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名片上就有聯繫方式，段舟律拿著這張名片，仔仔細細收進口袋裡。

晚上回家后，坐在餐廳里，看著廚師端上來的私人定製營養餐時，段舟律突然開口：「想吃甜甜圈。」

平時段小少爺說話很少，現在突然開口，廚師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連忙道：「今天的不喜歡嗎？」

段舟律搖搖頭，還是說：「想吃甜甜圈。」

廚師只好將營養餐端回廚房重新準備，十分鐘後送上了新的營養餐，這次特地加了糖。

最終，段小少爺沒能吃上甜甜圈，只有寡淡的營養餐。

可能也因為沒能吃上，第二天去幼兒園的時候，段小少爺也還惦記著甜甜圈，特意將名片帶去學校。

上午有隨堂小測驗，之後就是課間休息時間，老師會發零食。

今天的零食餐是餅乾和牛奶，段舟律沒有吃，而是找到老師，說：「想吃甜甜圈。」

老師耐心道：「小段同學，今天沒有甜甜圈。」

「我可以點外賣。」段舟律拿出那張名片，上面有外賣電話。

老師還是拒絕：「不可以哦，不能點外賣。」

段舟律回到座位上，還是沒能吃上甜甜圈。

等到下午放學，段舟律將發下來的試卷放進書包里，走出教室。

校門口都是接小孩的家長，或者是保姆司機。段舟律低頭穿過人群，還能聽到四周傳來的嘈雜對話聲——

「爸爸！我今天考了八十五！」

「兒子真棒！」

「就是後面的題我不會做……」

「沒事！下次加油！」

……

段家的保姆已經等在門口了，看到段舟律后，幫忙接過書包，帶著段舟律上車。

段舟律坐在保姆旁邊，說：「我考了一百分。」

保姆微微點頭，並沒有多問，只是回了一句：「好的。」

段舟律又問：「今天可以吃甜甜圈嗎？」

保姆沒有貿然答應，只是說：「看晚餐安排。」

回到老宅，保姆忙碌去準備晚餐，段舟律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從書包里拿出那張滿分試卷，最終鼓起勇氣，起身去了書房。

書房裡，段老爺子還在處理公事。

偌大的段家，現在只有老爺子一個人撐。

「爺爺。」段舟律小心翼翼出聲，似乎是有些害怕。

「嗯？」段老爺子抬起頭，嚴厲面孔不怒自威。

書房裡有些壓抑，段舟律拿著卷子一步一步上前，說：「我考了一百分。」

抱著期待，段舟律小聲問道：「那我今天，可不可以吃甜甜圈？」

聽到這個請求，老爺子微微皺眉，沒有去看段舟律手中的試卷，而是問：「今天練琴了嗎？」

「沒。」段舟律垂下頭。

「上去練琴。」段老爺子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哦……」段舟律拿著卷子默默離開房間，來到樓上的琴房，坐在鋼琴椅上，盯著黑白琴鍵出聲。

他只是，想吃一個甜甜圈。

試卷還拿在手裡，段舟律將這份試卷疊好放到一旁，拿過琴譜開始練琴，重複自己每一天的任務。

不過才剛彈完一曲，別墅外面突然傳來喊聲——

「段舟律！出來玩啊！」

在樓下喊人的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也住在這片別墅區里，有時候會過來找段舟律一起玩。

段舟律連忙下樓，看到等在外面的小夥伴，說：「我要練琴。」

「哎呀，沒事。」小夥伴拉著段舟律的手，又朝別墅里喊了一聲：「段爺爺！段舟律去我家玩啦！」

緊接著，小夥伴就連忙把段舟律帶上車，催著司機快走，強行把人拐走。

車子穿過小道，停在另一家別墅外面。

當段舟律下車時，還能看到別墅前院裡布置了氣球和充氣泳池，七八個小孩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都是被邀請過來玩的小朋友。

段舟律被小夥伴帶進別墅里，一進到院子，小夥伴高喊：「媽！我要喝藍莓沙冰！快點快點！我要喝！」

院子里，面容保養很好的貴婦正在接待鄰居小朋友，聽到兒子的要求，無奈笑著起身，去一樓廚房做沙冰去了。

段舟律站在院子里，看著院子里其他玩氣球或者是玩水的小朋友，沒有一起參與，而是來到花園，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哪怕是去小夥伴家裡參加聚會，段小少爺也保持著紳士禮儀風範。

