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城之主,馬途治母
城主府。
這是一個被忽略了的地方。
或者說,是有人刻意想讓王鯉將其忽略掉的地方。
舒嶢什麼都說過了,但偏偏就是沒有提過蜀王朝的安平城主。
事實上,這位城主才是這片凡人地界真正的掌權人,雲雨閣要想在安平城立足,首先就必須要得到城主的同意。
蜀王朝收蜀山仙宗的轄制是沒錯,但是只要王朝沒有出現大問題,那麼蜀山仙宗是不會蠻橫地出手干涉王朝的運行,這其中有紅塵、因果和人道等方面的緣由,換言之,蜀王朝頭頂的確坐著個太上皇,但這位太上皇基本上不管事兒。
延伸而來,蜀山仙宗出身的鎮守弟子,也不能干涉當地的朝政運轉,更不能傷害王朝子民,否則當地朝廷官員的確不是仙宗弟子的對手,可他們能夠上報,而皇室得到消息后自然會傳給蜀山,蜀山自會處理。
然而,舒嶢沒有說過半點關於城主的事情。
王鯉注意到了。
因為他雖然掌握了比較高階段的道境,但從心理認知上還沒有特別地脫離紅塵,他更明白凡人的地方是誰在直接做主,而不是認為仙宗實力高高在上就能親自管理所有的事情。
所以,此刻杜小玉進入城主府,王鯉有一點驚奇,但並不十分意外。
只可惜,馬識作為嚮導也不可能帶他進入那片核心的朝廷官衙區域,所以王鯉無法再用符籙星盤監視下去。
次日。
一大早,房門便被敲開。
進來的是一個鬍子邋遢不修邊幅的大漢。
眼見對方伸手拂過臉頰,頓時不著痕迹地揭下一張面具,頓時除了面容變化之外,連衣著和身材也跟著改換。
凌悅兒捏著面具喜滋滋地坐到王鯉身旁,笑道:「這件法寶真的太好用了!」
面具擺在桌上,其色淡金,薄如蟬翼。
蟬變,上品法寶,王殿主所賜。
「喜歡嗎?」王鯉隨口問道。
「喜歡!」凌悅兒神采奕奕地飛快點頭。
「那以後多借你戴戴。」
「切~」小貓妖照例齜牙。
王鯉笑了笑:「閑話少說,有什麼發現嗎?」
「當然有發現。」凌悅兒頓時認真起來:「公子讓我去查官府卷宗,著重調查失蹤和意外死亡的人口。我按照您的吩咐去看了,但是我用神識以最快的速度將庫房中數十年的資料全部翻了一遍后,卻沒有發現符合調查條件的例子。那些失蹤和意外死亡的最後都有比較完整的卷宗,沒有造假的痕迹,也並不集中於年輕女性或男性。」
王鯉微微頷首,不覺失望。
「不過,我倒是看到了杜小玉的卷宗。」
「哦?」
「她死於二十年前,出事的青樓,當年就在現如今雲雨閣的位置上,關於她的生平沒有記載。但是……我覺得她其實不完全是安平城人。」
王鯉眼中微光一動:「為什麼?」
凌悅兒興緻勃勃地說:「案卷里詳細地描述了杜小玉的死亡時間、地點和原因,還對她的來歷作了一點詳細的介紹,其中有這麼一句話:屍骨無人認領,走訪得知其父母已故,遷居前來自杜縣,尋親未果,七日無人,依律處置。」
「杜縣?」王鯉細細回想想看過的地圖,很快說道:「這是安平府下轄的一個縣,距離府城還挺遠。」
凌悅兒點了點頭,接著神態一轉,有些故弄玄虛地說:「公子,你猜我還發現了什麼?」
王鯉斜睨:「你這樣說,我怎麼猜?」
「嘿嘿,城主!你知道城主是什麼人嗎?」
聞言,王鯉也來了興趣。
他猜道:「這個人我見過嗎?」
凌悅兒眨了眨眼,拒絕道:「不能告訴你。」
王鯉笑道:「這麼說,我肯定見過,如果我沒見過的話,你就該告訴我了。唔,其實我問的也沒有道理,我要是沒見過的話,你也不會讓我猜了。」
凌悅兒頓時氣餒地肩頭一松,趴在桌上說:「好吧,那你知道是誰嗎?」
「我想想……」王鯉眉頭輕蹙,回憶起入城以來見過的所有人。
一一帶入而後又相繼排除,他很快就鎖定了一個人選。
「是扶柳道長?」
「果然猜到了啊……」凌悅兒懶洋洋地說:「就是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白虎觀兼職做觀主,但他的確是蜀王朝親自任命的安平府城主,權力極大。」
王鯉卻笑了起來:「這樣的話,很多事情倒也解釋得通了。」
舒嶢是扶柳道長的師父,白虎觀大概是依託這層關係成為了蜀山的掛靠單位,而扶柳道長的年紀看起來也的確符合作為一位封疆大吏的條件。
朝廷的人也多有修行之士,然而真正有天賦的都會加入蜀山,所以真正能做大官的人基本上都沒多少修為在身,如扶柳道長這般的道基境已經殊為難得了。
