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壞狗
夜。
東宮燈火通明,來往宮人不絕,個個喜上眉梢,嘴角帶笑,仿若發生了天大喜事。
林公公用胳膊碰了碰張公公,打趣道:「你小子真會看人。」
當初他嫌棄這是件苦差,質子府地處偏遠,鳥不拉屎,他懶得走這一遭,滿心挂念著看謝玄英的熱鬧。
張公公含蓄一笑:「哪能呢,咱家這也是運氣好,最重要的,還是京時公子爭氣。」
此言不假。
他本就隨口一說,隨手一幫,花京時主動來找他,說想要借用小廚房,給太子殿下準備晚膳。
入口的東西,他哪敢隨意應承?若太子吃壞肚子,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被拒絕的花京時什麼都沒說,退而求其次,只要使用小廚房,他做完后也不吃,而是讓他們這些下人吃。
太好吃了。
人間美味不過如此。
面對讚不絕口的畫面,這位戰敗國質子也沒有露怯或者驕傲,而是一直保持淡淡的謙遜微笑。
他們四目相對,他從中讀到了野心。
同每天作妖卻沒一點腦子的謝玄英不同,這位才是狠角色,不動聲色,能屈能伸。
關鍵是,花京時也有資本。
張公公又幫了花京時一把,收穫頗豐,太子殿下當夜便讓花京時伺候。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留人過夜!
東宮上下喜氣洋洋,忙活得不行,燒水的、準備花瓣的、點香薰的……
林公公同張公公經過謝玄英門前,冷笑一聲,故意放大嗓音道:「你說的沒錯。京時公子爭氣,也是個聰明的,知道東宮誰才是主子,這不,今夜便能得到太子殿下寵愛。可不像有些野狗,仗著太子殿下幾分顏面,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啥也不是。」
謝玄英在卧房鬱悶一夜,聞聲幾乎要暴起,但太子今夜留誰過夜關他什麼事,若因此動怒,反而顯得自己很在意。
這麼想著,他硬生生忍下翻湧滾動的怒火,何必和這些嘴髒的閹人置氣。
張公公也早就看謝玄英不爽了:「你說這有些人吶,是不是天生眼瘸?太子殿下生得那般貌美,一身細皮嫩肉,咱家瞧了眼睛都直。也就某些人不識好歹,長得又丑又黑,跟剛挖出來掉進屎坑的煤炭似的,又臟又臭——」
「你們他媽說夠沒?!」
金絲楠木牌匾下的朱漆大門猝不及防打開,巨大砰一聲,伴隨絲絲作響破裂聲。
一隻手握著門框,四隻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上頭,手背青筋因用力過度而猛爆,像一條條蜿蜒的青蛇。
兩位公公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那道結實的門上泛出絲絲裂縫,二人對視一眼,馬不停蹄跑了。
臨走前還不忘鄙視道。
「野蠻!」
「粗鄙!」
又是砰的一聲,謝玄英氣得半死,拳頭砸在牆壁上,指縫不斷冒出鮮血。
兩位公公跑得更快了,一溜沒了影兒,難怪太子殿下性格刁蠻,卻沒有把這廝拿下,一直養在身邊遠觀,從不近摸。
這一鐵拳下來,誰受得了!
謝玄英扶著牆呼哧呼哧喘氣,自從太子給他餵了不知道什麼葯,他內力盡失,體力也沒以前那麼好。
加上怒火攻心,體內還有躁鬱加邪火一起亂竄,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他斂眸看自己手上的傷口,血很紅。
當時在冷泉邊上,他親眼看著那條粉嫩,被大祭司料理成紅通通的艷色,儘管如此,竟也異常精緻可愛,嫩得不像話。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怎麼連這裡都生得那麼好看。
雙腿也是又細又直,看起來沒什麼肉的小腿,被男人掐著時,軟肉止不住從指縫溢出。
這人是沒有骨頭嗎?
謝玄英越想越煩,越想越燥,好不容易不去想,耳邊又飄蕩起太子延長的輕哼,像小貓在叫。
他甚至產生一種自己走火入魔的感覺,雙眸黑沉沉望向遠方明亮處,不知是嫉還是恨,咬緊了牙關。
太子不是口口聲聲說很喜歡他嗎?這才喜歡了多久,遇到個有點姿色的,就迫不及待留人過夜。
就那麼喜歡玩男人嗎!
