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關於時間的遊戲
「兒子能把自己的媽給認錯嘍?」李隊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老嚴,又從桌上拿起報告仔細查看。
為緩解尷尬的氣氛,老嚴把頭扭向趙可問。
「你怎麼知道屍體不是孫貌。是不是又幹什麼過界的事兒了?」
趙可沒理他,歪著腦袋,鼻子尖幾乎貼到了屍體身上,仔細觀察了半天,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老嚴,你說,這是他殺的第幾個人?」
「嗯?」老嚴被問得一愣,剛要說話,李隊放下報告悶聲回了句。
「第8個?」
「什麼?」老嚴驚訝地看著李隊。「閆素,柳月娥,王順發,楊悅悅,如果藍見盛是帽子戲法兇手殺的,那也應該是啊……不對,第八個?你的意思是,這也是帽子戲法兇手殺的人?不可能!為什麼這一次帽子戲法兇手要對屍體過度傷害?他又要誣陷超英兇手?」
「不是!」李隊搖頭。「這個過度傷害只集中在面部。說明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掩飾死者的身份。更不是誣陷,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標籤,也不屑於讓我們看出是他乾的。」
「啊?」老嚴疑惑不解地揉了揉腦門。「孫貌失蹤案件中,有帽子戲法兇手的標籤么?」
李隊剛要回答,趙可拿出剛給李隊看過的手機,直接舉到了老嚴的面前。
老嚴的眼睛突然直了。
「這……他是怎麼做到的?」接著,老嚴又看向趙可。「你這照片的這個拍照角度,你又是怎麼做到的?」
趙可嫣然一笑。
「年輕人不按套路出牌唄。怎樣?這張照片,是不是顛覆了你們的判斷。是不是更符合帽子戲法兇手鄙視受害人,冷峻耐心,有殺人信仰的殺人內核?絕不是那個喜歡戲謔地跟受害人聊天,喜歡過度殺人又對任何事都沒敬畏之心的超英兇手能做出來的吧?」
老嚴嗯了一聲,又問。「可你又怎麼知道孫貌失蹤在地下車庫的?我們局裡有內鬼?」
趙可並沒回答,而老嚴的目光也沒離開她手機上的那張照片。
這照片是用居高臨下的角度拍攝的,近乎是地下車庫的全景。
車庫的地面上,局部地方可清晰地看到一些灰塵的痕迹。
老嚴心裡很清楚,那不是灰塵,而是「帽子戲法」。
老嚴和李隊已經鑒定完成,孫貌家單元門口那個超人披風滑過地面的痕迹,是兇手故意用某種與灰塵酷似的繪畫顏料畫在那兒的。同時,他們也在現場做了詳細勘察,沒想到的是,這竟是個畫中畫。
如果觀者的視角更高,鏡頭拉得更遠,就可以發現兇手隱藏著的,更深一層寓意。這個小圖案,也不過是那個大圖案的一個微小的組成部分。
在趙可的照片里,這個更大的圖案,已經在車庫的地面上若隱若現。
「這啥圖案?」
老嚴擺弄著趙可的手機,當手機橫過來的時候,一隻眼睛的圖案,躍然出現在了照片上。
「奇異博士?不是超人啊?」
老嚴吃驚地喊了一聲。
為了破案,李隊帶著整個團隊把超級英雄相關的漫畫知識都學了一遍。每個超英的符號,武器,性格以及背景都瞭若指掌。
所以老嚴才一眼認出漫畫中屬於奇異博士的符號。
「娘的,畫這麼細緻,眼毛都有。在實施犯罪后,整個車庫裡滿地畫畫。這確實不是超英兇手的特徵。」
說到這兒,老嚴又看向趙可。「這跟死者不是孫貌有什麼關係?」
趙可拿回手機,低頭看了個訊息,慢慢將手機放回兜里,她的手微抖了一下。再抬頭的時候,臉色轉瞬間恢復了正常,對老嚴燦爛一笑。
「這個邏輯有點複雜,你聽我慢慢解釋。事情的起因出自我心中,一直沒有消除掉的一個懷疑,為什麼閆老師的頭不見了?」
「我仔細研究屍體被兇手處理過程的時候,發現兇手有某種非常奇怪的情緒。你猜是什麼?」
「厭惡,嫌棄,就像超英兇手處理楊悅悅的屍體一樣的情緒?」
「不是。是完全不同的。恐懼,仇恨……甚至還有愛。屍體上每一處傷口,絕不是兇手隨意造成的,也不是屍體被虐待的結果。那是受害人死後造成的。」
老嚴偷看李隊一眼,對閆素屍體的最新屍檢報告,李隊特意安排老嚴攔下來不給趙可看,誰知這丫頭竟自己鼓搗明白了。也不知是在警隊趕到麗水河前自己查的,還是從什麼渠道偷看了報告。
閆素身體上的每處傷口,都完成得好像藝術品一樣精心和刻意,死者的手指骨有骨折的舊傷,兇手還特意為死者精心綁上了修復帶。而且每一處傷痕,兇手都一個不拉地在處理屍體前,進行了精心修復,甚至小的創口,都工工整整貼上了創口貼。
