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信號燈
十年戰爭結束前夕,作為一直戰鬥在最前線的尖刀連隊,我們將是最後一批撤下去的。
戰爭即將結束,輕快的氣氛在連隊當中傳遞,就連我臉上也多出了幾分笑容。
可就在臨近撤下去的三天前,連長讓所有幹部開會,其中自然就包括我這個排長。
這次會議的內容十分簡單,在撤回去之前,再執行最後一次任務。
任務的代號是七幺幺,目標是在一片雷區之後,沒有任何人跡的地方,算是一次軍事探查行動。
接到這個任務之後,所有來開會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感到十分奇怪。
那片雷區之後,也就是這次行動需要探查的地方,沒有任何戰略意義,在這十年戰爭當中都沒有人注意。
為什麼戰爭都結束了,才派遣我們這支尖刀連隊去執行這樣看起來十分簡單的軍事探查行動。
說直白一點,這樣的行動,對於我們連隊來說,有點殺雞用牛刀了。
但命令已經下來了,我們作為執行者,沒有提問的權利。
連長讓我們回去動員各自的班排,下午就要出發。
對於突如其來的任務,馬上就要回家的戰士當中,自然有一些不滿的聲音。
但大家依舊十分認真的執行這一次命令。
我們按照行動指示,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之前的那片雷區,走過這四公里的雷區,再前行二十公里,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
到時候在用電報機聯繫外面的人,讓他們順著我們沿途留下的記號進來,我們這次任務就算完成了。
我和我手底下的三班長,走在最前面,充當工兵的角色,將地雷找出來。
命令沒有要求我們排雷,所以我們為了趕快完成任務然後回家,自然不會多此一舉的排雷。
三班長一邊走,一邊對我說道,「排長,你說我們都撤下去了,怎麼還要來執行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
三班長是我手下的老人,從軍比我更早,他說這次任務莫名其妙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因為我們連隊,一直執行的都是戰鬥任務,這樣的探查任務,根本用不上我們。
雖然我的心中也有疑惑,但這時候不是和他討論這些的時候。
「留神腳下,當心一點,別槍林彈雨都走過來了,最後折在這小小的雷區上了。」
三班長嘿嘿一笑,「排長,你還不知道我,我是最想回家的一個,你放心吧,這種雷區,我閉著眼都能走過去。」
我也知道三班長的尿性,要是他能管好這張嘴巴,話少一點,說不定現在就是他是排長了。
這樣的雷區對於我們來說,確實是小菜一碟,我也懶得喝斥他。
很快,全連都安全通過了這四公里雷區,連長手裡面拿著地圖看了幾眼。
這地方安南那群猴子都不會來這裡活動,所以地圖也只是個擺設,沒多大用處。
連長看了幾眼,也沒看出個什麼東西來,索性直接放棄了。
「陳奇,你讓幾個人,去前面探探路。」
我點點頭,我手下能力最強的就是三班長和他的三班,多年的戰場讓我和這個老兵之間無比默契。
僅僅是一個眼神,他就懂了我的心思。
「你們兩個,跟我走。」
三班長從自己的班中找了兩個人,都是老兵油子。
我看著有些鬆懈的三班長,不由得皺眉喝斥道,「你他娘的上點心,上面讓我們整整一個連進來,說不定這裡面就藏著安南猴子的潰兵呢,當心點。」
雖然我們將安南猴子按在地上摩擦,但有一點也不得不承認,那就是這些安南猴子在叢林當中時確實很麻煩。
三班長點點頭,輕輕拉了一下槍栓,以手勢讓他挑出來的人,跟著他前去。
我看著三班長走遠的背影,心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很快,我的預感就得到了證明。
在三班長離開將近半小時,我心中還在想,三班長怎麼還不發信號。
就在我這個想法剛剛產生,林子當中就有手電筒的燈光開始閃爍,這正是我們連隊特有的信號。
我急忙拍了拍身邊的連長,「快看,信號。」
不僅是連長,其他幾個班排長也被我的聲音吸引過來,翹首看著我指的地方。
三班長的信號一直在閃爍,代表著安全的意思。
可連長看了一會,一臉狐疑的轉過頭來。
「陳奇,你小子眼睛是個擺設啊?那裡來的信號?」
這話讓我心頭一驚,我連長不是個開玩笑的人,怎麼會說沒看到信號。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過去,沒錯啊,信號一直在閃耀,代表著安全。
「不好,連長,信號燈光短短長短,老王他們遇見危險了。」
我正準備向連長說我真的看到信號時,有一個排長搶在我的前面開口。
「你們記錯信號了嗎,信號燈光明明是短長長短,讓我們原地等候啊。」
這句話,是從一個班長口中說出來的。
「你們他娘的眼眶子裡面是尿泡嗎,老王那燈光明明是要我們支援,什麼安全危險原地等候啊。」
這道粗暴的聲音,是副連長的,他是東北人,這些年他一直和我們一起戰鬥,我們磨平了他的口音。
但沒有磨平他骨子裡面的乾脆利落,說完這句話后,就抄起一旁的八一杠,嘩啦一聲上膛。
連長一把將他拉住,這時候,他也回過神來,發現了不對勁。
連長蠕動了幾下嘴唇,聲音變得很輕,似乎怕後面的戰士聽見。
「我也看到信號了,老王讓我們快撤退,前面有大量敵人。」
這句話跟一陣寒風一樣,讓我差點就想抱著肩膀打擺子了。
連長將目光看向剩下一直沒說話的兩個班長和一個排長。
「你們看到了什麼?」
他們三人臉色都很不好看,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隨後那個排長率先開口,「我和陳奇看到的一樣,安全。」
剩下的那兩個班長,看到的各不相同。
「我看到了信號燈光說馬上回來,當面彙報。」
「我看到的是,情況不明,原地等待。」
我心底一股寒氣,直衝我的腦門心。
難道還真能活見鬼,我們這些人就站在這兒,但每個人看到的信號燈都不一樣。
我後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連長臉色鐵青。
事情開始不對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