-
虞清已經沐浴過,被熱水泡得泛粉的雪膚從披散的墨發中溢出,配合那張冷極艷極的小臉,別有一番滋味。
「蒼鶴。」他百無聊賴,坐在床上晃著白嫩腳丫,突然開口道。
他開口喚人沒多久,一道黑影迅速從眼前閃過,定眼一瞧,一個身穿勁裝的男子半跪在榻前,渾身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雙沒有情緒的眼。
「今天也不讓孤看嗎?」
「……」
蒼鶴不知太子為何突然對他的長相有興趣,明明太子早就見過,還罵他丑,讓他滾。
怕再次衝撞太子的他,搖搖頭:「殿下,卑職不好看。」
虞清欲跳下床,蒼鶴先一步探身,雙手捧在白嫩足底,恰好接住了虞清的雙足。
他反而笑了:「你喜歡孤的腳?」
「……卑職不敢。」
從前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一個月前,太子像是換了個人,脾性雖然依舊惡劣難纏,卻與之前大有不同。
時常會逗弄他,故意說一些話揶揄他,甚至還有更加過分的,會用惡作劇的神情,調戲他。
蒼鶴眼睫微動,細密短睫慢慢垂下,「殿下,您的腳會被地毯弄髒。」
虞清輕笑了一聲。
地毯是剛剛換上的,而他也剛洗過澡,他同地毯皆乾淨整潔,哪裡有地毯臟這個說法。
蒼鶴卻只是固執搖頭,堅持己見道:「殿下很香,地毯不是。」
所以地毯臟,太子殿下很乾凈。
虞清一直覺得他身邊的暗衛很有意思,蒼鶴自小被當作死士,武力值自然無需多說,腦子卻有些一根筋,用他的來說便是有些笨笨的。
現在竟還變著法子誇他腳香。
沒有人不喜歡被誇獎,虞清同樣如是,他見蒼鶴還在盯著自己的足背失神,又是輕哼一聲。
原身討厭蒼鶴,沐浴時都讓蒼鶴把眼睛蒙住,虞清來了后,少爺脾氣又犯,當即使喚暗處的蒼鶴幫他脫衣擦背。
他同蒼鶴不過說了幾句話,這人便臉蛋紅紅,眼神躲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街頭惡霸,正在調戲良家婦男。
再後來二人稍微熟悉了些,他發現,蒼鶴一有機會便會盯著他的腳看。
身為太子,卧房必然無比豪華,一張床能同時容納十數人,兩側鮫紗飛揚,虞清低頭看著恭敬跪在自己足前的男人,掌心依舊托著自己的一雙白足。
他雙手撐在身後,卧室放置了許多冰,堆積的冰塊散發出嗖嗖涼意,吹拂在剛沐浴完的肌膚上,激起陣陣雞皮疙瘩。
貪涼的虞清有些冷,剛動動腳,蒼鶴的手指便微微收緊,生怕他離開一般。
這個舉動讓太子又溢出一抹笑,他抽回自己的腳,慢條斯理地用足尖抬起蒼鶴的下巴。
「有這麼喜歡嗎?」
小太子怕熱,褻褲堆在大腿處,那條雪白纖美小腿銜接完美的足部,毫無保留落入蒼鶴眼底。
他喉間不自覺滑動,素來平靜的內心似有風雨來襲,不可控制地泛起漣漪。
從前小太子便喜歡如此調戲他,他總是因難為情,他也承認自己存在某種欲擒故縱的心理,一直沒有直面應答。
這一次蒼鶴坦然道:「是。」
他還說,「很喜歡。」
被迫挑起下巴的蒼鶴,整張臉都被包裹在黑布下,只露出一雙眼,微垂眼眸死死釘在青色蜿蜒的足背上,裡頭儘是痴迷。
這次的蒼鶴並沒有得到回答。
太子殿下總是這樣,興緻來了便陪你玩鬧,興緻沒了將你一腳踹開,他已經習慣太子反覆無常,以及性格頑劣。
卻仍掩不住失落情緒蔓延。
在蒼鶴落寞時,太子放下腿,傾過身,領口自然下垂,露出瑩白如玉的半邊肩以及大片胸膛。
視野被雪白強勢佔領,同時繚繞著的還有淡淡幽香,蒼鶴喉間再次滑動,一隻手隔著黑布,捧起了他的臉龐。
「既然你這麼喜歡,孤准許你把玩,怎麼樣?」蒼鶴剛一張唇,太子又將指尖抵住唇的位置,「用這裡,也可以。」
蒼鶴當然知道如此做的代價。
如今他整張臉被黑布蒙著,只露出一雙眼,若想要把玩太子,必須將黑布摘掉。
太子依舊想看他的臉。
腦中思緒在不斷拉扯,這是他保護太子多年第一次得到的獎勵,他原以為自己心如止水,不為外物所困,誰料他的內心依舊不夠堅定,能輕易因獎賞亂了心湖。
蒼鶴在掙扎,一是記得太子曾說過他丑,他怕太子再次嫌棄他,害怕二人之間的關係重回過去。他不想。
二是……他確實認為自己生得不好看。
身為暗衛,外貌不宜過於出挑,在照顧太子前,他被下令一直蒙著臉,不準讓除太子以外的人窺見真容。
從前他從不會注意自己的外貌,可近日在太子身邊伺候,每日瞻仰太子的天人之姿,他時常會感到自卑。
短短的時間內,太子臉上依舊掛著頑劣的笑,蒼鶴卻已給出回答。
他伸出手,將包裹面部的黑布一點點解開,露出一張英俊硬朗的臉。
下頜線鋒利,鼻樑高挺,薄唇繃緊成一條壓抑的線。
光看這外貌,虞清便明白蒼鶴為何不露臉,過於出挑。
「沐過浴嗎?」
蒼鶴點了點頭,虞清正回身,往榻內挪了挪位置,隔著朦朧鮫紗,艷絕的臉蛋變得若隱若現。
「上來吧。」
他的聲音隔著紗簾變得空靈悠遠,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像志怪小說里吸人精血的妖精。
得了命令,蒼鶴褪去鞋襪,一點點爬上太子殿下的床榻,還不忘將鮫紗完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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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時跟在浩浩蕩蕩的宮人身後,神情有些恍惚,掌心又開始沁汗。
這一切太過順利,完全超過自己的預期。
原本他只想在太子殿下面前露個臉,讓太子記得有他這個人,不論結局好壞,總該留個印象。
沒想到,他今夜就要陪太子過夜。
雖然有專門的嬤嬤教導,可教學與現實是兩碼事,太子殿下尊貴之軀,必然不可能在下。
腦中無法避免回憶起那張冰雪艷絕的臉,一身細嫩皮肉,以及略顯纖細的骨架。
……他無法想象,這樣的太子如何進行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