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娜

電腦里搜索出歷史，陳子源漸漸的對這個世界有了初步的認識。

一百多年前，由於人類過度破壞環境，溫室效應影響愈發嚴峻，熱帶及附近地區溫度極高，因此人類不得不放棄原先的生活習慣，集體北移。

地少人多、種族衝突、政治危機，一個個矛盾就像是導火線，導致從前的各國發生了激烈的戰爭，經過十多年的漫長世界大戰後，倖存人類達成一致協定，放棄原有的政治架構，將全世界倖存的人類合成同一個國家，採用委員制，劃分了一百五十多個政治結構區，每個區享有高度自治權。

科技的不斷進步，催生了賽博城市的誕生，原來的認知被不斷打破，人類從未像今天一樣自由支配世界，自信心膨脹到極點。

更有甚者，喊出了「血肉苦弱，機械飛升」的口號，試圖通過全身義體來永生。

陳子源盯著那行字，想到了全身義體化的郭景雲。

當思想暢遊在無限網路世界時，或許他真的達到了絕對的自由。

他本想繼續往下翻看歷史，沒想到屏幕上彈出收費警告：

「尊敬的客戶您好，您所瀏覽的詞條，涉及《全球現代史》、《北半球地理》，根據《知識產權法》規定，由於您在觀看時沒有使用內腦晶元，您的瀏覽需要向以上著作的作者支付永久性瀏覽費用。」

陳子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如果使用了晶元就不用付費了嗎？

安娜好心回答道：「如果使用內腦晶元，在瀏覽知識的過程會安裝一個定時程序，根據您付費的套餐決定什麼時候自動刪除知識。」

他默然，然後又點開了幾個詞條，發現都是瀏覽到部分信息后就開始收費。

這或許是對內腦晶元的一種控制，處處都是錢的壁壘。

他收回網路世界很自由的那句話。

林貫芝仍在房間里敲擊鍵盤，頭也沒抬的問：「吃飯了嗎？」

「沒有，我不餓。」

「你昨晚也沒吃吧？」林貫芝用手撫摸著下巴，「難道你的能力就是不飢餓？」

陳子源問：「你怎麼知道我沒吃？」

「昨晚回來的時候問了安娜。」

他哦了一聲，「你還在備課嗎？」

「是啊，我應該不是支配者，到現在都沒顯示出特殊之處，所以我還是得回去上課的。」

林貫芝的眼圈比昨天更重了。

由於沒有飢餓感，陳子源喪失了進食的樂趣，他嘗試將前台的食物塞進嘴裡，但是很快就吐了出來。

他趴在馬桶上模糊的想，人總是需要動力的，自己不吃東西，那又靠什麼維持生命呢？

營養液嗎？

林貫芝說：「我還很羨慕你呢，現在食物的價格不便宜，要是不用吃也能生活下去的話，那該救了多少人。」

接著他開始講自己任課的大學，那是1區最好、最古老的綜合性大學，他在裡面當副教授，教出來的學生都是尖子生，為聯合國輸送了不少高級人才。

陳子源驚於他的侃侃而談，他似乎越講越興奮，開始炫耀數學最前沿的發展。

「數學就是人類最高級的思維方式，它甚至可以讓人工智慧模擬出靈魂，你會感覺他們就像你的親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很多政府機構、大型公司使用的人工智慧就已經很貼近人類的運行了，很多人都預言以後會出現ai自我意識覺醒的革命。」

陳子源不覺得安娜或者諾瑪已經到了那個地步，雖然她們很貼心，但還沒有那個中槍的小警官有生命感。

他把自己的話告訴了林貫芝，但是林貫芝只是笑了一下。

「你覺得靈魂是什麼？」

「呃......一種思考吧。」

「只要計算的夠強大，人工智慧是完全可以模擬出人的獨特思考風格的，所以我不認為靈魂是多麼高貴的存在，」林貫芝的眼睛漸漸飄開，不知在想什麼，「靈魂並不是獨一無二的，人類也是。」

