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年前的村莊六
「四十多年前,冗寧村還不叫這個名字,那時的它和周邊的村子一樣,正遭受著百年難遇的天災。
聽我爹娘說,那段時間天上沒掉下過一滴水,太陽不停地在天上照啊照,照得地上甚至出現了裂痕,田裡別說莊稼了,連野草都長不出。
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村民們早就吃光了糧食,乾裂的樹皮都被啃得精光,在這樣下去,恐怕,只能吃人了。
這樣的想法在各個村子中爆發,但誰也不願先對自己村的人下手,於是大家咬牙靠著最後一口氣,開始不斷地殘害隔村的人們。
誰都不想看著廝殺愈發慘烈,但誰也無法阻止。
就這樣相互打了幾天,眼看著剩下的人已經沒剩多少,而這時奇迹出現了。
先是幾滴水緩緩滴到地上,打鬥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死盯著那地上的水痕,生怕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這是真的了。
灼燒了長久的天猛然轉了性,一瞬間蒙上了陰。
最先反應過來一個女人驚叫一聲——要下雨了!
這次老天很給面子,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傾下了瓢盆大雨,人們擁住前一秒還在以死相拼的對手,他們歡呼著,大笑著,他們的身上滿是哭求了很久的雨水,臉上的濕跡參滿了淚。
不過很快有人開始問道為什麼會突然下雨。
於是剩下的人們開始滿山地尋找原因,他們相互攙扶著走在這上山,最後他們在一座早已廢棄的破廟裡找到了跪坐在神像前虔誠祈禱的一名年輕人。
大家沒有絲毫的懷疑,都認為是這年輕人日日夜夜的真心為他們換來了雨水。
自然的,他成為了他們中的領導人,帶領著他們重建起村莊,重種起田地,他將剩下的所有人彙集在一起,組成了新的村莊,起名為冗寧村。
沒人知道這個年輕人先前從哪裡來,只知道他帶著造福他們的神像,成為了他們新的村莊,他就是———
趙豎華」
盧禾說完趙豎華的來頭,神色卻仍未見正常。
他繼續說著:「那些村民非常尊敬那個使他們得以生存的神和那個帶來神的新村長,於是不論村長說什麼他們都照做。
趙豎華說,神不希望他們信徒走遠,於是人人都自覺地不再走出村莊,他們的後代自然也從小被這麼要求。
久而久之,冗寧村成了與世隔絕的神秘村莊,裡面的人也沒了走出的慾望。
但各位大人,這絕不是什麼封建迷信!
我們被神給救下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作為回報,我們每天祭拜他,陪伴他,這是最起碼的感謝吧!」
他幾乎是喊著說完的。
我聽見盧禾說的時間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於是盧禾後面說的都不用去聽我就知道是趙豎華在這鬼扯,哪有什麼救了他們的神,哪有什麼日日夜夜為他們祈禱的好心人,全是騙局罷了。
一百四十多年前,不正是我在暗面待著的那段時間嗎。
至於為什麼會鬧天災我倒是不清楚,只是我敢肯定和我躲到暗面有關。
為什麼呢,因為按照盧禾的說法,時間完全能對上。
其實還因為某個大少爺的話。
咳,算了,不提他。
總之這就是無數的巧合匯成的趙豎華的騙局。
【趙豎華亂扯的】
發完這條信息,
其他人抬眼瞄了一眼我,接著沒回盧禾話就直接走進了村子。
只有江賀在走之前拍了拍盧禾的肩膀:「兄弟,心疼你一秒。」
看來就連江賀都看出來這些村民已經被趙豎華的話洗腦得無可救藥了。
我留在原地看著愣愣的盧禾,顯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了那麼多卻沒人信他。
他們聽了信不信都不重要,畢竟最終得看我信不信。
雖然這些傢伙平時嘴欠,但在正事面前對我的決定從來不多反駁。
盧禾還在為趙豎華辯解,他打死都不承認他們的好村長帶著他們搞迷信,非說是我們沒見過世面,沒親自見過真正的神。
聽他這麼說我可得好好解釋解釋了。
