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我與我的美少年馬甲們
文/驪逐
意識到自己與眼前的男人沒有太多可聊的話題,丁眠若無其事地低頭喝了口酒,再抬起臉,眸中掛著淺淡的笑意,轉移話題道:「林先生今年歸國,接下來還有什麼工作上的計劃嗎?」
海歸富家公子哥原先正聊著的話題硬生生被打斷。偏偏因為面前的大美人生得一張動人清冷臉,說話語調也婉轉合意,他心中沒有什麼被這橫插一腳而惱怒的念頭,男性的自信與傲氣瞬間綻放。他精神一振,笑道:「今年我爸準備把手下的分公司……」
丁眠狀似認真地傾聽,時不時地附和,寥寥數語中套出了富家公子哥準備投身的行業,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下次再約的可能,卻知道下次再約是沒機會了。
飯局結束,給安排了這次飯局的兄長反饋今日感受。
「挺自信,」丁眠斟酌著措辭,笑眯眯地對丁燧道,「哦,還有個優點,長相還算端正。」
丁燧在電話那頭長嘆一口氣。
「知道了,你不滿意。」
聽著年紀小了他十多歲的妹妹哼道,年近五十的丁燧苦口婆心:「雖然你還小,但是身邊總要有人陪著才好,不管男女,能找一個我也就安心了。」
丁眠敷衍地應著,電話末尾,她倦倦地打了個哈欠,語氣篤定地說:「時機不到呢,我說過了,會有合心意的人——」
這一套話術,丁燧從丁眠小時候聽到現在,耳朵都要起繭子,他甚至都把這一套倒背如流了:「是是是,你說你會有一個和你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共同生活的人,男女不知道,但是總會有。」
「眠眠啊,你這是小時候的中二夢做到現在嗎?都已經成年了,怎麼還相信命運會安排你和你的對象在一起?沒有主動就沒有機會,我們企業人不就講究主動出擊、創造奇迹嗎?掙錢這套數和找對象一樣的,主動才有故事……」
丁燧碎碎念的聲音讓丁眠煩了一會,她嗯嗯啊啊敷衍著,一手握著手機,一手示意助理開車。
助理:「老闆,回主宅嗎?」
丁眠:「嗯。」她應了一聲,又對電話那頭兄長溫柔說話,呵護小老頭一顆關愛妹妹的心,「你呢,這周療養完回家嗎?好久沒見到你了。」
從小到大丁燧都被丁眠這套吃得死死,他沉默一會,吭聲道:「你又開始轉移話題了。」
丁眠但笑不語。
丁燧:「唉。拿你沒辦法。回,你讓住家阿姨把我房間收拾收拾。」
她笑顏逐開,背靠著車椅,懶洋洋地側頭看著燈紅酒綠、車流如芸的繁華都市夜晚。
霓虹燈鮮亮的色彩閃爍,沿街的青年男女靚麗,她挪了挪眼神,在車內導航發出前方車流擁擠的提示時,閉了閉眼,想到方才與兄長談話中,他一派「不信」,卻無奈接受的:
——「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共同生活的人」。
——不是少女青春期的幻夢,也不是看太多影視作品、幻想小說帶來的後遺症。
丁眠清楚地知道,從降生起,她就擁有著將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更準確的說法,是「另一個自己」。
這是刻在基因里,寫在認知中的概念,她對此深信不疑。
就像天藍草綠風清,自然界的規律——她擁有著與常人截然不同的特性。
換個說法,那叫做她和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類本質上的不同。
年幼時,她說出口,兄長總當她是孩童戲言。
再大一些,成年以後,兄長又以為她是推脫相親的說辭。
丁眠用指捏了捏鼻樑,在光怪陸離的街燈下,懶散地睜開眼,望向車窗外的世界。
助理開車,等紅綠燈的間隙,她往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車後座上,年輕貌美,行業內、互聯網上被讚譽多次的美人總裁難得露出了幾分天真、溫柔,是近乎柔軟的情緒。
她的眼瞳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夏日美夢。
助理不知道,車後座的老闆此刻正想著自己究竟何時能遇上命運給她的「另一個自己」。
助理更不知道,短短兩周后,丁眠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遇上了「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共同生活」的——
人們。
=
丁眠冷淡著抬眉與不遠處的老同學黎深舉杯示意。
黎深無奈地笑了一下,同樣舉杯,仰著喉嚨,自己先吞乾淨杯中酒液。
這是一場慈善活動后的酒會,慈善主題是關愛聽障兒童。
她與黎深是初高中同學,大學時一個留學出國深造,一個提前接任丁家,丁眠比黎深早了幾年踏進商界,經驗斐然。自他歸國后,兩人在生意場上多有往來,前不久剛合作了一個項目,照理說不該冷臉示人,但偏偏,黎深和她的過往交情不僅於此。
眼見著向她告白過的老同學像是還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丁眠立刻變身不解風情臉,平靜地挪開眼神,不做更多反應。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酒會上的人群,熟悉面孔許多,甚至還見到了兩周前吃過飯的歸國富家公子哥。
丁眠漫不經意地想著他的姓名:似乎叫「林穎才」?
