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發跡(十二)
掃畢,大值房的門開了,走出內櫃朝奉,先去了夥計房,天冷不想伸手出來,就用腳踹門道:「還躺屍呢,起了起了。」又走到學徒房門口繼續踢:「起了起了小兔崽子們。」轉身走向小值房,剛要敲門,小值房裡走出了外掌柜,看了一眼站在後院的小柏銳,就徑直走到了二層瓦房處,盯著跑出來的夥計學徒,待這十一二人站好后,清了清嗓子:「今兒,二十九,明兒過了晌午歇業,家在城裡的,城裡有親戚的登記好了領了年賞就可以回家了,一年不得回家,也回去團圓過個年,年過完了初六依舊回來,住在當鋪的,東家和大掌柜為大家訂了一桌翠湖樓的酒席,明兒下午送來,樂呵樂呵過個年。」外掌柜笑了幾聲,無話,眼見大家有的高興領錢喝酒,有的思量如何過年,就要散去,開口道:「我說散了嗎?」
大家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外掌柜說道:「一點規矩也沒有,不知道平時如何教的你們,東家的賞不用謝嗎?今天的活兒不用幹了嗎?」
「謝東家,謝各位掌柜。」大家躬身說道。
「再說一個事,今天後院該誰值掃?」外掌柜問道。
「回顏掌柜的話,是我值掃。」一個十四五歲年紀的孩子道。
顏掌柜看著他道:「趙闖,值掃應幾更起床?」
趙闖道:「五更初起打掃。」
顏掌柜問道:「你為何不掃?」
趙闖道:「醒來已是看到柏銳在掃,今兒開門都是一些當破爛換錢過年的,賊累,我想的柏銳也幫不上忙,幫我打掃了,我多睡會兒,白天力氣大些,能多幫鋪子幹活。」
顏掌柜呵呵一笑,厲色道:「當真是巧言令色,如此惰性,足見平日慵懶成性,罰去今日飯食,明日午時末你一人去將你們內櫃打掃乾淨,其他人不得幫忙,我另有用處。」
趙闖爭辯道:「顏掌柜,柏銳今日幫我打掃了後院,忙過了年關我還他便是,為何罰我?」
顏掌柜看了看趙闖氣憤的神情,道:「還口口聲聲為了鋪子,看來,不點明了緣由,諒你難服。」轉頭問柏銳:「你掃完前院回來為何不回床鋪睡覺。」
柏銳道:「回來時門已經上了栓,進不去,怕吵醒師兄們,沒敢敲門。」
「好,那門為何會上栓?」顏掌柜向學徒房裡的人問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答話。
「是你。」顏掌柜指著趙闖道:「你五更初便到了牆角,已經取下了掃把,聽見小門響了,跑了回去,反鎖了門,窗戶上偷偷看著柏銳,直到他自己去掃雪你才去睡覺了,我說的沒錯吧,這二十二條規矩里,不得欺辱同門這一條,你坐實了吧。」
趙闖神情極為尷尬,面紅耳赤,一手撓頭,站在那裡進不是退也不是,承認不得,否認又不能。
「到伙房吃飯,散了。」顏掌柜一甩手自顧自回了值房。自有顏掌柜的徒弟將飯食送去了值房。
飯閉,各個夥計忙不迭的拆門板的拆門板,開門的開門,學徒們擦地的,抹桌子的也是各干其事,三個掌柜並賬房先生在大值房裡會議,一袋煙的功夫叫朝奉們過去安排了一下,繼續會議。午飯時,到東家處參加家宴,連帶彙報這一年的賬目往來,今日當鋪里只做些普通百姓典當的生意,晚上由總櫃朝奉曾在石當值。
傍晚下值,柏銳收拾完前院,回到房間就看到趙闖坐在炕邊,一條腿耷拉在炕下一前一後的盪著,另一條腿盤在這條腿的下面,兩手放在兩膝部位,身子前傾,隨著柏銳進來的腳步盯著柏銳看,旁邊兩個十一二歲的師兄,一個黑胖板壯一點兒的在炕上盤腿坐著靠著牆,辮子繞著脖頸,雙手環抱在胸前。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瘦高個屁股靠著炕沿,兩腿交叉左腳腳尖點著地,一手叉腰,一手拿著瓜皮帽在臉邊兒扇風,彷彿這寒冬臘月還很熱,他們都看著進來的柏銳不說話。剩下三兩個學徒年紀在八九歲許,有的鑽被窩裡蒙著頭裝睡,有的將木盆里的髒水捧著出去還關上了門,房裡悄無聲息。
柏銳雖年小,但在村裡也時常與人爭鬥,男孩子打架實在是平常,知現在情況不對,只是想不通,這每個人都衣表光鮮講話斯文的京城怎麼也如鄉下一般樣子,正在思索間,後面的黑胖子一下跳到炕下,一把就揪住柏銳胸口衣服:「小子,過來給你闖爺認錯。」
柏銳被他抓著衣領向上提著,拳頭正好頂著下巴頦,只能身體前傾半仰著頭倔強的說:「我又沒做錯,道什麼歉?」
「嗬?看看哎,這主兒不是個獃子吧?做錯了什麼你能不知道?」瘦高個拍著柏銳的臉道:「你闖爺這可是餓了一天兒了,白天打發那些窮鬼,你闖爺出力最多,我就看著差點沒給餓暈過去,嘖嘖嘖,真是辛苦,這麼上進的人因為你餓壞了,你說你錯哪了?」
「你說!」趙闖下炕就是一拳正中柏銳肩頭,罵著「小雜種」又是一腳將柏銳踹倒在地,接著三個人圍著柏銳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夾雜著喝罵之聲『瞎眼睛,告狀狗。』之類的話不絕於耳,柏銳只能蜷縮著身子把頭護在中間。
就在這時門『啪』一聲開了,曾在石站在門口,喝道:「住手,幹什麼你們。」邊說邊推開三人,扶起倒在地上的柏銳,道:「鬧夠了沒有趙闖,平時懶散,連值掃也常常分給他人,現下又欺負同伴,如此下去怎麼是好?是否要告知瞳爺,你才能收斂?」
「曾師兄,別以為你們上房有什麼了不起,每日你跟著大掌柜也沒見你有多少長進,瞳爺會的我師父都會,每日入你二樓才幾人,外櫃又有什麼值錢玩意兒,這當鋪有今天還都是我內櫃賺錢?別人怕那瞳爺,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不知用了什麼道,比我師父俸祿高了一倍不止,白日顏掌柜教訓我,也就是氣不過我師父壓了他一頭,哼,現在你也敢奚落我。」趙闖似乎沒將曾在石放在眼中,指著曾在石數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