我彎下腰靠近盧禾,他立刻止了嘴,我看著他,笑了笑:「是沒見過,但我見過疑似他兒子的人。」
盧禾:「……」
看見他憋不出任何話的樣子我很滿意,想了想又補了一刀:「而且聽說我好像還是被他丟下來的小女兒?」
我抬起手在他額上點點:「嗯?你怎麼看?」
盧禾:「………………」我上哪裡知道
———
我帶著盧禾跟上他們時,幾人已經走到了村裡的神廟。
這裡和常見的神廟沒太大區別,唯一的特點就是破舊,也不知道是不是趙豎華為了渲染氣氛,這個每天有人打掃的地方桌子上竟然也堆了不少灰,而且這放著的神像看著愈發讓人覺得詭異。
那是個帶著笑容的人,說不上是男是女,只讓看的人覺得難以挪開視線。
不是在誇他多好看,而是這神像散發出的感覺十分奇怪,讓看著他的人不自覺地想找出究竟是哪裡怪。
在其他人研究著神像時,我忽然記起以往的經驗,於是拿出手環給這神像拍了下來,一旁的盧禾原本跪在神像前不停道歉,看見我的舉動險些尖叫起來。
「凌羅大人,你這是幹嘛!」
他已經盡量壓低了聲音,以至於他的話格外的顫抖。
「緊張什麼?」我笑笑,「不過都說了這就一騙人玩意,我拍下來也不會怎麼樣。」
說著我看看拍下來的成品。
照片中,神像睜開了眼,一差不差的視線對著照片外的我。
盧禾探頭過來看了一下,見狀直接腿軟得倒在地上。
其他人聽見悶響聲齊齊回頭,就看見了在地上抱頭哭喊的盧禾,和舉著手環一臉戲謔的我。
「……」
「凌羅,你又幹什麼了?」余尚魚可能覺得有些頭疼,揉著太陽穴向我走近,看清楚我拍下的照片后她哦了一聲,「又是這種套路,無聊不無聊啊。」
我把照片發給了他們,幾人看后都是滿臉的失望。
「每次和什麼神像有關都玩這出,一點新意都沒有。」
連江賀也很是嫌棄地關閉手環,手撐著神像搖搖頭。
「你們不覺得這個神像看起來有些奇怪嗎?」池筱棠也收起了手環,不過她還是覺得神像不止照片上這點怪異,「他像是……」
池筱棠沒說出來這種奇怪的感覺,她再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中的神像和面前這個閉眼正面大門的不一樣,他睜開了雙眼,盯著斜前方為他拍照的我。
等等……
「他是背對著我們。」
池筱棠說完,我忽然來了興趣,我轉頭想叫江賀過來,結果l就看見他已經縮身子在搓著他的雙臂。
「筱棠,別說了,我突然覺得有點冷冷冷冷——」江賀的聲音打著顫,說完他有注意到正看向他的我,「凌羅你你你幹什麼,想笑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怕好吧,我就是出門穿得少了而已!」
死鴨子嘴硬。
「她又沒說你怕。」池未清實在是看不下去兄弟這樣丟臉了,但他的心還是向著我這邊,於是他脫下外套丟給江賀,「穿上,別抖了。」
江賀看一眼池未清,心說你真他媽是我兄弟,這下連個借口都沒了。
是的,江賀是咱們這膽子最小的一個,先前見到在特定條件下睜開眼的怪物江賀都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好不容易得了個展現自己的機會,結果這怪物還換了一種方式嚇他。
不過我並不是打算嘲笑他,至少現在沒打算。
「沒和你說這個,你過來。」
我招招手,臉上或許寫滿了利用,不過江賀還是得被迫過來。
「你要幹嘛?」江賀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我要幹嘛他的樣子,「先說好我不可能單獨在這守著的。」
「嘖,廢話那麼多。」我一把把他扯過來,我抬頭在他耳邊悄悄說,「發給你霍少問問他是不是也能這樣。」
聽我說完,江賀瞬間換掉了害怕模樣,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看著我。
「可以啊凌羅,怎麼不自己去?」
他知道我是不想給其他人聽見起鬨,於是也小聲說。
「收起你多餘的想法,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神都長這樣。」我揪起江賀的耳朵,「然後,我不想和那個東西有私下聯繫,所以沒加過他的交流空間。」
「懂了懂了你先鬆手,忙正事去,我發了已經。」
我鬆開了手,江賀立刻揉著耳朵逃回了池未清和池筱棠身後。
