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髮膠男震驚地看著天瀾坐上邁凱輪揚長而去。
剩下他一人站在宿舍區外,看著車尾氣乾瞪眼,滿腦子漿糊,差點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直到經紀人打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到公司時,他才尷尬地說自己還沒有打車。
好巧不巧,線上打車需要排隊,他硬是等了幾分鐘才等到司機接單,又等了十多分鐘才坐進車內。
吹著計程車車內的冷氣,司機問他是否是下單人,髮膠男神昏意亂地應答,滿心還在不可置信的情緒中徘徊,他一邊抹著酷暑午後燥熱氣溫帶來的汗水,一邊恍惚不定。坐車到了經紀公司門口,下車時付費結單,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前置攝像頭,發覺自己原本精心打理的髮型和畫好的妝容都變得一塌糊塗。
「……操。」流年不利,髮膠男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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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后,丁眠就將髮膠男的存在拋之腦後。
她一心想著接下來的目的地,跟著車內導航指定路線行駛。
帶「天瀾」去買生活用品,是丁眠在與自己相遇后,立刻決定做的事。
與「林子夭」自幼的生活環境不同,「天瀾」的生活環境質量並不算高。事實上丁眠都有點驚訝,在沒有主意識的接洽時,這具軀殼在不算富裕的生活條件下生存至今,居然還能長到一米八多的個子。這實在難得。
主意識接入后,四下無人處,她已經認認真真地摸過了一遍,簡單檢查軀殼是否有什麼淺層的疼痛跡象、是否有陳年舊傷等等。
正因為檢查過,丁眠才愈發憐惜起這個軀殼。
就像是因故意外失散多年的寵物,再度見面時,看著污糟糟的毛髮、頑強生活的濕潤眼神,那種油然而生的憐惜縈繞心間,難以擺脫。
「林子夭」不受林家重視,是深以為恥的存在,但好在林家沒有在物質層面虧待他。
——要讓一個二三十年前靠煤礦發家的豪富,特意為了一個「傻子」做些低劣手段,也太不必要。
因此,「林子夭」在林家生活的這十多年有著較為不錯的飲食起居,不至於讓外人看到掩鼻嗤笑,認為林家虧待他。
丁眠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幾下,腦中思索著之後如何將「林子夭」順利轉移到自己的身邊。她暫時還沒有想到太多辦法,但這並非急迫事,畢竟軀殼目前的生活狀態還算不錯,沒太讓她操心。
意識分回車內,她和自己——這說法有點繞口,畢竟由主意識接管后的軀殼就是她本人,只是和普通人不同,她擁有著多出的軀體,能以不同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
後方的車流傳來鳴笛聲,她下意識地看了下車外後視鏡,確認與她無關,抽回心神繼續駕駛。直到驅車到商場停車場時,才驚覺一個事實:方才按照道路駕駛規則觀察,她不但用上了主身體,還用上了坐在副駕駛座的「天瀾」來確認駕駛安全。
商場自助停車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轎車平穩地滑入空閑的停車位,丁眠確保車停好后,拉開車門。
乘坐電梯前往商城前,她在電梯內光滑金屬面的倒影中專註地看了看自己的腳。
——那雙被髮膠男輕蔑看不起的鞋子。
理所應當,沒有什麼品牌,只是普普通通的款式。
但也沒有什麼大缺點,除了穿的時間久了以外,看起來有些陳舊。它意外地很合腳,是丁眠全身上下最滿意的物件:比起質感有些粗糙、感覺不適的衣褲布料,鞋子穿久后磨軟,更契合足掌的日常行走運動。
電梯間停在了商場一樓,走進了幾位準備上樓購物的路人。
丁眠心不在焉地低頭看著地面,路人走進電梯門時,她條件反射地讓了幾步,怕撞到牆,特意伸手護了護自己的腰。
商場三樓,各大鞋包品牌專櫃陳列,電梯一到這層,她便大步地往外走出。
電梯門再度關上,留下電梯內同行的一行人。在那個大美人、年輕帥哥離開視野範圍后,情不自禁地互相對視一眼。
「是一對?」
「看起來不像啊,」一人呢喃,「兩人穿的衣服品味也差太多了吧。」
這點沒人反駁。漂亮大美人身上的衣服雖說看不出太多品牌印記,但剪裁得當、細膩紋理的布料,就足以說明價格不低。
那個年輕帥哥神色淡定,氣質絕佳,不卑不亢,沒有半點在這類大型商城感到窘迫的模樣。可說到底,有些服裝還是能夠很明顯地看出差距,尤其是一個光彩耀目,一個質樸無華。
最後一人冷不丁說了一句:「你們剛都沒看到?」
電梯內有視線盲區,很難關注周全。
另外兩人好奇地看向他,「什麼?」
那人聳了一下肩頭,略帶艷羨道:「那個美女一直在看地上,看旁邊那男的鞋。」他們齊齊想到剛才兩人選擇的樓層,三樓正是鞋包售賣場。
「還有,剛進電梯的時候,他摟了一下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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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軍訓需要什麼?