如此綜合起來再看,他們這群人決定一個雲雨閣的條件便已十分充足。
天庭、地府、蜀山、王朝,關係全部打通。
越看,越想,越能發覺他們的不簡單。
「公子,城主府那邊守衛森嚴,而且有陣法守護,如果直接闖進去的話對方肯定會第一時間發覺,所以我沒有輕舉妄動。」
「嗯,你是對的。我之前的猜測也沒問題,城主府應該是他們的主要聚集點,至少應該是他們互相見面的地方,只要確定了這一點,我們也不是非要進去不可。」
王鯉想了想,又道:「你去雲雨閣附近守著,看看她們今天還有什麼動作。」
「公子,人家是女孩子……」
「你不是女孩子,你是貓。」
「那也是小女貓。」
「……面具伱繼續帶著,快點去。」
「好吧,我就是不習慣那些女人貼在我身上。」凌悅兒嘴裡嘀咕著拿起面具,帶上之後,這次選擇了變成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男性。
待她走後,王鯉才又下樓。
馬識已經在等候。
「公子,按照您的計劃,今兒咱們該去西城了。」
「嗯,走吧。」
……
城主府。
身為主人的扶柳道人跪在杜小玉面前。
「扶柳,人呢?」
「閣主容稟,上次之後,他虛弱了不少,連神魂也有不穩之象,今日卻是大病在家,屬下已經派了人去,會以治病為由將他帶來。」
杜小玉冷漠高傲地說:「好,不過今天之後,他回不去了。」
扶柳聞言,沒有半點驚詫,繼續保持著額頭觸地的姿勢說道:「屬下明白,定會為閣主安排妥當。」
「嗯,你做事向來細心,難怪舒嶢能看重你。另外,幫我約他們見面,越快越好。」
「閣主,是所有大人嗎?」
「不錯。」杜小玉唇角掠起,「告訴他們,這次我要做點大事。」
片刻,扶柳起身離開。
剛回到前院,便見管家帶著一位枯瘦的青年走來。
管家看到他后急忙加快腳步,上前諂媚地說:「觀主,人帶來了。」
扶柳微微頷首,目光看向那青年。
管家見狀,機敏地告辭離去。
青年微微抬頭,蒼白的面頰和失了血色的雙唇顯示他此時並不健康。
扶柳忽地發出一聲長嘆。
「你娘的身子,可還好嗎?」
「大人,她已經快要徹底看不到東西了,而且冬日越深,她就咳嗽得越厲害,不過還好有觀主您贈予的湯藥,倒是勉強維持住了。」
「那就好。當年,你娘讓我幫她給孩子取名,我想到老馬,便直接給出了馬識途的名字,沒想到後來她生了你,卻沒有來找我,而是把那個名字拆開來,所幸,兄弟識途,倒也別有韻味。」
馬途聞言,亦不禁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大人對馬家的情分,我娘與我兄弟二人不敢有忘。」
扶柳笑容和煦,猶如晨光。
兩人閑聊片刻,扶柳漸漸收起笑容,神情有些肅然。
他不開口,馬途便問:「敢問大人有何憂慮?」
扶柳輕嘆搖頭:「倒不是憂慮如何,而是……關於你娘的病。」
聞言,馬途雖然虛弱,但眼神卻驀然亮起:「大人,可是有辦法治好我娘的病了?」
扶柳先是點頭,又是搖頭,眉間深蹙。
馬途見此,直接跪伏叩首:「大人,如果您能治好我娘的病,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扶柳趕忙將他攙扶起來,一臉為難地道:「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只是,若要救她,那便要損害於你,可你卻是正值壯年,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娘又該如何是好?」
馬途激動地握住扶柳的手腕:「大人!哪怕我真的死了,只要我娘身體康健,便不算白死,況且,我還有大哥,您知道的,他比我能幹得多,必定能照顧好娘親,使我無後顧之憂。」
扶柳皺眉:「你真的這般想?」
馬途重重點頭:「千真萬確!」
「哪怕你有可能會死?」
「哪怕一定會死,我也想治好我娘!」
扶柳盯著他看了半晌,不見絲毫退縮之色,於是搖頭嘆道:「痴兒,既如此,你且隨我來。」
馬途深深地鬆了口氣,綻出燦爛笑容,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