「聊完了?」余尚魚抱手看著,她笑了笑,顯然猜到了我找江賀做什麼,不過見我裝傻她倒也沒點破,「話說回來,為什麼這神像要做得頭和身子反過來?」
盧禾聞言立刻搶答:「那是因為………」
「停,我猜猜趙豎華是不是給你們說過什麼他的光榮事迹?」
他被我打斷後還有些納悶,但聽我說完后想了想發現好像卻是是這樣,盧禾點點頭,也沒覺得這有哪裡不對。
「好吧,看來這個趙豎華從頭到尾就沒一句真話。他連這神像都不認識。」
這次不光盧禾一臉疑惑地看著我,連我的隊員看向我的眼神都加了些不確定。
「你不會認識吧?」
聽見池筱棠的問句我只是笑笑。
「她不會真認識吧?」江賀問池筱棠,後者一臉鄙夷:「我要知道還問什麼?」
「認識啊,卡姿莫奇。」我指向那神像,「借著神的身份到處撒野,不止一次擾亂人間的生活,被罰后還屢教不改,最後被上帝親自收了神力打下地獄,卻因為傲慢的性格遭受排擠,最終死在地獄的某個角落之中。」
這樣的一個早已墮落的神,怎麼會去庇護他們。
我說完,他們都安靜了。
盧禾是因為震驚於他的守護神,其他人是震驚於我。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
認識我最久的余尚魚沒忍住問道。
「之前有人給我講故事的時候說到過,卡姿莫奇的頭在地獄時被扭轉過,很好認。」
說完我發現自己大意了,一抬眼,果然,不止余尚魚,連池筱棠和池未清都一臉八卦地看著,他們後面的江賀看戲似的笑著給我打嘴型——
你自己提起的哈
哈你個頭啊!
「還有人呢,霍少就霍少咯,叫得那麼生分幹嘛呀!」
「滾,我和他不熟!」我也知道這話沒有任何說服力,「見到了聊幾句而已,你們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
「啊知道了知道了,先任務,任務要緊。」江賀難得的上來替我解圍,儘管我知道他是替他的好兄弟說話,「剛剛說到哪了,哦對,這個趙豎華真是把慌撒得夠深啊,這不是撿個神像再走個狗屎運混了一生好名聲,也忒不要臉了這人。」
盧禾急得都要哭了:「你們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村長他沒有騙人!」
「那這個神像怎麼解釋?」池筱棠問他,-「一個早就死了的神是怎麼保佑你們的?」
「我我我………」
這會沒有人打斷盧禾說話,但他卻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最後還是他自己安靜下來。
他愣愣地看著地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出了靈魂。
深信三十來年的事物竟只是騙局,這無疑是信念的崩塌。
但盧禾還是不死心,他紅著眼抬頭:「那為什麼他剛剛還能在那個手環里睜眼!」
這確實看著奇怪,為什麼一個失去神力的舊神還能做出這麼樣的舉動。
但其實這算得上很常見。
就算沒了神力,就算死了,也終歸曾是神,簡單睜睜眼還不是小事一庄?
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但盧禾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他也不可能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看著盧禾愈發堅定的表情,沒有一個人開口解釋。
這怎麼解釋啊!
雖然說這些事情對於我們來說是常識,但對盧禾來說就是強詞奪理,不管我們怎麼說都像是在騙鬼啊!
正當我們在交流空間快速編借口時,一道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神的正常操作而已。」
這聲音聽著懶懶散散的,卻又參雜著幾分傲氣,讓人聽了莫名來氣。
在聲音響起的那刻我就升起一股惡寒,當即就是往前一跨,卻還是沒能跑走,被人從後方摟住。
那人像是想故意給我找噁心,貼近到我的耳邊低聲說道:「跑什麼,我可是專門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