酒會來客隨意,多還是慈善活動留下的賓客。一位女士走上前來,笑著與她交流幾句,對話末尾,她頗為感激地敬酒示意:「您今天捐了在場百分之四十的慈善款,實在感謝。」
丁眠愣了一愣,笑著應了她的感激,兩人熱絡地談了會,女士的視線忽然轉向酒會的角落,皺了皺眉,語氣不悅道:「不知道是誰帶了那個小孩,這種場合竟然不照顧著點。」
她順勢看向她目光所及之處。
一個長相漂亮,皮膚蒼白的少年,坐在酒會的牆邊椅上,低著眉眼,木訥訥的,看不出有太多活力。
女士補充道:「那孩子是林家的,從小就沒怎麼出過門,據說是腦子不太聰明,那家人覺得帶這孩子出門不太體面。」
丁眠的眉頭皺了皺。
她目光落在那個少年身上,長久凝視,莫名其妙覺得有點煩心。
丁眠想,也許是人之常情,遇到一些無法贊同的事,心情低落。
她聽著身旁人三言兩語說清了那個少年的身世:因為腦子不夠聰明,被外人說是生了個智障,林家深以為恥,藏著掖著。小孩歲數捱到十七八,這才拎出來給大眾瞧瞧。
這瞧瞧也是為了給林家臉上貼金——慈善活動的主題是關愛聽障兒童,據說這個孩子年幼時發過燒,有很長一段時間聽力不好。
「剛才就聽帶他來的人說,他們家這孩子也算是有過聽力問題,」女士對這種行為頗為厭惡,「他們想借著這個機會關愛一下殘缺兒童。」
丁眠有些不適。
慈善捐助當然是好事。
可借著慈善活動的機會,有意無意地將小孩「展示」出來,那種意味就很微妙了。
更別說是這種八竿子扯不上,偏偏非得扯點聯繫的說辭。
女士沒有再說下去,以外人身份說太多,未免顯得自己與林家太不對付,雖說林家主業不在京市,但將來總有打照面的時候。她咽下還想說的話,無意間轉頭看了眼身旁的丁眠,年輕貌美的丁家掌權人看著那個角落有些出神。在同性眼中亦美得讓人臉紅心跳的容顏在室內輝煌燈光下,顯得有幾分凝重。
女士沒想太多,只以為自己說的關於林家的陰私實在是擾人清凈:這種破事,聽一耳朵都覺得耳垢要多生一層。
歉意的話還沒說出口,下一刻,她就看到丁眠抬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她張開口的動作生了幾分遲疑,最後化作一字:「……欸?」
·
丁眠幾乎是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走去。
後來想想,她只能用「磁場感應」「吸引力法則」來解釋自己當時的行為。
就像是一塊磁鐵,在空間中發現了另外的,疑似能和自己吸附上的磁塊。
自然而然,理所應當的,距離慢慢靠近。
就這樣啪嗒一下,吸附在一塊了。
……
林穎才驀然在人群中發現了自己整晚上魂牽夢縈、心醉魂迷的對象,往他從未設想過的方向走去。
正好此時,一位年輕服務生走過,燕尾服黑領帶,步履規整,他手托著盤,語調一致地詢問賓客是否需要香檳。
林穎才順勢換了一杯酒。
服務生如魚得水般穿梭在人群中,留學歸來的林穎才沒覺得這專業程度有什麼過分特殊,他向來不太注意這類階層的人。但若是有心人多看幾眼,就能分辨出這位服務生和其他服務生最大的區別:
長得太好,訓練得太過整齊,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過般精準,行動模式異於常人。
就連每一個詢問賓客是否需要香檳的言語,若是經過儀器分析,恐怕都會得出分貝、聲調等數據完全一致的結果。
丁眠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服務生的存在。
她聚精會神,在人群中一往無前地朝漂亮男孩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