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求求你

「是是，很抱歉，我會賠償的，請不要因為這件事就讓大衛退學...」

荒板學院里，葛洛莉亞面帶歉意，雙手放在大腿上，彎腰不停的說道。

大衛站在旁邊，默默不語。

「馬丁內斯先生的學習很好，並且我也知道你們母子如今的狀況，女士，我了解你望子成龍的想法，我能理解你想要馬丁內斯先生出人頭地，但是荒板學院是為了...」一連串的說了一大堆的官話，富態的男人說完后推了推眼鏡。

他的語氣平緩，態度友好，但是卻字字都插在了大衛的心口。

他句句不提錢，他字字都是錢！

「請您放心，我都明白的，但是這個孩子他很聰明，我懇求學院不要因為這事開除大衛，請放心，我會對大衛造成的損失進行賠付的。但是可能要等上幾天，我很快就會發工資了。」葛洛莉亞坐在凳子上，抬起頭說道。

「...」聽著葛洛莉亞的聲音，從後方看著葛洛莉亞側臉露出的表情，大衛靜靜的站著，但頭卻是越來越埋向了胸口。

待到這場談話結束，兩人走出了荒板學院，葛洛莉亞的身上還穿著那件黃色工服外套，她是請了假過來的，甚至連換件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漂亮的全息大黃魚在白天也會顯得很好看，在公園廣場的上空飛舞，但是大衛此刻卻沒有欣賞它的心情，他就那麼靜靜的跟在葛洛莉亞的身後，雙手插袋，等待著母親對他的數落。

可上了車后，氛圍依舊是沉默寂靜的。

大衛看向窗外，葛洛莉亞將小車開的很穩，他用手托著下巴，張開嘴想要嘆口氣，但最後卻忍住了。

待到行駛到大道上后，葛洛莉亞才開口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要用正版軟體了嗎？你明明答應我了的。」

「我哪來的錢？」大衛回答道，他不敢轉頭去看葛洛莉亞的臉。

他只是想幫葛洛莉亞分擔一些負擔，但是很明顯，他又搞砸了，現在葛洛莉亞要準備的不只是他的軟體錢，還有賠付因他而被損壞的同學設備的錢。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明天就能拿到正版的軟體了，你為什麼就不肯多等一天？」葛洛莉亞目視前方，語氣裡帶著些怒意。

「就靠你的那點工資嗎？媽媽，我們已經連洗衣機的費用都付不起了。」

「那個是我忘記交了！你總是在擔心這些事做什麼？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了，大衛，錢的事讓我來解決，好嗎？你只用負責去上你的學，你做好你該做的工作就行。」葛洛莉亞生氣的接著說道：「況且我現在很有錢！」

葛洛莉亞和大衛爭吵了起來。

兩人都沒有主意到，葛洛莉亞說「我很有錢時」，臉上露出的一絲小驕傲。

「有錢？如果你有錢的話，就不用再回來的那麼晚，如果你有錢的話，就不會捨不得給自己換一件衣服穿，如果你有錢的話，這倆幾十歐淘來的破舊小車早就該被換掉了，有錢？錢在那呢？」大衛看著窗外的車影，加重了語氣。

「媽媽，我知道你是想穩住我，但我，我真的已經不想再讀...」大衛終於忍不住的轉過了頭，看向葛洛莉亞，然後，他的眼前就顯示出了一條轉賬信息，這讓他想和葛洛莉亞說的話也因為這條轉賬信息而被打斷，大衛眼睛一瞪，大腦宕機的獃獃的看著葛洛莉亞。

「一，一萬五千歐...這，這，媽，我們那來的那麼多錢？」大衛吃驚的看著這筆轉賬數目。

一萬，一萬五千歐？！

他們現在坐著的這倆不知道幾手的小車，廢棄車場里里最多就值個幾十歐，大衛全身上下除了在用的晶元之外，加起來都不到百歐！

而現在，葛洛莉亞直接就轉賬給了他一萬五千歐？

「本來我們只需要用兩千元，就能夠輕鬆的解決你的軟體問題，我還能給你買上些好的設備和新款晶元，供你讀書使用。但是現在好了，大衛，這筆錢用來賠付你同學們的設備都不夠用！」葛洛莉亞加高了音量，身體前傾握著小轎車的方向盤，她又重聲說道：「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大衛？」

「我，我只是...」

「閉上你的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再說一遍，大衛，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葛洛莉亞冷冷的看著前面，嘴上數落著大衛的不是，心裡卻想著回去要怎麼和林文說。

這筆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掙來的，但無論是用什麼方法掙來的，自己都欠林文一個道歉。

這本應該是他們用來改善生活的一筆錢...

