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謝凌雲回答戚喬問題速度很快。
「酒精過敏不是遺傳么。」
戚喬微滯,是有這種可能性。
「但我媽媽不過敏。」
「是嗎。」謝凌雲話音一轉,「那這兩道菜都加上?到時候你記得別動它們。」
戚喬多看了謝凌雲好幾眼。
他仍舊那樣,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中,翻閱著手機中的菜單,表情沒有變過。
戚喬「嗯」一聲,心裡突然湧上的那個念頭卻遲遲沒有消失。
但也只是懷疑。
她收拾完行李,拿上一件新睡衣去洗澡。
謝凌雲放下手機,又挪開膝頭正在剪輯界面的筆記本。
走過來擠了一泵洗手液,不緊不慢地洗著手。
戚喬路過,看到白色泡沫中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忍不住探出手去,在指腹上沾了一點,動作飛快地摸在了他鼻尖。
還沒有來得及關上浴室的門逃掉,就被人掐著腰從后攬進了懷裡。
謝凌雲手上的泡沫還沒有沖,全部沾在了戚喬睡衣上。
一低頭,又把始作俑者抹在鼻尖上、帶著檸檬味道的泡沫,往她頸間蹭。
「……癢。」戚喬求饒,「我錯了。」
謝凌雲呼吸間的炙熱氣息染紅了她的耳朵。
「我剛才在看《偏航》47和48那兩場戲的原片。」謝凌雲音調微沉,換了句稱呼,「戚老師。」
「嗯?」
「補拍幾個鏡頭,有檔期嗎?」謝凌雲道。
他說了47、48那兩場,戚喬自然很快想到要補拍的是哪一段劇情。
她有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再回想殺青前的那兩場戲,修改之後整段劇情的爆發力的確減弱許多。
當時因為那個意外,她的狀態不算太好,何況因為小插曲后,謝凌雲大刀闊斧地刪除了不少原定鏡頭。
戚喬自然是願意的,沒什麼比戲好更重要。
她沒有猶豫,點頭答應,下一秒又試探地望向謝凌雲的眼睛,帶著一點促狹的意味,問:「你願意?」
謝凌雲低頭咬她下唇:「想什麼呢,用替身。」
「那幹嘛還問我有沒有檔期?」
「我是指……」謝凌雲輕笑一聲,吐露心聲,「讓許亦酌用替身。」
戚喬:「?」
她偏頭回望他:「你不會是想……」
謝凌雲趁勢低頭吻下去。
戚喬被抵在浴室的玻璃門上。
她感覺到腰間流連的手,濕粘的泡沫沾在了她的皮膚上。
「觀眾說我不會拍床戲,本來《偏航》拉來曹浪,就是要讓他幫忙,」謝凌雲不放過任何一處地深吻下來,音調沙啞,「但一部戲拍下來,什麼也沒學到。戚老師,補拍的時候我們探討一下?」
戚喬:「……」
她推拒著他的身體:「我要洗澡……」
謝凌雲抬手,扭開浴室門:「戚老師把我也弄髒了,一起洗?」
戚喬臉頰緋紅一片:「我明明只摸了你的鼻子,你把我整個人都弄、弄……」
睡衣領口早已鬆鬆垮垮得不像樣子,謝凌雲指尖挑開一側的系帶。
見戚喬支吾不語,他語調浪蕩地追問:「弄得怎麼了?」
戚喬渾身都被那些白色的泡沫弄得黏膩不堪。
整個人彷彿被一陣熱風卷挾至氣壓極低的高空,空氣稀薄,她急促的喘息,都不能攫取足夠的氧氣。
聲線都不穩,但在他刻意勾惹與逼迫的動作下,只好回答:「都弄髒了……」
謝凌雲呼吸快了一秒:「那我幫你洗乾淨,好不好?」
他伸手打開花灑開關,水聲霎時充滿整個狹小的空間。
熱氣瀰漫著。
戚喬顫聲說:「你可以看別人拍的學……我不要跟你探討。」
「沒用。」謝凌雲撥開她的濕發,拋出一枚誘餌,「我記得《歸途》里男女主親密戲份不少。」
他低頭,專心地將剛才抹在戚喬腰上的泡沫全部清洗乾淨。
「戚導會拍床戲嗎?」
