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敬2位小將軍
一院子的人都被叫醒后,一個個經歷了和雲長影差不多的,從迷糊到驚詫,脾氣急的喊著「小賊休走」就撲了上去。那張娘子身子一旋,輕輕鬆鬆躲過,隨意一招就把人又撂倒在地,還拿了盆子把剩下的水一股腦撲他頭上:「醒醒神再來說話。」
最後,大家默默的分掉了桌上的早餐,常元帶著眾人先回了驛站。
能讓他們安靜下來的,是院子另一頭的景象。
幾個人被捆成一團塞在院子角落裡,正是昨天晚上忙進忙出的店夥計。
常元看到的時候震驚了,都說這店開了好兩年了,怎麼……
還能怎麼呢,自然不會有人提前兩年預料到需要在上林縣劫個裝邪神的東西。
張郎君說這家店本就是綠林人開的,平日里倒是不做人肉包子的買賣,而是潛在縣裡給山賊路匪通消息之類的。
他們前幾天收到同行傳來的信息,說會引他們幾個來,讓把人放倒了,兩邊一起動手找那個金筒。找到就跑,不要傷人。
張娘子將那木匣還給他們時候,笑意盈盈道:「是不是幫了你們個大忙?阿姊不求感謝,小郎君他日再見,莫要對我們喊打喊殺便是。」
雲長影……不想說話,就是生氣。
最讓他們驚詫的還是柳熙寧的出現,他和張娘子等人顯然是認識的,又讓這群人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
等常元等人都走了,張娘子一行人解開了兩個夥計的繩子,打發他們做飯去。雖然是盜匪潛伏在城裡的姦細,做飯的手藝是正經的好,連京城都有大佬慕名來吃。
那兩人連聲應了,竄進廚房。
司徒問了一句「不用派人看著,萬一再用蒙汗藥把我們放倒?」
張娘子嫣然一笑,旋即道:「蒙汗藥是什麼東西?柳二郎,你聽說過?」
柳熙寧:「兩位將軍時不時說些小弟也沒聽過的詞。」
「不就是,綠林大盜必備的么?無色無味,一點點就能把人放倒?沒有蒙汗藥,我們昨天晚上怎麼倒的?」
張娘子露出一點好奇的神情:「居然有那麼好用的東西?」
雲長影覺得這個對話繼續下去,他們魂穿附體的秘密要保不住了,咳嗽一聲:「我們昨天到底怎麼了?」
張娘子笑道:「昨天的羊肉香不香?」
雲長影翻了個白眼,更氣。
還是柳熙寧比較厚道,解釋說雖然無色無味的蒙汗藥他沒聽過。但是昨日這家店製做的蘸羊肉的醬料里放了靈磁、硃砂和酸棗仁,特別是靈磁石加的不少,這些都是鎮靜安神的良藥。
好吧,他們吃一頓羊肉,等於吃了一大堆古方安眠藥,不睡死才怪。
柳熙寧一開口就很乾脆:「這一次是我拜託的張娘子。」
雲長影擺擺手,慢點慢點,讓我們兩個先想想,別都說了。
吃了幾個虧,還不努力鍛煉一下腦子,怎麼在古代活下去?
想了半晌,指指張娘子:「你們和那群客商不是一夥的!」
張郎君哼了一下:「一群草寇,也配和我等並論?」
「但是,那群人以為你們和他們是一夥的?」
張娘子拍了拍手。
「你拜託了他們什麼?殺掉那兩個妖道?」
柳熙寧笑道:「不是我,我可做不出那麼兇殘的事。我是聽說有人在綠林里出了懸賞,要從你們這裡拿回邪神,才請張娘子對諸位照顧一二。」
雲長影對柳熙寧的認知又上了一個台階,
這哥們還是黑白兩道通吃的那種。
想想司徒對他的評價——行吧,不愧是拿到李密腳本的人。
他調整調整心情,反正已經栽跟鬥了,一個新時代長大,經歷過最搞腦子的事情也就是辦公室鬥爭的人,玩不過這群古代人精,丟人嗎?
