，眼神微微閃爍著，說道：「要不要再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許哥，總不能把……把老闆就這麼晾在那兒吧？」
霍棪原本想說屍體，可話到了嘴邊，卻沒能說出來，伸手在鼻樑上抓了一下，看著齊夢美的身影說道：「真沒想到，她跟老闆還……」
許偉在霍棪肩頭拍了一下，挑了挑下巴，說道：「走吧，再去看一眼。」
霍棪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目光在齊夢美、賈虎、肖瀟三人身上快速打了個來回，轉身拎起靠在牆上的大黑傘，說道：「我跟許警官到附近看看情況。」
見兩人要走，肖瀟連忙跟了上來，看著霍棪說道：「能不能先送我回房間一趟，我衣服全濕透了，想換一套乾淨的。」
齊夢美無聲的笑了一下，向三人擺了擺手，說道：「剛好我也要換衣服，你們去吧，這裡我看著。」
肖瀟抱歉的笑了一下，匆匆撐起傘，霍棪低頭看著胸前的衣服搖了搖頭，見許偉也沒有開口的意思，莫名的笑了一下，扭頭走了出去。
見三人走遠，齊夢美拉了一張椅子，對著床腳的位置坐了下來，掏出一根煙，指尖輕輕的揉搓著，望著賈虎胸前洇出的血色，平淡的說道：「你恨他，也恨我，對吧。」
賈虎像是聽到了，左邊嘴角若有若無的挑了一下，又像是沒聽到，獃獃的望著天花板上的霉斑，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