他們甚至能一起從聖多明戈搬出去，到更加安全的，更大的地方去居住。

說真的，葛洛莉亞已經厭倦了自己的工作，厭倦了聖多明戈這地方，她也想好好休息休息，但是...她不行。

想到這，葛洛莉亞就緊咬住了嘴唇，她想狠狠的再罵大衛幾句，但是葛洛莉亞很清楚，大衛他是好心，他只是，他只是好心辦了件壞事。

這筆錢明明都夠租一間好點的公寓了，可現在，搭上自己的工資，外加上賣出那玩意，才堪堪付完學院的損失。

葛洛莉亞的眼眶逐漸變紅，眼含淚水的看著前方。

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和他一起。

「你別哭了，是我錯了，對不起。」大衛看著葛洛莉亞紅了的眼眶，開口說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哄我，我，我以為這次又是一樣，我只是想...想試試盜版軟體能不能代替正版，我是想減輕你的負擔，但無論我現在怎麼說，我都已經做錯了。」

「...」葛洛莉亞這才好受了點，雖然她早猜到了大衛的想法。

但人與人的溝通得靠交流，而不是去靠盲目的猜。

「不過這筆錢到底是怎麼來的？媽媽，你的工作...它不應該有那麼多的錢。」大衛好奇的看著葛洛莉亞。

「是林文給的。」葛洛莉亞說道。

「哈？」大衛一愣，身體往前一用力，他轉頭吃驚的看著葛洛莉亞：「一萬五，他給的？」

「準確來說的話是兩萬歐，是他昨天轉給我的，他讓我用這筆錢供你好好讀書，他還說荒板學院里的都是些貴公子，你在這裡讀書很容易受到排擠，讓我給你換上一些新設備，這樣你的校園生活就會更好受些。」

「真的假的？」

「不然呢？你覺得我上那搞到這筆錢？我去偷嗎？」

「那傢伙...」大衛突然有些鬱悶的坐了回去。

「他上那搞的兩萬塊？他難道真的私底下給人當性偶去了？」大衛抱著胸，自言自語。

兩萬歐啊...那可是兩萬歐！

「閉上你的嘴吧，回去后我還要接著教訓你，你必須趁早跟那些黑醫生斷了聯繫，學院已經發出了通知，大衛，以後你不準再去見他們。」葛洛莉亞沒好氣的說道。

大衛「嘖」了一聲，他突然明白今早上午林文和自己說的話了。

好吧，這傢伙看樣子...還是挺有責任心的。

能給出兩萬歐，然後媽媽又喜歡他，這樣的話，其實把媽媽交給他倒也不是不行。

那傢伙能拿出兩萬歐給葛洛莉亞，這得是他存了多久的一筆錢？

大衛·馬丁內斯同學坐在車上，如此的想到。

而也就在這時候，車流密集的公路上，一輛運輸車卻突然提了速，它突然接近了葛洛莉亞的小轎車，兩車之間還因此差點發生了碰撞，然後，是另一邊也行駛上來了一架車。

當看到相貌粗獷，肌肉隆起，人高馬大的不像話的傢伙從車窗「擠」出，抬出一桿機槍，大衛和葛洛莉亞都瞬間愣住了。

「噠噠噠！！！」他們毫不猶豫的開了槍，重機槍綿密的子彈打向小轎車，噼里啪啦作響的聲音讓大衛恐懼的向後坐去，但他同時朝葛洛莉亞大聲叫道：

「媽！」

「剎車，剎車啊！」

葛洛莉亞也將身體後仰，同時驚慌的踩向剎車，另一邊的六輪轎車頂著子彈沖了出去，而大衛驚恐的看著前方，就見另一邊的車也瞬間超了過去，大衛還聽到他們的怪叫聲。

「他媽的，他們想跑！」

「乾死他們，媽的，將那玩意抬出來！」

「給公司狗來一個大的，哈！」

赤裸上身的怪物鑽進車裡，等再次出現時已經抗起了一個火箭筒，咧著嘴狂笑著的對向了前方的黑車——

「轟隆——！！！」

巨大的聲響之下，一朵煙雲升騰，前方那輛防彈的轎車被氣浪掀翻倒地，失控的滾動起來，在高速路上滾出了幾十米。

「哈哈哈哈——」

伴著瘋狂的笑聲，一場大火在蔓延。

大衛痛苦的蜷縮在小轎車下，還沒能為自己還活著而感到喜悅，他就看到前方側躺在火場前昏迷不醒的身影，瞬間，大衛的雙眼變得通紅。

「媽？媽媽！」

「起來啊，起來！」

「該死，動啊！」

用力掙扎，手掌被碎玻璃片刺穿，大衛痛苦的蜷著脖子，火勢越來越大，大衛看到葛洛莉亞在昏迷中震顫了兩下，

「誰，誰能救，誰能救救我媽媽！」

「來人啊，快來人！」

大衛看向四周，但除去和他一樣狀況的車輛之外，怎麼可能會有人靠近呢？

眼見著葛洛莉亞徹底失去了動靜，大衛又用力的掙紮起來，但除了給自己搞出一身傷外，他的掙扎毫無作用。

「林，林文！對，還有林文！」

大衛連忙打開通訊器，撥向了一個傢伙。

他沒有朋友，現在唯一能聯繫的人，就只有林文了！

「接，接啊，求你，我求你了！」

「接，接啊！我以後再也不罵你了，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對著幹了！」

「接啊——接啊！！！」

就在大衛無助絕望的時候，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

「喂，大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