林貫芝的話里有知識分子獨有的傲慢，陳子源有些膩了，他剛想說什麼，房間里的燈忽然滅了。

二人皆是一愣。

林貫芝喊了好幾聲安娜都沒有回應，因為沒了電，他們甚至無法推開大門。

他喃喃道：「這應該是受到攻擊了，理論來說，如果電路出事，備用電源會在幾秒內自動開啟。」

陳子源盯著窗戶外的湖水，告訴他：「房間內的空氣有限。」

林貫芝不擔心：「要相信他們的工程師。」

二人就這樣坐在房間里發獃，林貫芝盯著電腦看，不知道在做什麼。

半小時后，電力供應終於恢復，壞消息是，安娜不說話了。

又靜默了片刻后，外面走廊傳來雜亂的人聲，二人凝神去聽，大致內容就是網安似乎遭到入侵，資料庫出了問題。

林貫芝道：「安娜後台有機動隊很多涉密文件，她了解隊員的所有生物信息，如果被暴恐組織利用，這些隊員都將受到很嚴重的攻擊。」

天花板的音響滋滋了幾聲，傳出陌生的男聲：「機動隊暫時遭到黑客入侵，請本棟大樓內所有成員立刻回到房間內，技術科和警備科將會進行維修和排查。」

陳子源開門的手停了，又坐回了椅子上。

政府的安保系統向來這麼差嗎？

之前在區立警局也是說要排查內部，現在到了這裡也說要排查。

還是說他醒來的時間太巧，恰逢多事之秋？

林貫芝看了看自己的腕錶，道：「如果沒有這場意外，我現在應該已經被送出去了，現在又要在這兒滯留了。」

陳子源問：「人工智慧沒有自己的防火牆嗎？」

林貫芝自信笑道：「肯定有的，不用太擔心，現在可能只是陷入了她的自我防護期，所以才保持了沉默吧。」

走廊處不斷傳來倉促的步伐聲和交流聲，陳子源聽得出來事情很嚴重。

3區感染者**，抽走了大半的機動隊成員，現在本部又突遭攻擊，令人措手不及。

他開始默數時間的流逝，在這種無序中陳子源體驗到一種平靜，一種很漠然的置身事外感。

林貫芝實在閑的發慌，他合上了電腦，道：「其實之前的執行官也遇到過內網入侵事件，他們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被暴露了，然後一個個遭到暗殺。」

陳子源記得張亦年提過執行官，那是在機動隊之前設立的一個感染者清剿組織。

「所以他們才這麼緊張吧，擔心執行官是自己的前車之鑒。」

林貫芝睜大了眼睛，很不可思議：「你的比喻很離奇，不會有人把犯罪組織和政府組織放在一起作類比的。」

「......不都是中央設置的機構嗎？」

「那可完全不一樣。執行官比較......」他笑了一下，「執行官是前首席委員秦守敏設置的，現在他本人都被判了無期，你覺得執行官能是什麼好東西嗎？」

陳子源本來還想問，但是林貫芝指了指他的晶元：「禁止談論這些的，我可是大學老師。」

這時一陣非常磨人的電子音在房間里響起，聽上去像一種痛苦的尖叫，讓人牙齒髮酸，而且聲音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然後安娜的聲音響了起來。

「已清空數據，正在恢復啟動中。」

這句話是非常典型的一句話，意味著人工智慧剛從木馬入侵中走出來，並且逐漸恢復。

走廊外有短暫的歡呼聲。

沒過多久，一位年輕女性忽然闖了進來，陳子源認出那是喻平，她穿了一件皺巴巴的白褂，袖子挽到手臂處，露出很白的一截手臂，鼻樑和臉頰上都有灰。

「不好意思，紳士們，我要對你們所有的網路設備進行檢查。」

後面兩個戴著眼鏡的小年輕湧進了房間，將林貫芝的電腦腕錶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然後小年輕從手提箱里扯出一根數據線，鏈接上了他的晶元。

片刻后她收起線，把頭轉向了陳子源。

「你的腕錶呢？」

「我沒有任何設備。」

喻平在空中投屏運行的手指停了下來，有點吃驚的看著他。

小年輕立刻就笑了：「拜託，這是什麼時代了。」

陳子源又強調了一次，大家都奇怪的看著他。

「那你怎麼生活？」

喻平盯著他看了片刻后，擺擺手：「掃描了，房間內確實沒有其他設備了。」

小年輕的嘴角癟了，用看原始人的目光看他。

「難怪你剛才要來02上網，」喻平笑了一下，「現在倒是理解了。」

幾人走後，林貫芝也問：「那你平時怎麼生活？現在已經取消現金制度了。」

陳子源道：「我對此也毫無頭緒。或許我是被人搶了。」

林貫芝又笑了起來：「你真有趣。」

停止笑后，他喊了一聲安娜：「安娜，我想在吧台訂一份芒果汁，走之前總要吃點好的。」

安娜的聲音如往常一樣響了起來：「好的先生，訂單已送達。」

這棟大樓實際上是安娜的化身，她無處不在，密切的關注著每一個人。

大到安防系統，小到日常起居，都是安娜在運行。她是人工智慧之父比布爾的得意之作，與警方的諾瑪起名，甚至要更加人性化一些。

很多人都說要想攻陷密不透風的機動隊就只能從安娜入手，但是安娜幾乎沒有弱點。

陳子源忽然道：「安娜你還好嗎。」

安娜的聲音響起：「感謝關心，機動隊運行正常，沒有遭到進一步的攻擊，我在第二層防火牆攔下了對方。」

她的話里有了第一人稱。

陳子源感到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