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新歲大朝
漢光和三年正月初五，大漢帝都雒陽皇宮。
大漢朝廷自今日才算開始正式運轉。
雖然正月旦有大朝會，在京城各處的中層官吏都會參加，可那天並不會討論具體政事，只是舉行大漢皇帝祭祀和慶典。
再往後幾天，官員們也要休沐過年嘛，如果沒太大的緊急軍情，大家也不會大過年的加班……
直到初五，朝臣們才再次聚集皇宮，開始商議處置國家大事。
不過今日朝會與以往的不同，原因並不在於新年的第一個工作日，而是朝中兩撥針鋒相對的朝臣，似乎準備火拚一場，朝會還沒開始便瀰漫出濃郁的火藥味……
由於許多平日職位較低的官吏今日需破例上殿陳述，所以朝堂內也是比平日擁擠不少。
太原郡守張熾、西河郡守段良、五原郡守張詗、雁門郡守郭守、定襄郡守高時、雲中郡守孫奉，五人皆是宦黨門下曾在并州任職，主理當地士族各種欺凌地方、不遵法度的案件，如今這些案件基本都已審訊結束，朝廷正好將他們召回陳述詳情。
而并州牧劉虞剛帶去的各郡主官，都還只是代行其事，頭上頂著個「假」字。
想來要等并州士族之事塵埃落定，重新調任宦黨門生，這些代行其事的主官才有可能去掉那個「假」字。
而除了持中立態度的官吏，宦黨與保皇派及清流御史，兩撥人很自然的分別在朝堂中站成了兩個「人團」。
他們中間形成的縫隙似乎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就跟雙方的矛盾一樣不可調和。
沒一會便到了時辰，幾個小太監服侍著劉宏緩緩走進大殿，並有專人等他坐穩龍椅之後再唱喝朝會開始。
話音剛落，中常侍郭勝、孫璋便出列上奏，表示雖有人阻撓，但并州士族欺凌地方之事實依舊得以查實。
多年來并州士族橫行鄉里、擅殺百姓，其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二人隨即讓人將其中罪行嚴重、涉及士族核心人物的案卷竹簡抬上殿，一時間在大殿中堆成一座小山……
兩人剛說完，中常侍高望也出列，狀告御史台在士族案件審理當中諸多掣肘，甚至是有意幫忙掩蓋事實。
另一側的御史台御史以及保皇派眾人一聽就要出列反駁，但卻被劉宏揮手制止了：
「如今年關剛過，今日乃朕今歲首朝，爾等定要亂朕心緒乎？」
「陛下，非是臣等不知體面，而是此等蠡蟲惡霸若是任由其等胡作非為，并州百姓皆片刻不得安也！還請陛下詳查！」
畢嵐出列搶先回道。
馬日磾也出列欲駁斥又被劉宏擋了：
「既如此，馬愛卿，你等若有奏對待朕看完再說。」
說罷，劉宏便令小太監將記述士族罪行的竹簡逐一遞來觀看。
宦黨眾人一看劉宏做派，都以為今日主子是要力挺他們，頓時有些興奮，不停的頷首目視相互示意。
只有張讓感覺不對，他不停的示意自己的義子張熾、張詗以及平日與其交好的栗嵩不可妄進……
劉宏看得比較仔細，隨著看過的數量遞增，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似乎一直憋著即將發作的樣子。
不過，這都是劉宏演出來了，他的心裡可是興奮著呢，畢竟今日即將成為他的大豐收之日！
而現在的首要還是將士族之罪定死，可不能由著兩撥人爭論不休誤了大事。
他接著又看了一會，然後佯裝忍不住大怒，
將竹簡扔到遠處，厲聲喝道：
「豈有此理，陽方正，此等罪行是否屬實，汝等可有核查！？」
「稟陛下，此等罪行……確實屬實。」
陽球緩緩的出列答道。
此話一出，朝堂之中瞬間炸了鍋，眾人議論紛紛。
陽球可是御史中丞總領御史台，奉陛下之命前去并州為士族查明真相、洗刷冤情的，怎麼此時卻出列應證宦黨所提罪行……
保皇派和他一同前去，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他為官一向是剛正不阿、直言不諱的作風，每有狀告必是證據確鑿，所以也沒人出聲質疑。
「陽大人所言正是，并州豪門以王氏為首，多年之罪實難詳述，并州郡守皆有人證物證為佐！」
「此外，現今并州之叛亂皆是其等族人不甘伏法，挑撥胡人、聚攏家奴爪牙所起，還望陛下明鑒！」
中常侍張恭、韓悝見陽球跳反，大喜之下趕緊上前補刀。
「既如此，張卿、陽卿，便由你二人協助尚書台下發詔書，從嚴處置此事，所涉之人一概不赦！」
劉宏聽了便下令張讓、陽球督辦，陽球自是應諾，他並非反水，自己向來遵從法家之道，在他看來只要有罪之人皆應處置。
并州士族的罪行他也仔細查過，雖有誇張，但多數確實屬實，所以他也就公事公辦了。
而原本已經躲著不出聲的張讓也只得無奈應諾，他的不詳之感也越來越明顯……
此事一定，朝堂中的士族官員身軀一震，就連袁隗、楊彪二人也是目光閃爍，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有多麼確鑿的證據，這可是一州的士族啊！
這要是繼續推廣到其他州呢？
自己族內那些蠢貨，若是被查怎麼可能沒有紕漏？
他們同樣埋怨袁隗、楊彪，怎麼就不能出面組織抗衡宦黨呢？
你看這些保皇派看著聲勢浩大，可辦的是什麼事，居然用陽球這種吃裡扒外的酷吏……
而龍椅之上的劉宏可不管士族官吏們的這些心理活動，他還沉浸於自己的角色當中：
「既如此，眾卿還有何事，無事便退朝吧。」
「陛下，微臣還有證據尚未列出，還請陛下觀后定奪。」
陽球再次出列上奏。
「怎麼還有？唉，陽卿方才怎不一起呈上？」
劉宏裝作有些不耐煩，實則心中十分期待。
「陛下，此等證據所涉之人與方才之人並不相同，且所涉罪行則更為不堪，還請陛下詳查！」
陽球說完隨即讓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奏章和證據抬入殿中。
趙忠、高望等人此時才發覺情況不妙，趕緊出列勸說：
「陛下，今日處置并州之事已是疲累，不如其餘事項改日再議？」
「爾等住口，今日乃新歲首朝，陛下尚未言辛勞，爾等欲陷陛下於慵懶怠政之惡名乎！？」
「你……」
「休要爭鬧，處置國家大事，豈有疲累之說。」
劉宏又嘆了口氣，有些不情願的讓人遞來奏章和證據，慢慢查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