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正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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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過來！」

卡蘿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一隊殘存的人類士兵，各cāo武器，將她圍在了一條死胡同中。

「你這個惡魔！就算拼盡我們的最後一滴鮮血，也要把你趕出我們的家鄉！」士兵中的領頭人身上早就血跡斑斑，臂上的傷口甚至流出了膿血，只是憑藉意志堅持到現在，卻仍念念不忘，誓要將卡蘿斬殺在此。

「殺了她！」

「殺！」、「殺！」、「殺！」

士兵們感受到隊長的決意，紛紛都現出了死志，爆發出陣陣呼聲。

「不要逼我！我是騎士！代表正義的騎士啊！為什麼……為什麼！！」卡蘿無助地分辯著。之前遇到的惡魔已經率先趕進內城，掠奪城主府的寶物去了，她本想找一處安靜場所好好地梳理一下今天發生的變故，誰料竟被一支殘存的士兵小隊發現，堵在了這裡。

「哈哈哈！你是騎士？不要再侮辱守護正義的騎士大人了！你這個惡魔，你這個天殺的惡魔！！！」

士兵隊長笑聲中儘是慘痛，指著路旁殘缺不全的屍體向她咆哮：「你看看我們的同伴，你看看我們的親人，在你們惡魔對他們下手時，又有沒有想過『正義』呢？騎士大人……騎士大人已經死在了你們手中……而你們……還要如此趕盡殺絕！」

隨著士兵隊長的話語，十數名士兵眼中都泛起了淚花。

「而你，這個惡魔，還想冒充為我們戰死的騎士大人！混蛋！受死吧！！」

士兵們不顧傷痛，cāo持武器瘋狂地沖了上來。

「不！住手，住手啊！我真的是騎士！」卡蘿畢竟是三階職階者，幾個士兵粗淺的武藝一時之間傷不了她，她也不想出手攻擊人類，只是用槍柄將士兵們的攻擊一一隔開。

可惜，士兵們對她的話語仿若未聞，發覺自己不能傷害對方后，反而變得更加嗜血瘋狂。

卡蘿單手橫槍，架住身前一柄揮砍過來的短戟，空出左手抓住了士兵的衣領，就要將他甩出戰圈，不想那個士兵如同著魔一般，絲毫不顧念自己露出的破綻，張口就往卡蘿手上咬去。

「嘶啦——」卡蘿覺察到危險，立刻鬆手，但還是被士兵撕下了一層薄薄的皮肉，吃痛之下，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本擬格擋的長槍甩出一道銀線，洞穿了士兵的胸口。

士兵如同斷線的風箏，胸口噴湧出一道長長的血線，倒在污糜不堪的屍堆中。

「我……我不是故意的！」卡蘿愣愣地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陷入了僵滯。

「終於露出你的本xìng了是嗎！兄弟們，今天，我們要為死去的親人，為我們被毀的家園——報——仇！！！」

士兵隊長一聲怒吼，帶頭不要命地撲近前去。

失了武器，就用手抓腳踹，傷了手腳，就用頭撞牙咬，士兵們已經喪失了理xìng，用盡了一切手段，只為傷害少女。

卡蘿哪裡見過這種陣仗，若是再不進攻，自己就要死在這群瘋子手裡，第一位士兵的死亡可謂在她心中打開了一道決口，惡cháo源源不斷從中灌湧出來，一點一點侵佔著她內心的清明。

「啊！——不要怪我——不要怪我……都是你們逼我的！」

卡蘿的槍勢再也收不住，帶血的槍尖好似猛虎歸山，自空中穿出，不斷收割著士兵的xìng命。

光影飛舞，帶著血的味道。

小小的衚衕，此時已成煉獄，處處是屍體，處處是血肉。

人類與惡魔的相遇，便註定了一個死局，無比殘酷，卻又理所當然。

生？或者死？

正義？還是邪惡？

她的記憶，回到騎士學徒的結業禮上，學院的大騎士曾豪情萬丈地立下誓言的一刻：

「從今開始，我們將經歷戰爭的殘酷，經歷鮮血的洗禮。

我們將右手執槍，左手持盾，

我們將前赴後繼，永不退縮，

我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們審判黑暗，我們制裁罪惡。

我們jīng神永存，我們信仰不滅。

我們用犧牲見證熱血，

我們用生命宣言正義！

我們——是騎士！」

可是如今？

往rì壓抑在心中的惡念掙脫了囚籠，被徹底釋放出來——人xìng最邪惡的一面，為了生存，她只有選擇殺戮。

「正義……？」

卡蘿從最後一具士兵的屍體上拔出長槍，身體一軟，跪倒在地。

jīng神恍惚，方才的一切彷彿夢魘。

「我……只是想活下來而已……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放過我！！！」

「為什麼……我是一個惡魔！！！」

少女的眼眶中，一滴又一滴淚珠垂下。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手掌覆上了一層暗紅sè的鱗片——傳說中，惡魔與生俱來的鱗片。

……

「哥哥，終於又見到你了。」

瘦弱的身影轉過頭來，神sè複雜。

「邁爾斯……你……」帕特里克動了動嘴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邁爾斯，是這具身體殘存靈魂的唯一執念，裡面實在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以致於在真正面對的一刻，一向心思靈敏的他，竟也失言了。

「親愛的哥哥啊，我回來了……」邁爾斯淡淡地說道，如同外出玩耍的小孩對家中兄長的回應一樣。

第一次，情感戰勝了理智。

一步、兩步、三步。

兩人抱在了一起。

「哥哥，你知道嗎？自從我們分離以後，我每rì每夜都在思念著你，思念著你為我留下的傷疤，思念著你為我賺來的食物。」

「我知道的……」

「在他們手上，我每天晚上躲在房中哭泣——我是那麼地相信你，相信你會破除一路荊棘，把我救回去……」

「對不起……」帕特里克心中有一絲歉然。

「可是你沒有呢，在他們把我鎖在籠子里的時候，在他們用……折磨我的時候，你沒有來呢。」邁爾斯的聲調漸變，幽如蘭谷。

隨著他的話語，兩人彷彿來到了顛簸的船艙中，籠子里是一片詭異的暗。籠外是魔法師噬人的眼睛，猙獰如血。

「對不起……」帕特里克唯有不斷道歉，這些年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所以，我親愛的哥哥啊，為了慶祝我們兄弟重新見面……」邁爾斯一臉笑容，隱隱有種說不清的陌生。

「請給我……去死吧！」

隱藏在yīn影里的刀鋒，驟然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