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風箏

金色的長發披散在床上，像是水藻漂浮在水面上，被熾熱的太陽染上金黃。

她漠然地注視著慘白的天花板，寂靜的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喂，索菲亞？我是邦妮……你還好嗎？打你電話也沒人接……聽到請給我回個電話……」

語音留言在死寂的空氣中迴響了數次，終於將她從最深層的惘然中喚醒。

「邦妮？」

最終，還是執拗不過那不停重複的甜蜜嗓音，白皙的手在床頭摸索著，找到不停震動的手機。

於是，沙啞的低語從乾渴的喉嚨中艱難地湧出。

「索菲亞！你這兩天怎麼了？學不去上，打你電話也不接……出什麼事了？！」

劈頭蓋臉的真摯關切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瞬間吞沒了索菲亞。

她皺著眉，手指輕輕攪著披散在枕頭上的絲縷金色的發梢。

「沒什麼大事……只是……失戀了。」索菲亞猶豫了一會兒，直到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她才吐露實情。

「那個大叔？」

「嗯……」

「你們不是網戀嗎？」

「實際上，我和他只是通過電話交流……」索菲亞從床上緩緩坐起身，四肢扭動著，活動活動僵硬的筋骨。

「呃……」邦妮沉默著，呼吸聲彷彿屏住了，似乎在醞釀著情緒。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放棄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這是你的初戀，但也太……」邦妮吞吞吐吐地說著，努力地搜刮盡大腦皮層的每一絲褶皺，仍然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辭彙來形容。

「咳……太什麼？」將手機離自己稍遠一點，索菲亞低頭咳嗽了一下，清理掉淤積在咽喉的污垢后，才繼續詢問著邦妮。

「你太……純真了。」

「純真？倒是頭一回聽見有人把這種辭彙安在我的頭上。」

索菲亞下了床，彎腰撿起之前被扔在床腳的飲料瓶，擰開瓶蓋，大口大口地喝著。

充足的水分召回了她肉體的活力，兩日沉寂的陰影轉眼間似乎就要煙消雲散了。

「素未謀面，僅有的交流還是偶爾的電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莫名其妙地失戀了……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家裡……」邦妮語氣透露著無奈，「你是什麼小女生嗎？」

「你不也沒談過戀愛嗎？怎麼一說起來就頭頭是道的？」索菲亞悶悶地回應，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穿上。

「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邦妮捏著鼻子，模仿了一聲乳豬的可愛叫聲，把索菲亞差點逗笑了。

「所以……你到底怎麼失戀了？」說歸說鬧歸鬧，即使對索菲亞這段戀情並不看好，作為她最好的朋友，邦妮自覺應該做到應盡的義務。

「大概……兩天前吧……綁架案之後，我突然和大叔聯繫不上了……」索菲亞瞅了一眼床頭的時鐘，孤寂的自我封閉讓她幾乎遺忘了時間。

「然後呢？沒了？」邦妮驚訝地反問。

「……我們兩個……從來都是我主動聯絡，但只要我打電話給他，他無論在做什麼，都會接的，不論白天還是黑夜……」明白邦妮在訝異於什麼，索菲亞皺著眉頭，斷斷續續地解釋著，「我們的關係……就像是放風箏，我和他始終有一根線連接著，無論彼此間隔了多遠。」

「所以現在是風箏斷線了……徹底失聯了嗎？」

「嗯……」

「他有和你說分手什麼的嗎？」

「實際上……我都沒和他表白過……可能只是我單方面地愛上了……」索菲亞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洗手間，凝望著鏡子中那張憔悴了許多的精緻面孔。

「……」邦妮深吸了幾口氣，可惜時機不夠恰當，不然她早就要把索菲亞這個蠢女人罵醒了。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過了數秒，邦妮才平復好起伏的情緒，繼續開口問著。

「他說……他是特工？」索菲亞不確定地說著，她之前從來沒把大叔說的工作當真，可這已經是她唯一能提供的信息了。

「我會幫你找的，索菲亞……無論他是誰……」邦妮低聲說著，這個戀愛腦的傻閨蜜真是讓她操碎了心，「明天記得來上學……不然我親自去你家找你！」

「謝了……邦妮。」索菲亞輕聲地感激，然後在邦妮的催促下，掛斷了有些滾燙的電話。

或許邦妮說得沒錯……自己太單純、太愚蠢了。

索菲亞看著通訊錄中那個置頂的號碼，沉默了許久。

直到窗帘間的縫隙中滲出清冷的月光。

索菲亞把手機扔回床上，走向衛生間，打算洗漱一下，將已經過去的往事沖洗乾淨。

在路上，她像往常一樣地走過卧室通往衛生間的熟悉過道，直到在轉角處瞥見一個陌生的物件。

那是一團巴掌大小的東西，通體大致是黑色的，有些縫補的痕迹，看上去是一個醜陋的玩偶。

索菲亞想著，彎腰把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不是玩偶，那入手冰涼的感覺，是……機器人？

索菲亞擺弄著這個小小的機器人，來回仔細地打量著。

寬大的身體，短小的四肢，小腦袋，各種手工修理的痕迹，像是什麼人用一堆廢鐵拼湊出來的奇怪機器人。

「喂，你是誰？」

下意識地，她對著這個醜醜的小機器人開口說話。

「你……好……」

似乎是聽見她的聲音了，機器人突然活了過來，兩隻小小的眼睛冒出藍色的光芒來。

「我*！」索菲亞被手心中突然開始活動的機器人嚇了一跳，手掌下意識地鬆開，那小機器人就這樣摔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她連忙蹲下身子，把小機器人拿了起來，檢查著它是否被摔壞了。

「你……好……」小機器人依舊重複著，從冰冷的鐵皮中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

應該沒摔壞？

索菲亞悄悄鬆了口氣，嘗試著和小機器人對話。

「你好！我叫索菲亞。」

「你……好……」小機器人扭了扭頭，藍色的眼睛一閃一閃，「索……菲……亞。」

居然真的能交流！

索菲亞驚訝地挑眉，也不打算洗澡了，提著這個小機器人，快步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