第二,屍體看似簡單地被包裹在塑料中扔到河裡,但經鑒定,那不是普通塑料,而是塗抹了防腐材料的特殊材料。
第三,屍體的頭顱是最矛盾的地方。兇手幾乎花了十次,在不同的時間段將它切割下來。切口痕迹說明,在切割頭顱的過程中,兇手非常崩潰和猶豫。
老嚴和李隊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答趙可這個完全符合情況,卻仍需保持不置可否的判斷。
趙可也沒在意,彷彿沒看到他兩的眼神交換,自顧自繼續說。
「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情緒。也許因為這是超英兇手的第一次殺人,也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不管怎樣,我一直對超英兇手的這次殺人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麼分屍切割掉頭顱?難道怕死者牙齒,面部特徵被辨認出來?如果屍體就是閆老師,他為什麼會害怕被辨認出來?」
「你這話的意思,是懷疑屍體不是閆素嗎?」李隊吃驚地問。
「閆老師沒親人,沒辦法做dna驗證,因為屍體的頭顱消失,也無法進一步確認細節特徵。只有腿傷等幾個痕迹勉強可以確認。兇手對閆老師很了解,腿傷模仿得很像,但他畢竟沒有跟閆老師生活在一起,所以也只能模仿。很少有人知道,閆老師的腿部受過兩次傷。」
「兩次都是因為小動物,一次是在泥石流中救小動物,另一次,是因為嘎子。嘎子是只小流浪狗,就是閆老師的葬禮上那隻領頭靜坐的小狗。十年前,嘎子在過馬路的時候差點被車壓到,閆老師在救它時,傷腿再次撞到了車燈。我廢了好大的勁兒,找到了閆老師當年的主治醫生。剛剛,就是他給我發的信息確認。可以肯定,這屍體的腿傷絕對跟閆老師的不一樣。」
「藍羽墨說那些天你整晚不睡,失心瘋一樣上網聯繫人,原來是在琢磨這些呢?」
聽到屍體不是閆素的消息,李隊興奮地問。「那麼說,超英兇手費盡心機找了個貌似閆素的屍體,是要誣陷帽子戲法兇手?」
「為什麼是閆素?就因為她正好在那時候失蹤?還是有別的原因。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屍體不是孫貌的呢?」老嚴又問回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奇異博士,藍見盛,兩個兇手開啟的線下對決,挑釁和反饋,出招與還手。整件事已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趙可延續了自己用幾個詞得出一整個完整結論的方法。
李隊如夢初醒,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順著趙可的思路繼續分析說。
「未知數12357,在網上發出這個藏屍地的時候,說屍體是帽子戲法兇手所殺,要誣陷他。所以帽子戲法兇手綁架孫貌,故技重施,殺了一個跟孫貌很像的人,一個切割頭顱,一個毀了面容。但帽子戲法兇手很清楚,警方很快就可以發現屍體只不過是一個跟孫貌很像的人。」
趙可點點頭,輕眯起眼睛看著屍體。「奇異博士,是玩時間的高手,帽子戲法兇手用這個身份作案,只是為了重現六年前不屬於自己的一場兇案的答案。」
「六年前被張冠李戴,六年後索性來一次時間的穿越旅行暗度陳倉。他不但要讓警方查到六年前案件的真相,還要通過我們告訴超英兇手,一切盡在他掌握中。始終技高一籌的是他,兩人關係的最終主宰也是他。」
「漂亮!」聽趙可說到這兒,老嚴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兩人就這麼杠上了,那超英兇手會怎麼還擊?摸著這個脈,就不愁抓不住他兩了。」
「我認為問題的關鍵,還是為什麼帽子戲法兇手要用孫貌來做開啟時間穿越的受害人。跟藍見盛一樣,這根本就不符合他選擇受害人的條件。」李隊說到這裡,目光又嚴厲地看向趙可。「屍體你也看過了,推理也驗證了,現在該告訴我們,你昨晚冒著被我送去坐牢的風險得到的,關於藍見盛的線索了吧?」
趙可的臉色突然變得陰鬱起來。「李叔,你審犯人的能力誰能比得上,我建議你找園長親自問吧。你完全有理由抓這個人渣!」
「園長……」老嚴似想說園長失蹤的消息,被李隊用眼神制止。「你走吧!」李隊轉過身,低頭看著眼前這個酷似孫貌的屍體,冷漠又堅定地說。「我們會自己查出真相!」