丁眠早已經畢業好多年,對於近十年前大一軍訓的經歷淡忘許多,再加上現在小孩的生活環境儼然不同從前,她在給自己買好合適的衣物鞋子后,站在個護化妝商場電梯旁,猶豫了一小會,決定聯繫自己平時購買的品牌專櫃BA。
消息一發,這層熟悉的BA便匆匆趕來,她收到丁眠的消息時,完全沒想到丁總身邊居然還帶了個人。
定睛一看,驚愕情緒按耐不住,她忍了忍,在笑著詢問丁眠需要購買什麼時,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天瀾」。
利娜自以為關注他的眼神不算刻意,偏偏這個年輕男孩極其敏感,視線與她對上了一瞬,嘴角禮貌性地牽了牽,很快就放下。利娜被他「敷衍」的微笑驚艷了一秒,好在她練達老成,沒有因為帥哥就臉紅:「啊,丁總,您說他是需要軍訓的日常防晒和護膚用品?」
「是的。」丁眠點了點頭,她補充說,「我不太清楚現在小朋友軍訓時要用哪些護膚用品,你能幫我列個清單嗎?」
「小朋友」。
這個稱呼讓人耳邊痒痒的,利娜不由自主地看了丁眠一眼,丁總臉上的表情淡然如常,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稱呼有多柔軟繾綣。在準備基礎護膚套餐和挑選合適的防晒用品之際,年輕男孩被品牌其他人領著做肌膚檢測,她和丁總站在一塊,一邊解釋十八九歲男孩應該用的護膚品分類,一邊注意著大主顧的情緒,最後,小聲地問了一句:
「他是您的——」
「……弟弟。」
丁眠的眸色深了深,她在美容顧問問出這句話時,平靜地瞥了一眼仰著臉乖乖做著肌膚檢測的天瀾,嘴角彎了彎。從「小朋友」到「弟弟」,明明都是挺正常的稱呼,但因為說話的人太過美麗動人,聲線柔和清雅,莫名帶了幾分剋制不住的風流。
利娜沉默了一小會。
她大約能猜到丁總和那小帥哥的關係。丁家目前就只有丁燧、丁眠兩個主人,旁親極少,即便有,也多在國外生活——這些消息都是她工作這麼多年來,因工作原因接觸了京市富人圈得知的。
那所謂的「小朋友」「弟弟」,意味著什麼,便可想而知。
丁總對這年輕帥哥的在意,僅從她親自帶人來購物就可見一斑。
她盡職盡責地給丁總推薦了適合十八九歲男孩適合的個護用品,丁總眼也沒眨,痛快刷卡。離開的時候,品牌專櫃同事們一致對大主顧溫柔說再見,等人走了,他們環顧四周,悄悄感慨起了富人的「千金買笑」。
「那男孩長得真是俊俏哈,我剛給他做肌膚護理,那眼睛亮亮的,老好看。」
「能被丁總看中的,各方面肯定都不差。」一櫃哥羨慕得直流口水,他說著,話題難免往下三路的地方走:「瞅瞅,那鼻樑高得呦。」
「別說這些,工作時間呢,」一櫃姐翻了個白眼,不恥同事總把什麼都聯想得黃兮兮,「今天丁總來一趟,差不多給了半天業績,少來背後說人這套。」
櫃哥酸溜溜地道:「還不准我羨慕人一把嗎?」
「知道你勵志找個富婆做倒插門,」利娜走過來,她不吃他那套,幽幽道,「丁總當初不要你服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哈。」
櫃哥撇了撇嘴,沒敢跟經理頂嘴,自找沒趣地轉身去倉庫收拾東西。
見他人走了,利娜身邊擠過來幾個新來的同事,滿眼好奇,頗有點看熱鬧問:「利娜姐,他當時是真的大著膽子想去勾引丁總啊?」
利娜沒多說當初自己拿下第一單生意,就是從櫃哥惹惱丁眠起,她溫柔地搖了搖頭,不想多說,畢竟都是客戶的隱私。
不過,她本著提醒同事要小心招待客戶的念頭,還是說了幾句:
「工作的時候不要想著自己的臉長得怎麼樣。」
「臉再好看,有錢人都看得太多,」利娜誠懇道,「能被有錢人喜歡的人,絕對有普通人想不到的過人之處。」
她想到丁總看向做肌膚檢測的年輕男孩時,很輕柔含情的一瞥。
以及,付款離開時,他跟在丁總身邊,很乖巧地拎袋,一聲不吭的樣子。
那一身樸素乾淨的衣服,襯著他那雙明亮漆黑的眼眸,只會讓人覺得這男孩英俊純真。
「富人果然還是吃「貧窮小子純真心靈」這套啊。」
當天商場百貨系統整理賬單,利娜從隔壁層的品牌服飾櫃姐那才知道,這個有著純真眼神的英俊男孩,刷掉了丁總六位數近七位數的賬單。
利娜:「……」
她實在忍不住:「高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