「所以諸位從飲馬陘一路跟到這裡,就是暗中在……保護我們?」
張娘子嫣然:「倒也不是。妾身說過,夫君為官在外,妾身此行是為與我夫君團圓。」
「你們……你真是官眷。」
張娘子以扇掩面,笑出聲來:「小郎君莫不以為我們是江洋大盜。」
司徒翻了個白眼:「你們不是嗎?殺人越貨的!」
「我們……是殺了人。可越貨這件事從何說起?小郎君丟了什麼?」
有人笑著說:「可能是看到二姐風華,丟了魂。」
司徒:說不過你們,好氣哦。
張娘子笑了一陣子,放下扇子,正色道:「你們是柳二郎的朋友,我也不瞞你們。那兩個妖道是我們殺的,我當年欠越國公一個人情!」
雲長影和司徒對看一眼,心說「是越國公,居然不是楊三郎!」
「越國公讓你們殺了人?只是殺人?」
「只是殺人!當然,最好是在鄭家找來的人動手的時候——」說到這裡笑了一下,言下之意就是,看吧,我們任務完成的絕妙吧。
「呵呵,一石二鳥。辛苦布局了那麼久,說斬斷就斬斷,越國公可真捨得。」
張娘子緩緩道:「我只還他一個人情,其餘的原委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雲長影深吸一口氣,當年看《水滸》的時候,他就覺得,綠林豪傑經常很不是東西。
「俠以武犯禁」的說法一點沒錯,他這種新時代的守法公民和這些腦子裡全無法紀概念的江湖豪傑沒有共同語言。
柳熙寧道:「兩位將軍必然也清楚,與國之計,當下的結局是最好的。」
兩個新時代青年都不說話,道理都對,但是情感上,法理上,都不能接受。
「鄭侍郎聯合東都大小官員十餘人,一併上奏。說越國公招募兵士,陰養術士,意圖以邪法咒殺皇帝。證據,當然就是惠縣的事情,以及這兩個妖道。」
「那,他還讓人來劫囚車?」
「不是他劫囚車,是囚犯在你——雲將軍的孫子;還有你——陳國公公子,手上跑掉了!司徒賢弟倒是不要緊,雲賢弟卻是有『前科』的!
「令祖父在前太子巫蠱之禍中,為太子說過話。這可比小弟尋訪『雁兄』問題嚴重多了。」
雲長影:「我祖父到底給我挖了幾個坑?」
說到這裡笑了一下:「不過現在人死了兩個,跑了一個,鄭侍郎得先想想自己的安全。兩位賢弟面對盜匪,尚且沒讓人跑掉,雖然有些遺憾,但是瑕不掩瑜。」
雲長影想了一下,陘內出事後追著張娘子一行,又帶回來兩個妖道屍體的,都是折衝軍的將士,這話還真能朝著這個方向去說。
張娘子說他們在飲馬陘內辦完事,本來確實是想歇息一陣子再上京。沒想到第二天遇到了風塵僕僕趕來的柳熙寧。
柳熙寧本來想幹嘛沒有說,雲長影兩人也明智的沒有追問。
他知道張娘子和越國公有舊,一見他們就猜了個八九成。聽說妖道已死鬆了口氣,又問邪物情況。
張娘子在處州就盯上他們了,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居然知道東西一分為二的事情。
柳熙寧知道蔣呈的本事,對留在他那邊的一半邪物挺放心。可對另一半么,他說「我想兩位賢弟更重人犯生死,對邪物可能不夠上心。」
又被人說中了,除了呵呵還能咋樣。
雲長影也承認,自從飲馬陘里兩個妖道被殺后,他就再也沒有警惕過。
「南懷觀的事情傳開后,不少人對這邪物感興趣。」
說到這裡,柳熙寧也嘆了口氣,顯然這個變化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當年柳林除惡時,衛國上下沒有誰對邪法心動的。
柳長蔭除惡時,所有當事人都光明磊落,毫無藏私。當今人心叵測還不如南北亂世,讓他頗感無奈。
很短的時間,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就傳回來幾個「懸賞收邪物」的信息。一圈想下來,最容易下手的也只有這兩個沒把邪神當一回事的小將軍。
雲長影雖然沒把邪物當回事,但他路上一直比較謹慎,兩人也沒有少年公子好玩樂的毛病,夜宿都是官府的驛站,幾伙人都沒找到下手機會。
司徒瞪大眼睛:「還有幾伙?就在我們出飲馬陘后么?」
張娘子笑道:「兩位郎將沒出處州,就有人跟上了。」
司徒捂了下臉。
雲長影心情平靜——常元幾個也沒感覺啊,所以不是現代人的錯。
「飲馬陘里還有這些人?」司徒要抓狂了,跟他們進陘的沒有一個好人么?
張郎君哈哈大笑:「自然沒有,我等要做生意,怎會放無關的人進來?」
雲長影實在是好奇這幾個人到底什麼來歷,聽他們說話,像是在江湖上很有聲望,可又沒有踞嘯山林那種山大王的感覺。
一定要比擬,更像是武俠小說中仗劍天涯,隨心所欲的俠士。
他直覺自己若是問,對方不會隱瞞。可之前幾句話一說,三觀不同,他實在不想和這樣的人多打交道了。
「會影響我們『生意』的,在飲馬陘前都被我們攔住了。過了陘自然就不管了,結果柳二郎來了……雖然,我和二娘都覺得,與其保護你們讓你們把妖物帶回西京,還不如我們取了更太平。」
柳熙寧嘆了口氣:「兩位小將軍鐵血丹心,總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再受責難。」
司徒哼了一聲。
「熙寧知道,兩位將軍想要為惠縣和東都那些死於妖邪之下的百姓討一個公道。雖然有很多理由,人命面前,終究蒼白。」
雲長影不知道說什麼,談不上理解,談不上原諒,也談不上憤怒。
一時安靜。
張娘子道:「拿酒來!」
從人端上酒,還是昨夜葡萄佳釀。
江南青瓷盛美酒。
張娘子舉杯:「來,敬兩位小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