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長亭相送
幾天後，王半山給皇帝寫了一封辭別信后，便帶著妻兒老小離開京城的府邸，準備回老家種地度過餘生。此刻的他已經心灰意冷，在群臣和國舅爺的威逼下，皇帝最終放棄了自己，自己的一腔抱負和心血全都付之東流。
王半山為人光明磊落，為官剛正不阿，在京城也是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有皇帝的支持，只怕他早就被同僚們給排擠出京師了，何須等到今天。所以在他離開京城的這一天，竟無一人來相送。
不過當王半山的車駕行至京城外的十里坡時，卻見十里長亭之中，竟有一人那等候，並且石台之上擺著一個精緻的食盒。
此人正是沈行儉，沈行儉看見王家的馬車駛來，遠遠地就拱手作揖喊道：「半山兄，可否下車一敘啊？」
王半山在車中嘆息了一聲，自己為官從不拉幫結派，還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員，平日和沈行儉並無私交，但是此刻他竟能來送自己，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所以他沒有猶豫，立馬便從車上下來了，他和家人囑咐了幾句，隨即便向沈行儉走了過來，而載著他家人的馬車則停在了遠處。
「沈大人，別來無恙啊！」王半山走到沈行儉跟前一臉平和地說道。
「王大人，得知你今日回鄉，我特意在此備了一些薄酒薄菜，為你餞行，可否賞光一坐？」沈行儉一邊說著，一邊朝亭內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大人說笑了，如今我已被罷官，只是平頭百姓一個，何來賞光一說，應該是我多謝你，不懼流言，到這十里長亭相送，今日之情，銘記在心！」
「王大人快言快語，果然是個性情中人，沈某佩服。」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來。
沈行儉將食盒打開，取出了幾道精緻的小菜，還有一壇竹葉青，王半山見此美酒甚是喜悅。
「來，王大人，這杯我先敬你！」沈行儉先舉起酒杯朝著王半山說道。
「敬我？」.
「對，敬你一身正氣，敢為天下先的勇氣。沈某為官多年，王大人是我敬重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說完，沈行儉一飲而盡，臉上滿是暢快之意。
王半山甚是感動，雖然朝堂之上，沈行儉並沒有幫自己說過什麼話，甚至還站在龐貫那邊反對自己，但是此刻王半山已經不計較這些了，他舉起酒杯，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隨即兩人開始聊了起來，看著王半山一臉不得志的樣子，沈行儉勸慰道：「王大人，不用太過悲觀，雖然你被罷了官，但是只要陛下變法之心不動搖，終究有一天還會將你召回的，依我看這時間不會太長的。」
王半山聽了，搖了搖頭說道：「我個人的榮辱算不了什麼，做不做官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可是變法之事關乎大殷國的江山社稷，如今半途而廢，我心甚痛。」
沈行儉一邊聽著，一邊暗暗慚愧，自己雖然是內閣大學士，按道理應該向王半山這樣憂國憂民，可是自己整日想的卻是如何保住沈家的榮華富貴，對比之下，王半山真是高風亮節。
「王大人，你放心，過幾日，我一定會上書給陛下，求他將你召回來，朝廷如果沒有你這樣的忠臣，還有什麼希望？」或許是被王半山的氣概給折服了，沈行儉情不自禁地說道，似乎早就忘了之前自己其實是和龐貫站在一條線上的。
王半山苦笑道：「沈大人不必為我冒這個險，有國舅爺在，恐怕我是回不去的。」
沈行儉聽了，一時默然。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多謝沈大人今日相送之恩，就此告辭！」王半山喝完最後一杯酒，隨即站起來身來作揖告別。
沈行儉也是鄭重的回了個禮，目送王半山離開長亭，向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哎，斯人一去不復還！」沈行儉感慨道。
而王半山一上車以後，她的夫人便向他埋怨道：「這沈行儉工於心計，左右逢源，老爺不是最討厭這樣的人嗎？為何還要接受他的餞行？」
「是啊，爹爹，您一向大公無私，為國為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啊！」
王半山的女兒王靖雲也是嘟著嘴說道，雖然她只有十四歲，但是已經出落得非常標緻，特別是額頭上一顆小紅痣讓她看上去更加動人。
王靖雲不光外表長得漂亮，內心也是嫉惡如仇，最討厭像沈行儉這樣的小人了，她也有些不明白父親為何要搭理那沈行儉。
王半山則是搖了搖頭說道：「或許沈大人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只是政見不同罷了，何況他從來沒有針對過我，今日還特意來送我這個被罷黜之人，足以說明他還是有正義之心的。」
他夫人聽了，也只能搖頭嘆息，嘆息自己的丈夫胸襟真是太開闊了，開闊到可以把政敵當朋友。
「對了，你通知燦兒了嗎？讓他不用回京城了，直接在九江郡相遇？」王半山突然向夫人問起這個事。
王半山總共兩個孩子，長子王佑燦，次女王靖雲，由於此次罷官太過突然，而王半山又心灰意冷，不願意繼續呆在京城，所以還沒等兒子回來，他便先行帶著妻子女兒出發了。
「早先就送過信了，他應該已經收到了，兒子現在一定也很氣憤，他也會覺得這次是陛下做得不對。」王夫人憤憤不平地說道。
「說了，不是陛下的事，陛下一直是支持我的，若不是恭親王持鐧相逼，陛下也不會將我罷免！」王半山還是極力維護皇帝，畢竟皇帝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變法失敗也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
「好，等見到兒子你和兒子說吧。」王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起兒子，王夫人是滿滿的驕傲，因為他的兒子可是應天書院的魁首，連院長顏梨州對其都是相當的看重，曾多次在皇帝面前誇獎他，所以雖然王半山被罷官了，但是王夫人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她相信自己的兒子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