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努力愛這個世界11

在那一刻，我看見二黃眼神陷入獃滯，視線木然追隨著大黃，看他抽搐著的下半身體先砸在地上，接著腦袋從抓鉤的釘齒上脫落，腦袋在地上彈了幾下。

血很快涌成一窪，以大黃的腦袋為中心，開始蔓延。

籠子里的貓貓狗狗，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我……」半晌，那個村民試圖出聲解釋，驚醒了二黃，他目光陡然變得狠戾，低吼著佯裝對在場的人進行攻擊，把他們嚇得連連後退，上去咬著大黃的一條腿，想要把他拖走。

大黃望著自己的弟弟，棕色的眸子逐漸變得黯淡。

他喉嚨里發出嗚咽，勉強發出聲音，因為嘴上一直戴著東西，語意含糊不清，但大概就是讓趕緊走，別回頭。

他笑得溫柔而釋然。

二黃固執地想把他拖走。

「誒——」

有人試圖上前阻攔，被他抬起散發著寒光的眸子，冷冰冰地看了一眼。

村民紛紛被這一眼凍住了。

「上啊，別讓它走！」李大廚喲呵了一聲。

村民們面面相覷，看著二黃把大黃拖動一段距離。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不想阻止。

甚至那個動手摟傷大黃的村民，甚至感到了愧疚，雖然只是一瞬。

那個司機不耐煩地「嘖」了聲，手一抬，「咻」地一聲，二黃被一根針擊中，他腦袋開始暈暈乎乎。

身體晃悠幾秒后，轟然倒下。

他搖搖腦袋，努力想要維持清醒，牙齒不斷咬合，流出涎水。

「咻」又一聲。

「直接都弄死吧，省得麻煩。」二黃聽到了主人心有餘悸的聲音。

他不再動了，臉貼在地面上，眼淚再次從眼角流出。

但下一刻，就在所有人放鬆警惕地時候，他調動所有的力氣，猛然飛身而起，撞向了那個釘齒朝天的抓鉤，下頜狠狠楔進中間最長最尖銳的那根鐵釘上。

「咻、咻！」又兩聲姍姍而遲地傳入我的耳朵。

二黃壓著腦袋，把自己的下頜一直壓到鐵釘的最根部，釘尖從他的側臉穿出。

大家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久久沒人動作，也沒人言語。

直到二黃的身體再也不動了，完全失去了生機。

「喵——」一聲凄厲的貓叫劃破了寂靜的長空。

隨即，「喵喵喵」，「汪汪汪」……

貓貓狗狗因恐懼而尖叫，狂躁地抓撓籠子，還有的狗不停作揖，想要用這種方式，乞求人類的憐憫。

而他不知道，這本來就只是曾經主人覺得好玩才教他的。

關鍵時刻，根本沒用。

司機讓李大廚搭把手，把大黃二黃的屍體扔進車廂。

兩聲巨響，砸在了每隻貓和狗的心上。

媽媽眼神悲哀地往我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掃過我的兩個哥哥，她把腦袋埋進背過身去的鄰居女主人懷裡。

這一瞬，我如墜冰窟。

恐懼爬滿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是一隻不足八月大的狸花貓，我從小長大的村子，在這一刻，完全背棄我了。

於是，我轉身離開這個遍布危險的村子。

它再也不是我充滿回憶的樂園了。

接下來，我徹底淪為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直面村子以外的世界，有多麼殘酷。

如果我是一隻英雄貓，我可能會想方設法，把今天被帶走的那些貓和狗救出來。

但我不是。

我只是一個空有英雄夢的未成年小貓。

不敢去想那些被抓走的貓和狗的結局，我張皇失措地跑到野外，痛定思痛，每天苦練抓田鼠的技藝。

我告訴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類身上。

絕對！

他們最善變了！接下來風餐露宿的流浪日子裡，我經歷過很多，也遭遇過野兔、黃鼠狼、甚至長著黑橙斑紋的蛇。

他們有的對我心懷歹意，有的卻害怕我。

但兔子卻是我的福音，碰上一隻，能夠吃好幾天。

好消息是，田野里，野兔還真不少，我憑藉嫻熟的技巧，隔一陣，就能抓捕到一隻，偶爾還會把吃剩下的分享給別的野貓。

當然，他們也會投桃報李，回送我。

期間，我還捱過了我的第一次發忄期。

當時，我甚至跟我最好的一個朋友鬧翻了。

發忄期很難受很難受，我小時候見過媽媽發忄，還比較不理解，為什麼她在夜晚，要那麼尖銳的嚎叫，吵得人不能安眠。

有次鄰居男主人都披著衣服起來，想把我們一家都趕出家門，還好有女主人勸解著，他才憤憤地捂著耳朵回去睡。

我的第一次發忄，完全沒有經驗，只覺得那隻兩歲多的雄性野貓朋友，把我蹭的很舒服。

他還想忝本貓腫脹發疼的地方，那裡變得很奇怪。

可是，一想到讓他幫我緩解之後，我可能要懷寶寶，就強忍著想把那隻野貓趕走。

他不甘心，趁著我那幾天沒胃口吃東西，也沒有力氣反抗，還想強製做他想做的事情。

但我誓死不從，對他發了狠，又踹又撓，撓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也被我毫不留情的動作打出了火氣，冷笑一聲，悻悻地離我遠了些，還放狠話我早晚會向他服軟，不是他也會是別的貓，還不如是他呢。

我憋著一股氣，把精力全部發泄在捕獵上，每天強行逼迫自己吃東西，硬是把那漫長的十幾天時間給熬過去了。

但從此，我跟那隻雄性野貓再也沒有來往，又交了其他野貓朋友。

在田間的日子本該自由快活，可經此一事，我又產生了別的想法。

我看過電視，知道電視里的很多城裡貓，都不會發忄的，所以，我打算進城一趟，看看城裡的貓是如何做到的。

可是，進城就意味著要面臨未知的風險，我對當初村裡發生的事情依舊心有餘悸，不敢輕言進入人類世界。

連續幾天，我都因為此事而食不下咽。

有幾隻相熟的野貓見我鬱鬱寡歡，前來詢問，我向他們說明了原因。

他們無法給我有效的建議，只能保持沉默。

但我看得出來，他們是不贊成我進城的。

城市裡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太遙遠了，對我來說，也一樣。

可在我看來，野外的世界很空闊，但景色未免單一，這樣的一生，又有什麼意思呢？

於是，又一個夜不能寐的晚上過去，我不顧周圍野貓朋友們的勸阻，把自己在野外藏的餘糧吃完，還是選擇了進城。

我想，連村裡人提起城裡人都帶著羨慕，城裡的貓，應該也混的不差吧？

在剛剛成年的這個時期，我跨越了橋頭，走在煙塵四起的柏油路上，避著人群越發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次踏足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