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獵狗

「一隊，四隊，七隊的人都死光了？」

陰影之中，有人竊竊私語。

「被三個機器人干碎了……真是一幫廢物。」

「嘿，別這麼說，別人好歹是我們同事，因公殉職，沒什麼好指責的。」

「瞧你這說的，想當隊長了？」

「*你*的，比特，閉上你**的嘴巴」

「你們兩個，別吵了。」

聒噪的聲響令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朦朧的昏暗之中，三道扭曲的人影若隱若現。

「嘿！你好啊，新人！」紅髮的女人湊在她的面前，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

隨著主人意識的逐漸清醒，昏昏沉沉的大腦慢慢找回了身體的知覺。

她皺著眉頭，下意識地想要離這個呼吸之間滿是酒味兒的女人遠一點。

下一秒，身體被緊緊束縛的感覺，讓她打消了念頭。

「我這是在哪兒？」她想要大聲喊叫，卻只發出喑啞的低鳴。

「放輕鬆，放輕鬆，新人。固定流程而已，別緊張。」被稱作「比特」的男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一邊安撫著，一邊站到了紅髮女人的身邊。

「離我遠點，惡犬。」紅髮的女人雙手抱胸，狠狠瞪了一眼比特。

「羅威納！少在新人面前裝清高……」

「夠了！」

在羅威納和比特又一次因為瑣事爭吵起來之前，低沉的男聲在這間小小的房子里響起，如驚雷震鳴。

「隊長，你嗓門小一點可以嗎？」羅威納緊緊捂著耳朵，低聲說著。

「我們的新人要暈過去了。」比特一隻手掏著耳朵，一隻手指了指癱軟在床上的女人，笑得很是幸災樂禍。

「梅麗莎.羅里？」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低沉的話語鑽進梅麗莎的耳朵里，粗暴地震動著她脆弱的鼓膜。

「你們是什麼人，快放開我！我可是……」她怒吼著，一道道音波攜帶烈焰，在這個狹小的囚籠中四處奔走。

「自從賽博精神病發作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喪失了作為人的權利。」

隊長輕聲說著，一雙猩紅的義眼在漆黑中閃爍，死死盯著拚命掙扎反抗的梅麗莎。

「歡迎來到地獄，歡迎加入……獵殺者。」

「獵殺者？你們是……暴恐機動隊？」梅麗莎睜大了眼睛，難以言喻的驚恐緊緊握住了她顫抖的心房。

從男人的話語中，她窺見了恐怖的真相。

獵殺怪物的人，自身就是怪物。

「這不可能，我才不是什麼賽博精神病，快放我出去！你們都是瘋子！」

梅麗莎大吼著，掙扎著，金屬鑄造的冰冷鏈條將她緊緊鎖在床上。

「你可以選擇不加入我們。」男人一字一頓地說著，「代價是……你的瘋狂將不再得到抑制。」

「什麼意思？」梅麗莎大口喘著氣，堅硬的鎖鏈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難看的傷痕。

「你或許已經猜到了，暴恐機動隊的成員大都是賽博瘋子……」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身後兩名保持緘默的隊友，「但是……你瞧，我們還能保持理智……」

「這就是成為獵人的報酬——清醒的活下去。」

「……」梅麗莎沉默了，她閉上了眼睛，在腦海中搜尋起自己瘋狂時的破碎記憶。

終於，她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真相正擺在眼前，她不得不去面對。

她瘋了。

是選擇清醒地苟延殘喘，靠著吸食同類的鮮血維生？

還是選擇喪失人性，瘋瘋癲癲地凄慘死去？

「****，這不是根本沒得選嗎？」她呢喃著，趁著瘋狂再度佔據大腦之前，她低聲回應，「我加入你們……」

「梅麗莎……沒必要這麼糾結，當你發瘋的時候，你已經死了。」男人一邊解除著梅麗莎身上的枷鎖，一邊說著，「把現在當作你的第二次人生，過往種種都拋之腦後吧。」

「你們……當初都是這樣的嗎？」梅麗莎默默看著男人一點一點解開纏繞的鎖鏈，輕輕問著。

「羅威納，比特……還有以前的隊友，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男人將梅麗莎攙扶起來，交給一直等待在旁的羅威納照顧。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柏洛斯。」冰冷的臉龐上擠出一絲笑意，柏洛斯對著新加入的夥伴揮了揮手，拉著比特離開了，將這個房間留給兩位女士。

「我們隊長，還不錯吧？」

「啊？」

「我的意思是……比起我和比特那個人渣，他看起來更像是個正常人，除了嗓門大了點。」羅威納低垂著眉眼，令梅麗莎無法從中窺見她的情緒波動。

「看起來有故事可以聽了？」

想通之後，梅麗莎沒有選擇頹廢，反而振作起來。

在發瘋之前，她本就是一個能在夜之城獨自打拚、立足的女人。

「以後有空詳細跟你說說……不過……你倒是接受得夠快啊。」

羅威納有些驚訝地撓了撓紅色的頭髮，這麼奇怪的新人，整個暴恐機動隊都難得一見。

「我剛剛聽見你們在聊什麼……一隊、四隊、七隊……死光了？」梅麗莎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選擇詢問出口。

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裡，似乎發生了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暴恐機動隊雖然經常要負責解決危險的賽博瘋子，但因為隊員之間的默契配合與裝備碾壓，實際上的死傷率比一般的NCPD的條子們要低很多。

「康陶公司最新的智能戰鬥機器人，加上千替公司最新的斯安威斯坦實驗型號……」

羅威納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暴恐機動隊看著威風，其實也不過是公司飼養的看門狗罷了。」

「在那些平民面前，我們是頂級獵殺者；在那些公司巨頭面前，我們不過是些實驗素材罷了……」

「可是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不是嗎？」梅麗莎靜靜地聽完前輩訴說這個行當的悲慘命運，無奈地說著。

「你算是趕上好時候了，上次康陶做過火了，把我們當作營銷的背景……」

「上頭面子掛不住了，打算給我們更新一批裝備，治療賽博精神病的藥物也有專門的公司負責了。」

羅威納替梅麗莎扣上最後一顆扣子，語氣有些雀躍。

「我剛剛想問來著，賽博精神病也能治療嗎？」

「超夢知道吧？我們之前的療法和超夢差不多，具體的原理我也說不上來……大概就是用機器代替人腦承受了義體的負擔吧……」

「意思是現在不一樣了？」梅麗莎穿上床邊的拖鞋，被羅威納攙扶著，走向廁所。

「當！當！當！」羅威納從荷包里掏出一粒碧藍似海，狀若鑽石的藥物。

「這個？」梅麗莎挑了挑眉毛，「看起來更像是裝飾或者藝術品，這玩意兒真的可以用來吃嗎？副作用是什麼？」

「反正活過一天賺一天，管什麼副作用。」羅威納倒是不怎麼在乎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把藥物重新放回口袋。

「果然都是一群瘋子……」

梅麗莎默默想著，在羅威納的注視下，關上了廁所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