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回報

「雅威，再給我拿兩盤牛肉！」希怛一邊低著頭，臉湊在瓷盤裡，大口吃著烤肉，一邊伸手，含糊不清地使喚著自己的男友。

「小懶蟲就知道使喚人……不知道用『請』字嗎？」露西在一旁數落著希怛。

「雅威！快把兩盤牛肉請過來！」

雅威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往希怛湊近的小腦袋上敲了一下，在露西打趣的眼神和希怛高興的視線注視下，往自助區走去。

坐在希怛對面的露西收回視線，吃掉了自己盤子里的最後一塊烤肉，揉了揉肚子。

「你怎麼這麼能吃？」露西用紙巾擦著嘴巴，順便調侃著希怛那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巨大食量。

「哼哼……我每天消耗的能量可是很大的，不像某個宅女……」希怛對著露西努了努鼻子，做了個鬼臉。

雖然露西也有鍛煉的習慣，但身為黑客的她，在體能方面還是不夠擅長。她的軀體極美，但仍然缺少了一些線條的精雕細琢。

「在聊什麼呢？」

雅威在桌子上放好兩盤牛肉，在希怛身邊坐下，開口詢問著。

「在聊誰的身材比較好。」希怛對男友嘟著泛著油光的嘴巴，故意惡狠狠地說著。

雅威聽完，連忙低下頭，默默吃著還熱乎乎的石鍋拌飯，用米粒翻湧間泄露出的香濃霧氣遮掩住存在感，免得讓自己被迫陷入兩個女生的唇槍舌劍的戰爭之中。

2074年，1月18日，21：00

在和曼恩、多莉歐兩人早早告別之後，希怛帶著露西和雅威一起到市中心去吃韓國燒烤。

到頭來，希怛想帶著露西出門多結識朋友的願望，還是落空了。

「不好意思啊，露西。」希怛癱在座位上，舒緩著自己擴張了許多的腸胃。

「怎麼了？」露西有些疑惑地歪著腦袋，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停歇，一片片往剛剛更新了油紙的烤肉架上擺放著蘑菇、土豆、金針菇等新鮮蔬菜。

「不是說好帶你出來多結識朋友的嗎？結果就認識了曼恩和多莉歐，其他人也沒見到。」希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結果把油弄得到處都是。

「我其實無所謂的。」露西一邊等待著蔬菜的烤熟，一邊撐著腦袋，靜靜注視著雅威抽了幾張紙巾，細心地替希怛擦乾淨手和鼻子上沾染油漬的恩愛場景。

她停頓了一會兒，輕輕抿一口溫熱的麥茶，繼續說著。

「我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太多不必要的羈絆只會讓我覺得束縛……我更嚮往自由。」

「產生羈絆是不可避免的，自你走進夜之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同這座城市有了羈絆，你在這裡認識的人越多，經歷的事情越多，羈絆就越深。這個城市對你而言，再也不是地圖上簡簡單單的幾個辭彙，而是一段充滿了故事的回憶，一道靈魂上的記錄。」

希怛在烤肉架上擺放著牛肉，與露西擺好的蔬菜間隔一段恰當的距離——既能保證不會損失原味，又能給對方染上自己的特殊味道。

「哪怕你逃到了月球上，過往的種種經歷依舊會如影隨形地緊緊鎖著你，終有一日你會回到地球，回到原點。或許是為了魂歸故里，又或許僅僅是為了某個承諾、某個人。」

露西沉默地側耳傾聽著，那低聲吟唱般的溫柔女聲，目光垂落，獃獃地注視著烤肉架上，那白嫩的蘑菇漸漸染上牛肉滲出的金黃油脂。

「真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呢，希怛。」良久，露西才緩緩開口，把已經烤熟的蘑菇夾進碗里。

「過去的我經常會這樣胡思亂想。」希怛一邊用公筷給牛肉翻面，一邊輕聲說著。

「過去？那麼現在呢。」露西對希怛很感興趣，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現在，我有了雅威，所以，以前的那些問題便不再是問題了。」希怛說著，將自己的小手，放在雅威溫熱的上衣口袋之中。

「但你沒有想象中的快樂，不是嗎。」露西瞥了一眼快要把自己的臉埋進鍋里的雅威，替他問出了心聲。

「唯一的問題是，我還能和他在一起多久。」希怛眼角終日上揚的弧度落下了，低聲地說著。

「他還能離開你不成？」露西仔細地盯著雅威，想要透過那蒸騰的水霧看清他的表情。

「他……」或許是考慮到露西對雅威的真實身份不夠了解，希怛只是欲言又止地張合著嘴巴，最後什麼也沒說。

「我是AI……和人類有限的壽命不同，AI可以在數據中永生。希怛就在煩惱這個。」雅威開口，揭開自己的隱秘。

他不願意希怛為了保守所謂的秘密而有苦難言，他也不認為有人在知曉這些之後會對他構成威脅。

「AI？」露西凝視著雅威那雙眼睛，那純粹的藍，如同曜日般閃亮。

露西的奇怪反應，有些出乎希怛的意料。

「露西似乎早就知道了？」希怛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感覺自己剛剛的猶豫蠢爆了。

「我在賽博空間中見過他大展神威的樣子……」露西模仿著雅威的模樣，對著空氣揮了揮手。

「哇，這個樣子真蠢。」希怛覺得露西模仿地十分到位，沒有親眼見過是不可能演繹出那種味道的。

不過對著空氣揮手還是太滑稽了一點。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服務員似乎看見了露西揮手，誤以為顧客需要服務，連忙上前詢問。

「呃……」露西尷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沒有想好怎麼回答。

「給我們換張油紙吧。」希怛忍著笑意，對服務員開口。

在服務員轉身離開之後，她立馬不再忍耐笑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露西看著似乎不再悲傷的希怛，悄悄鬆了口氣。

善良的希怛曾經以各種含蓄的方法無聲地逗她開心，現在是回報的時候了。

希怛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露西看著重新恢復情緒的銀髮女孩，在心中對自己說著。

雅威吃完了最後一口米飯，默默注視著兩個女孩的互動，嘴角銜著溫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