戚喬忍著癢意,伸手要去擋掉他沿著水流向上的手指。
「不要。」
「不要是什麼,戚導不要拍?」
「不是。」
「那到底會不會?」
戚喬咬唇溢出一聲輕哼:「我、我不會……」
謝凌雲指尖輕挑,沉聲建議:「我來做替身,補拍就當是——」
他語氣微微一頓,笑問:「學術探討,怎麼樣?」
……
荒唐一夜,戚喬第二日乘飛機時,精神都萎靡不振。
在飛機上睡了兩個小時,落地后才覺得稍微恢復一絲力氣。
林舒發來微信,與她商量之後的處理措施。
昨日杜月芬發出視頻回應之後,一周多之前戚喬參加的公益節目中那位生病的姐姐也出面,將戚喬私下交給她十萬元醫藥費一事告知廣大網友。
緊接著,曾經同受馮巍傷害的女生也發聲,放出了一個月前馮巍一事曝光時,戚喬工作室聯繫自己,並保障了日後所有訴訟費用的證據。
無論是演員還是導演,都是需要維護形象的公眾人物。
林舒思及長遠,打算公開自五年前開始,每年新年伊始,戚喬都會向曾經幫助她渡過難關的那個肝病救治基金會捐款。隨著她三年前走紅后,片酬與廣告費水漲船高,那筆捐款也一年比一年多。
林舒想要告訴大眾,戚喬不是吝嗇贍養費,只是這筆錢做公益也好,捐獻也好,都不會給戚懷恩。
戚喬答應了。
回復完信息,她望了眼車窗外家鄉熟悉的天空,想起一周前在街邊看到戚懷恩時,他那彷彿行將就木的模樣。
她閉了閉眼,強制自己沒有再想那個人,乘車返回家中。
杜月芬今日去學校上放假前最後一天班。
戚喬到家時,才剛過中午。
她打開門,聽見球球飛奔著跑來的聲音。
媽媽把球球照顧得很好,毛髮顯然修剪過,身上穿著一件又酷又可愛的短袖和背帶褲,頭上還帶了成套的小帽子。
半年沒有見,戚喬想自己的小狗,球球也非常想她。
撲在她腿上,尾巴搖得比平時都要歡快。
戚喬彎腰抱起球球,親了親它。
一人一狗都有些離不開彼此,抱著球球躺上床補了覺,再醒來時,戚喬終於覺得神清氣爽。
她拿了牽引繩,準備出門遛狗,順便去媽媽學校接她下班。
她們還住在以前樓梯房的老房子,小區已經不算新,但底下綠化很好,這麼多年過去,種在花壇里的樹都長高長粗了不少。
這個點都是下樓溜達的老人,或才買菜回來準備做完飯的鄰居們。
戚喬戴了一隻口罩,但樓上樓下的鄰居都能輕易認識她,見到戚喬回來,都笑呵呵地問:「喬喬回來了?」
戚喬也微微笑著,跟叔叔阿姨們打招呼。
她在小區繞了兩圈,讓球球玩夠,才把它裝進一隻托特包中,出門準備去媽媽的學校接人。
小區門外不遠處就有一所小學,正好是放學時間,穿著校服的小孩們成群結隊。
戚喬才想要繞出這條街去打車,視線無意地掃過一對被爸媽牽著的小孩時,在同樣的方向頓了頓。
佝僂的身影很快躲進公交站牌之後。
戚喬停下了腳步。
她沒有看錯,那個剛才望向她,小心翼翼地只露出半邊身體的人,是戚懷恩。
戚懷恩只躲了一分鐘,再探出身時,視野中早已找不見戚喬的身影。
他慌張地走出來,才想要朝前走去,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你回來做什麼?」
戚懷恩一僵,慢慢轉過了身,
戚喬目光很淡,落在眼前這張飽經風霜,不仔細看幾乎都認不出來的臉上。
「喬喬……」
戚喬抱著狗,面無表情:「跟我過來。」
戚懷恩趕緊邁步。
他的腿腳似乎出了問題,走路的速度很慢。
戚喬回頭看了一眼,拎著托特包的手指根根收緊,卻依舊沒有放慢速度。
間隔越來越遠,戚懷恩加快步伐,跟上戚喬,走到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
戚喬背對著他站著。
沉默許久,戚懷恩率先開口:「你跟你媽媽,現在過得好嗎?」