不過沒一會，小夥伴拿著兩杯沙冰過來了，將其中一杯遞給段舟律，問：「我媽媽做的，喝不喝？」

可能是聽到「媽媽」兩個字，段舟律指尖微動，似乎是有所觸動，捧著那杯藍莓沙冰，說：「想吃甜甜圈。」

小夥伴問：「什麼甜甜圈？」

段舟律拿出名片，小夥伴一看，上面寫著還能點外賣，於是說：「可以點外賣？我跟媽媽說下。」

「媽！段舟律想點外賣！」小夥伴拉著段舟律過去了。

貴婦人就在不遠處，溫溫柔柔問道：「小段想吃什麼？」

也許是被拒絕太多次了，怕被再拒絕，段舟律小心翼翼遞出名片，說：「甜甜圈。」

好在這一次，貴婦人沒有拒絕。

「我看下啊，甜甜圈……」貴婦人拿著名片在手機上搜了一下，找到了外賣店鋪，「那就先來三十個好了。」

*

與此同時，西維甜點屋。

店裡突然接到大單，三十個甜甜圈，二十份慕斯蛋糕和布丁，十盒蛋撻，還有馬卡龍……

全部都是十的倍數。

擔心是買家誤觸多輸了一個零，店員還特意打電話過去確認了一下，得知訂單數量無誤后，店裡忙碌起來。

店裡人員本來就少，現在又突然來了個大單，所有人都去后廚幫忙了，就連任煬這個手殘也去幫忙。

訂單量太大，光是打包起來就用了好幾個超大保溫盒，東西很多，電動車不方便，最後還是趙樊借了店長的車，開車過去。

也因為東西太多，任煬也跟著一起過去，直到車子兜兜轉轉，順利找到地址，停在別墅門口。

任煬提著重重的保溫箱下車，看到院子里那麼多小朋友后，也終於明白了，難怪買家會點這麼多甜食。

一群小朋友在前院鬧來鬧去，任煬才剛進去，就被圍住了。

「蛋糕蛋糕！」

「我要吃巧克力的！」

「有蛋撻嗎？我的蛋撻！」

最後還是貴婦人出來解圍，將小朋友哄遠一點：「不著急不著急，等下就可以吃了。」

任煬鬆了一口氣，將小票拿出來，和買家核對數量當面驗收，順便將甜點擺到餐桌上。

就在任煬擺甜點的時候，有小朋友過來拿蛋糕了。幾乎是任煬擺一個，小朋友就過來拿一個。

好不容易給小朋友都發了蛋糕，任煬將剩下的紙杯蛋糕放到長餐桌的托盤裡，一轉身時，看到自己旁邊又多了一個小朋友——

是一個穿著白襯衫，黑馬甲黑褲子黑鞋子的小男孩。

這身紳士打扮很熟悉，任煬再仔細一看男孩頭頂，頭髮是卷的，果然是昨天酒店裡的小捲毛。

「你好呀，小朋友。」任煬俯下身，「想吃什麼？」

小朋友似乎比較害羞，搖搖頭，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今天考數學，我考了一百分。」

「一百分？這麼厲害！」任煬配合驚呼一聲，又有些好奇，「那你讀一年級還是二年級？」

「大班。」

「幼兒園還要考數學啊？」任煬驚訝，「那就更厲害了，現在就考了一百分，以後還會考很多一百分。」

聽到這些話，段舟律受到鼓勵，連忙道：「後面的題我都會做。」

帶著小奶音的尾音微微上揚著，語氣很驕傲。

任煬似乎被逗笑了，忍著笑意，問：「小天才，你考了一百分，那就是你們班的第一名？」

「我都做完了！」段舟律的聲音裡帶著雀躍。

任煬從保溫箱里拿了一個甜甜圈出來，俯身靠近，問：「第一名的小天才，吃不吃甜甜圈？」

「吃！」段舟律接過來，又因為離得近，又聞到了任煬身上的麵包烤香味。

撕開包裝，段舟律咬了一口，終於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甜甜圈。

味道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又軟又甜。

任煬站在一旁，看到段舟律吃得認真，問：「好不好吃？」

段舟律連忙點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的。

這是他吃到過的，最好吃的甜甜圈。

*

送完外賣回到店裡時，已經四點半了。

一進到店裡，任煬剛準備去裡面換衣，就被店員喊住了。

「小煬，你家小孩來找你了。」店員指了指旁邊休息區的椅子，「我跟他說你去送外賣了，他就坐在那裡等你，好乖啊。」

任煬抬頭一看，還真看到了自己的小外甥，一個人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自己，連忙過去問：「今天這麼早？還沒到五點吧。」

「今天提前放學了。」任奧添拎著書包起身，準備跟舅舅回家了。

走的時候，任奧添還收穫了店員送的一大包邊角料。

「下次見！」店員跟任奧添揮揮手，還挺喜歡這個又乖又聽話的小朋友。

任奧添一手抱著麵包袋子，一手被任煬牽著，等坐上公交車后，將那袋麵包給了任煬，主動上交。

任煬還以為是外甥打不開包裝，於是幫忙扯開袋子，低頭看了一眼，從裡面拿出一個甜甜圈出來。

可能因為下午那單外賣大單，今天用剩的邊角料比較多，還有不少失敗的殘次品，比如他手裡這個甜甜圈，就有些地方烤糊了，賣相不好。

「應該能吃，試試？」任煬將甜甜圈遞過去。

任奧添拿著甜甜圈，仔細觀察過後，這才咬了第一口。

這還是任奧添第一次吃甜甜圈，又是烤糊的失敗品，雖然談不上難吃，可也不算好吃，味道很奇怪，還有點膩。

好不容易吃完手裡這個甜甜圈，任奧添還沒來得及緩一緩，就看到任煬遞來的第二個甜甜圈，只能接過來繼續吃。

任煬就在旁邊看著，想著下午送外賣的時候，看到那些小朋友都喜歡吃甜食，還有那個穿馬甲套裝的捲毛小紳士也喜歡甜食，特別是甜甜圈，就以為任奧添也會喜歡吃這些。

等任奧添吃完第二個了，任煬遞了第三個過去。

就在任煬準備投喂第四個甜甜圈時，任奧添再也吃不進，終於開口：「不吃了。」

已經吃甜甜圈吃到膩的任奧添眉頭緊皺，身子靠在座位椅背上，一動也不動。

腦袋空空，思考人生——

再也不想吃甜甜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