戚喬沒有回答。
戚懷恩局促地撫了撫身上外套皺巴巴的褶痕,停頓好幾秒,再次開口:「網上的事……爸爸不是有意的,有人來找我,說是、說是可以讓我見到你。他們問了我許多你小時候的事,我以為只是普通人,沒想到是記者……喬喬,爸爸不是想要讓你給我錢,我知道,自己不配……」
戚喬轉身:「你的確不配。」
她下頜緊繃,盯著戚懷恩問:「那現在呢,現在又回到這裡,你想幹什麼?」
戚懷恩囁嚅著說:「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你和你媽。她現在身體好嗎?」
戚喬閉了閉眼。
好久,才道:「最疼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來問她好不好?」
戚懷恩沉默了下來。
戚喬望著他,問:「你回來多久了?」
「沒幾天。」
戚喬看到他身上陳舊的衣衫,看到他才過五十便花白的頭髮,看到那張枯瘦的臉和形銷骨立的身形。
「喬喬。」戚懷恩又喊了她一聲,「當年是爸對不起你們母女。」
戚喬沒有回應。
半晌,低聲說:「你不要再來了,不要再出現在我媽面前,她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想再讓她看到你。」
戚懷恩默然片刻,聲音不穩:「……好。」
他掌心貼在外套口袋外,感受到那張被他疊得整整齊齊的檢查報告,還好端端地裝在裡面。
「銀行賬號給我。」戚喬突然說。
「什麼?」
「當年我媽手術,你給了五萬塊錢,再加上大二那年你給我買的相機,我還你七萬,別的不會多給。」
戚懷恩怔了怔:「喬喬……爸爸不是想來跟你要錢。」
戚喬呼出一口氣:「那你來幹什麼?看看我們嗎?但是我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人就是你。」
戚喬冷冷淡淡地笑了下:「爸爸?我早都沒有爸爸了。你不是有新的家庭了么,拿了錢,就不要再來了。銀行卡賬號給我,現在就還你。」
「喬喬,爸……我真的不是來找你要錢的,真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別的什麼都沒想。」戚懷恩眼眶濕潤,顫聲說,「你不想見我,我以後就不會再來了,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來看看你們。」
戚喬靜靜地站著。
垂眸沒再看戚懷恩,半分鐘后,她邁步朝巷子外走了出去。
戚懷恩看著戚喬逐漸走遠,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往外走了幾步,眼看著戚喬的身影融入巷口繁華的人群之中。
他沒再跟上去,伸手扶著牆急促地喘息起來,右手不受控制地發抖,用盡全力,才從身上找出半瓶葯,好不容易擰開瓶蓋,卻手抖撒了一地。
他半跪在地上,撿起一粒藥片,咽下去后,靠在斑駁的磚牆上緩了好久,呼吸才逐漸平穩。
他抬起頭,遠遠望著那棟六層高的老舊樓房,視線虛空地定在三層的某一件窗戶上,眼眶積滿淚水,一股股淌下來,流過這張溝壑叢生的病容,掉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戚懷恩才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他最後回了一次頭,然後腳步踉蹌地朝另一個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